《南北笺》顾裳初

3、chapter3:乌鸦嘴

　　江风起时，一片片凋零的梧桐叶跌进朦胧薄雾的湖水里，泛起涟漪。

　　弥南再次回到学校是两天后的周五下午.

　　今天是舞台剧排练的最后一天.

　　她拢了拢身上粉色羽绒服朝大礼堂走去。

　　“小姐，排练完跟我打电话，我来接你，注意身体，记得吃药。”李叔嘱咐道。

　　弥南站在寒风中，轻轻点了点头。

　　李叔坐在车内看着弥南单薄的背影，即使身上裹着厚重的棉服，也看起来病殃殃的.

　　欸，也是个可怜的孩子，父母走得早，家里就和小叔相依为命。

　　自己在弥南家中干了十几年的司机，早已把弥南视作为自己亲生孩子，现在又得了这种病，有时候有钱也不一定好，再有钱也没有生命重要。

　　江城的风，刮得脸颊生疼，吹起少女额间的碎发。

　　弥南鼻头冻得通红，她迎着风走，有些不适的眯了眯眼睛。

　　大家都在赶进度，总不能因为她一个人拖了全班级的后退，那可真的是罪人了。

　　“绕北，新同学怎么样了，今天最后一次排练了，要不然把她的角色替换下来或者删掉。”

　　程洋穿着工人服装，手中拿着扳手，扳手上面还有些黑乎乎的机油。

　　绕北生怕机油蹭到自己的身上，朝旁边挪了挪，：“不知道。”

　　随后绕北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下午两点半。

　　“这样吧，三点没有到的话，我们就不等她了，马上就要汇报演出了。”

　　众人纷纷点了点头。

　　话落，身后不远处的大礼堂的门被推开，门口出现了一位俏生生的少女。

　　弥南逆着光走来，众人都回头看去。

　　大礼堂的暖气瞬间将她包裹，驱散了她身上不少的寒气。

　　她长舒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和呼吸频率。

　　“对不起各位，我来晚了，给大家点了奶茶，晚点就送到。”

　　弥南一边说着一边朝绕北走去。

　　“谢谢，新同学，请大家喝奶茶。”程洋起哄道。

　　大家都纷纷道谢。

　　弥南点了点头：“没关系的，我也来晚了，我的衣服在哪里换。”

　　最后一句话，弥南的目光从众人移到了绕北的身上。

　　绕北依旧是一幅初见弥南时的摸样。

　　大腹便便，不修边幅，看起来想一个猥琐的老师，尽管做了妆造也难掩身上稚嫩的少年气。

　　因为屋外的天气，少女鼻头和脸颊的嫣红还没有消散，一双泛着水雾眼镜看着自己，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白兔。

　　他不禁微微一愣，反应过来，抬手指了指舞台不远处的小屋子。

　　“在里面，你的衣服放在了凳子上进去就能看到了。”

　　弥南微微点头朝小屋子走去。

　　“好了，大家都准备起来，我也要去换个衣服，稍等我一下。”绕北喊道。

　　绕北爱玩，身上的衣服是故意换的。

　　程洋见状在旁边大声打趣道：“呦呦呦，学人精，看人家新来的去换衣服了，你才去，故意的吧绕北？是不是对新来的有意思，可别跑错更衣室。”

　　话落众人哄堂大笑，都“欧呦”一声，的在旁边起哄。

　　绕北被这多人起哄，纵然再厚的脸皮也不行。

　　耳根染上薄薄的红，笑着道：“去你的。”

　　绕北被老师委任为这次活动的组织者，凡事都尽心尽力的操持着。

　　其实他同意成为这个组织者还有一部分原因。

　　因为他要拿一等奖，是五千块钱的奖金。

　　舞台剧的故事背景是在民国时期。

　　哪个爱恨交织悲惨凄凉的年代，剧名叫：“渔火。”

　　弥南一袭蓝衬衣黑裙，乌黑柔顺的麻花辫从耳后披在胸前，手中抱着一摞课本。

　　她饰演的身份是师范女学生兼地下党联络员。

　　绕北一袭长衫金丝眼镜，少年身上的稚气掺杂着儒雅的氛围。

　　表面看着是一位儒雅的老师，实则是一位交通站长的负责人。

　　众人，船工，码头苦力，特务学生，进步同学，以及市井众生。

　　全班45个人各自有各自的身份，任务，以及要完成的目标。

　　换装完毕，二人同时推开小屋的门。

　　众人看了过去。

　　杨宇飞揽着程洋的肩膀，大声喊道：“俊男靓女诶，好般配啊！”

　　弥南和绕北对视一眼，然后快速移开目光。

　　弥南听着众人的起哄不禁皱了皱眉头。

　　她目光再次悄悄打量着绕北，“确实看起来还可以。”

　　绕北看到弥南紧蹙的眉头，冷了冷脸，：“好了，别说了，开始排练吧。”

　　排练缓缓拉开帷幕。

　　第一话。

　　“师范课堂上弥南接到一份密报，是一份潜伏特务名单，弥南揪出这位特务，却不知绕北正是自己的上线。”

　　木质的课桌吱呀作响，绕北用粉笔敲击着黑板，粉灰簌簌落下。

　　“今日讲“离骚”—路慢慢其修远兮，这“修远”二字作何解？”

　　弥南蓝色袖口下紧绷的手举了起来。

　　她站起身来，眼神坚定声音清亮：“先生，学生愚见。路长是因为有人设障，若人人都求独善其身，这条路会越走越窄。”

　　杨宇飞（特务）嗤笑踢凳子发出刺耳的响声。

　　众人看了过去。

　　绕北不以为然，指尖摩挲过弥南的课桌，沉声道：“苏同学，见解独到。”

　　话落，弥南手中被不着痕迹的塞了一张小纸条。

　　第一幕完美落幕。

　　“好！”台下响起掌声。

　　弥南在台上的表现台词没有卡顿，说话流畅，神情和言语一看就是有所准备。

　　“弥南同学，你演技和台词功底都可以出道了，包火的。”程洋打趣道。

　　“没有没有，都是大家配合得好，奶茶已经到门卫室了，麻烦大家去取一下，我去上个厕所。”

　　说完弥南朝大礼堂旁边的卫生间走去。

　　绕北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勾了勾唇角，然后跟着大部队下楼拿奶茶。

　　弥南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抬眸看着镜中的自己，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旁边的隔间传来一阵响动。

　　随后一道柔柔的声音从隔间传了出来：“同学你好，我需要帮助。”

　　弥南微微一愣:“你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我生理期提前来了，同学你有卫生棉吗，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弥南想到了之前自己放在包没用完的最后一片。

　　于是对里面的人道：“有的，我去给你拿。”

　　弥南快速转身出去。

　　身后响起那名同学的道谢：“谢谢。”

　　弥南走出去，发现大礼堂零星的几个人。

　　大家都出去拿奶茶还没回来。

　　她拿好卫生棉，快步的朝厕所走去。

　　“给你，卫生棉”。

　　弥南说着从下方的小缝隙里面递给了里面的人。

　　“谢谢。”里面的人接过。

　　外面传来一阵哄闹，弥南估摸着是他们拿完奶茶回来了。

　　弥南洗了洗手，刚要出去，身后的隔间传来，马桶冲水的声音。

　　弥南扭头看去。

　　只见从隔间中走出一位和自己身着一样的服装的女生。

　　齐脖的短发，圆亮黑清的大眼睛，小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一个小梨涡，眼睛变成了月牙的形状。

　　“谢谢你啊，弥南同学，我是苏琦雯。”

　　弥南点了点头。

　　下一秒胳膊被人跨上，她愣住了。

　　只听身旁的少女道：“我们一起出去吧。”

　　说着，拉着弥南就朝外面走去。

　　她突然这么亲密，她有些不自在的挣扎了一下。

　　可是没有什么用，被带着出去了。

　　刚走出厕所。

　　只见程洋拿着一杯热的奶茶走了过来，：“诶呦，我的姑奶奶，你是掉厕所了吗，再晚一秒出来，我就要报警了。”

　　苏琦雯结松开弥南接过程洋手中的奶茶，抬脚就要给程洋一脚，却被程洋惯性躲开了。

　　俨然是已经知道了对方出招的招数了。

　　“嘴贫的要死，程洋你真的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两个人目睹无人的嬉笑打闹。

　　弥南朝旁边挪动了一下，勾了勾唇角。

　　下一秒面前横过来一条手臂，手里还拿着一杯奶茶。

　　“喏，我虎口夺食给你抢下来的奶茶，热的。”绕北嘴里嚼着珍珠，含糊不清的道。

　　弥南接过奶茶，目光朝旁边看去。

　　大家都在挤着拿奶茶，可真是虎口夺食。

　　苏琦雯拉着程洋的胳膊走到了他们两个人面前。

　　“介绍一下，这是我发小程洋，这位是好心的大美人弥南同学。”苏琦雯小嘴叭叭的说道。

　　程洋抚开胳膊上的手，眼角带笑：“我身上脏，别碰我，还有，我们早都认识了，你慢了一步，掉厕所出不来的少女！！”

　　苏琦雯跳起来拍了一下程洋的后脑勺，：“不是不让你提了，还提。”

　　程洋吃痛捂着后脑勺，朝旁边躲着，嘴里大喊道：“你谋杀亲夫啊！苏土豆！”

　　“装，接着装，我根本没用力好吧。”

　　两个人吵起来吵个没完。

　　弥南吞咽下珍珠，扭头看向绕北，：“他们每天都是这么吵吗？”

　　绕北耸耸肩：“习惯了，一个愿打一个一个愿挨，没办法。”

　　绕北看着手中快要见底的奶茶，又看了看弥南手中基本没喝的奶茶。

　　开口损道：“吃东西那么慢，喝奶茶也是，真是个娇气包。”

　　弥南白了他一眼：“你一天不呛我会死啊，吃东西，喝东西那么快，小心呛死你。”

　　绕北不以为然的喝完了最后一口奶茶。

　　不出意外的话，果然出现了意外。

　　他被呛到了，整个人咳的不行。

　　弥南一脸笑意，：“诶呀，怎么怎么不小心呢，别咳死了，快！哥！”

　　绕北，有苦说不出，“弥南，你嘴开过光吗，真是个乌鸦嘴。”

　　刚走没几步的弥南，听到这句话，顿住脚步回头。

　　朝绕北做了一个鬼脸，：“对啊，我就是个乌鸦嘴，说的话，只对你灵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