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元情书》照柿

18、狗尾巴草

　　“后来阿姨怎么说？”

　　许书满半趴在桌上，双手抵住下巴，好奇问。

　　“后来……”

　　蔺姜慢条斯理端起咖啡小抿一口，“我妈大概被我气到了，把电话挂了。”

　　“噗——”
　　许书满忍笑，她直起身，伸长手臂作势去摸蔺姜的头发。

　　“你这说得太实诚了，阿姨不气才怪。”

　　“你现在既不是无业游民，又有正经工作，如今大环境在这里，已经很厉害了。”

　　蔺姜摇头，她疲惫抚额，“不是这样的。”

　　“说起来你知道我上一单的单主是谁吗？”

　　她没再多说，放下杯子转移话题。

　　许书满猜不出，她撇嘴坐了回去，边欣赏自己新做的美甲边问，“谁啊？”

　　蔺姜：“我们大学班长，她结婚，婚礼请柬找我定制头像。”

　　“我去！真的假的？她那么挑剔的人当初不还宣传不婚主义吗？这么快就结上了......”

　　许书满来了兴趣，满脸吃瓜，“说说，新郎是谁？”

　　蔺姜耸肩，“不认识，但那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

　　蔺姜面容平静，素白瓜子脸消瘦小巧，眼睛下方黑眼圈挂在白皙肌肤格格不入。

　　她看向许书满，眼尾习惯性弯了弯。

　　“这单结束当天，我已经正式挂出公告，准备暂时休息当米虫了。”

　　许书满眨巴眼睛瞧她。

　　蔺姜因为工作很少出门，偶尔化妆，现在的状态其实和大学差不多。

　　不，

　　还是有区别的。

　　那时候蔺姜每天不是在兼职就是在去图书馆的路上，偏偏她作息规律严格，晚上十一点前必定收拾好琐事上床睡觉。

　　如今整天昼夜颠倒，工作作息反倒严重混乱。

　　蔺姜能主动提出休息，许书满自然由内而外替她开心。

　　她低咳，抬手鼓掌庆祝。

　　“这就对了，你早就——”

　　屏幕闪烁震动。

　　蔺姜拿起手机，话锋丝滑一转。
　　“等等，计划有变——”

　　许书满笑容定格，两手停在半空。

　　蔺姜低头认真回复消息，嘴角微微上扬，满脸欣喜。

　　“有个大单，做完这个再休。”

　　许书满嘴角恢复原样，目光静静看着她。

　　无奈、欲言又止

　　她贝齿微张，想说什么，见她头没抬，叹息继续给她鼓掌。

　　“啪——啪——”

　　“蔺小姜，你真是好样的。”

　　-

　　外面冷风呼啸，蔺姜只穿单薄大衣，内里简约白黑衬衫裙，拎个小包匆匆入场。

　　在前台登记完个人信息，工作人员起身抬手，“蔺小姐，您往里直走，有人会带您过去。”

　　蔺姜礼貌道谢。

　　没走几步，有个脖颈戴工作牌的男生跑来领她乘电梯上楼，他气喘吁吁，自我介绍说是实习生。

　　到了办公室门口，他愣是没敢进去。

　　“您先进去稍等，我就不送您了，他待会儿就过来。”

　　办公室内。

　　蔺姜正襟危坐。

　　俗话说得好，惊喜总会在猝不及防下随着流星出现降临。

　　每当蔺姜准备躺平一段时间时，老天又会给她安排下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任务。

　　来之前，她卷发化妆，换上正装，瞬间从宅女咸鱼变成职场白领形象。

　　身后传来开门声音，蔺姜忙起身。

　　“您是June-鱼大大吧？”

　　和她对接的男人非常友善，他伸手示意蔺姜坐下，不用拘谨。

　　男人一身商业黑西装，年龄四五十左右，长相儒雅，怀抱公文包。

　　蔺姜点头。

　　男人似乎有些意外，“您比我想象的更加年轻。”

　　“我姓李，因为我时间比较赶，我就不和您寒暄了。”

　　没等蔺姜回答，他已经在对面落座，把公文包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一沓资料递给她，直接进入主题。

　　“有些东西线上不太好说，才特地约您出来见面。”

　　蔺姜表示理解。

　　“我之前邮箱发给您的是我们这边的大致要求，您有什么不了解的直接和我说。”

　　“您客气。”

　　蔺姜边翻开文件，边道，“这边列出的预算工期我都可以接受。”

　　“就是项目关于内容方面的需求介绍信息有些模糊。像您这边提供的书籍类型和故事文风之类都比较笼统，具体内容规划如果不提前谈妥，可能不太好合作。”

　　男人中途插了句，“我们看过您之前发布的作品，也是综合考虑很多因素才选择与您合作的。”

　　蔺姜手中动作慢下来，熟练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于和贵公司的合作我本身也很荣幸和期待……”

　　“您是知道的，简单来说，就像内文插图和封面插图，要求各不相同……”

　　男人阅人无数，在他这个年龄，骨子里天生会对小年轻不由自主产生偏见。

　　比起学历教育经历遥遥领先的林织，他本身认为这位网上小有名气的普通插画师不一定拥有足够匹配的能力。

　　可惜那位这次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主动推荐这位画师小姐。

　　上面看中，他们下属只能照做。

　　没成想，这位画师小姐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蔺姜说完，他赞同点头。

　　“您说的这些我们都了解，这也是我们找到您的重要原因。”

　　他视线移向蔺姜手中的合同，长叹，“您看下最后的补充协议。”

　　蔺姜闻言微愣，手中这份文件和邮箱中差不多，她刚才没仔细翻阅。

　　她快速找到最后的补充协议。

　　通篇浏览下来，才发现，比起商业合同，这倒更像一份保密文件。

　　与此同时，男人手扶眼镜框向她介绍。

　　“合作书近期刚刚完结，我们通过是一方面，您后期的具体细节沟通需要联系作者本人。”

　　“您前段时间应该也在网上刷到不少关于他的舆论新闻。”

　　“我们的作者云生，现实生活中非常注重隐私方面的问题，他因为私人原因不方便暴露在公众视野。”

　　“所以我们的唯一要求就是，”

　　“如果您签订合同，那么后期不管这本书能否顺利出版，您绝对绝对不能泄露任何关于云生的私人信息。”

　　“包括但不限于拍照或以其它渠道泄露作者长相、联系方式……”

　　“……”

　　“……”

　　蔺姜表情逐渐凝滞，尤其定格在合同最后一行小字。

　　“云……生？”

　　难道……是她想的那个云生？

　　蔺姜瞳孔中惊讶很快消失。

　　她压下心底陡然而生的好奇，问，“我能问下，之前的作品也是——”

　　男人顿了顿，他目光移开蔺姜的视线，毫不心虚点头。

　　“没错，作者情况有些特殊，所以如果您考虑和我们合作的话，最终成品满意，我们这边预算还可以酌情再提高。”

　　蔺姜不动声色坐直身子。

　　“我明天之前给您回复可以吗？”

　　男人微笑颔首回道：“当然可以，我们十分期待与您的合作。”

　　蔺姜起身离开前，男人抬头，面露欣赏。

　　临场不惧，不怯懦，综合素质能力强。

　　在合同的细节问题和本书署名作者上，能自始至终保持泰然自若。

　　倒是实实在在打破他对这个年龄段年轻人的刻板印象。

　　难怪那人……

　　男人强忍好奇，忍不住多嘴询问。

　　“您应该不是云生的粉丝吧？”

　　已经跨出门一脚的蔺姜止步慢慢回头，笑容清浅温和。

　　她半开玩笑：“其实比起粉丝，严格来说，我应该算是他的书粉。”

　　-

　　“她真这么说？”

　　许成褚乐呵呵将手机点开免提，故意往旁边走几步。

　　荀周面无表情盯着电脑屏幕，双手飞速敲击键盘。

　　旁边窗户半开，他短发凌乱，耳边键盘噼里啪啦，某道聒噪人声从进来时没消停过一秒。

　　许成褚走近，作势把手机放荀周耳边，后者没看他，安静侧身拉开距离。

　　浑身无波无澜，像个机器人。

　　许成褚挑眉，见状走远，手放在书房门把手上打算推门离开。

　　他放慢脚步，余光去看身后。

　　电脑前，

　　荀周双手搭在冰冷键盘上，半天没有动作。

　　许成褚得意挑眉，刚打算出声调侃。

　　那边荀周忽然抬手，把脖颈处闲置的蓝牙耳机拿起戴上。

　　许成褚：“……”

　　他无语翻了个白眼，依据惯例了解几个问题，挂断电话径直开门离开。

　　房间只剩荀周一人。

　　他视线久久定格在屏幕某处。

　　久到电脑自动息屏，眼前光亮骤然消失，他才慢半拍垂眼。

　　专业去甲醛公司的效率比蔺姜之前预想地快很多。房子达到能重新入住的标准时，基于谨慎考虑，蔺姜打算遵照之前的方案，在酒店多住几天再搬回去住。

　　测完甲醛浓度当天，蔺姜照例给房子通风。

　　她拎起包包准备回酒店。

　　签完合同，她即将再次成为一位苦命打工人。

　　合格的社畜不会坐以待毙，有效的提前攻略可以大大提升工作效率。

　　酒店在附近，蔺姜没有大件行李，她选择步行出发。

　　途径一家花店，她不由侧目。

　　四周商铺不算多，花店藏在街角，稍不留神都可能忽略。

　　花店装修古朴简约，原木风浪漫而温馨，里面摆放许多冬季适宜生长的各类花束。

　　许是地址较偏，店里没多少客人，透过玻璃门，蔺姜瞧见里面老板娘边包扎鲜花，边吃瓜盯着门口。

　　她好奇朝旁边看过去。

　　前方小片空地站着一男一女。

　　女生很年轻，打扮时髦精致，拿手机在和对面男生说话，男生则侧身站着，双手插兜，整个人藏在阴影之下，全程没什么反应。

　　女生急了，鼓足勇气上前。

　　对方双手从兜里拿出来，微微站直，敛睫不知道对她说了什么，女生表情瞬间凝滞，脸上充斥不可思议。

　　男生没管她，冷淡后退一步，转身拉门进花店。

　　店内，

　　男生个子很高，鼻高唇薄，五官轮廓完美，皮肤冷白。周身像是覆盖层层皑皑白雪，拒人于千里之外。

　　老板娘神情讪讪递上刚包好的花束。

　　他不发一言接过。

　　距离不远不近，蔺姜本想直接离开，余光猝不及防暼见那人长相。

　　她脚步倏地顿在原地，眼神发愣。

　　那是，

　　荀周？！

　　凉风如纱，来时总化作温柔双手轻轻搭上行人肩膀。

　　某一刻，

　　蔺姜似乎闻到了一种不知名花香。

　　清幽，浅淡如水，偏偏让人留恋不舍，阵阵心空。

　　几乎是认出的刹那，

　　黑衣少年蓦然侧目，如深潭般平静无波的眼眸定格在她身上

　　蔺姜来不及防备，怔怔和他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