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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我的父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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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吴泰和茶儿很难得的同时休假在家。吴泰特意又从餐边柜的最下层翻出他的紫砂壶,泡着茶儿送他的茉莉花茶。茶儿则惬意的在阳台的躺椅上晒着太阳。
“哎,茶儿,每次我泡这茶时,总想起你来,感觉你就像这绿茶一样。”
“你这话到底是好话,还是坏话呢?吴泰,咱们结婚这些年里,你有没有感觉我是个偏激的人?”
“咱俩是‘物以类聚’,我和你是一样的人。”
“我是认真的,不跟你说笑。我觉得我是有点邪性的人。举个例子,这一两年的动漫电影(哪咤)中,我更喜欢小白龙。还有,更久以前的熊大熊二,我也更同情光头强。还有,法海。好像,我更能共情这些被定义为‘反面角色’。但也有例外的,(美猴王)里,我就不共情六耳弥猴。”
“也没有谁规定都要喜欢正面人物啊,各人有各人喜好。”
“不是的,说来,我性格里还是有偏执的。我举个例子说吧,我和别人起冲突,你是我的朋友同伴,你可以什么都不做,躲一边去。你也可以为我拦着对方。但是,如果你是拦着我,使我更加吃亏,那我是会连你也一起憎恨的。你拦着我,让对方更得利,那不就是变相的帮了对方吗?”
“难怪,上次我拉你走了,你不理我一星期。”
“我是觉得你对自己的定位不明确,我不强求你一定要为我出头,但你的所做所为,我一点没感觉你在为我好,你使我在别人那吃了亏,你就是他那方的。”
“哎哟,当时我哪有想那么多,我只想着在事情激化前赶紧结束就好。其实你也挺能示弱的呀,我觉得。你看你每次与我打闹,弄不过我,你都能很快认输。”
“偃旗息鼓是为后面攻其不备或者留有后手,每一次我都会补回来的。你总要放松的,你总会睡觉的。”
“你总是报复心重。”
“正常,没人觉得‘吃亏是福’。”
“吴泰,你跟我在一起,有没有觉得单调?”
“为什么会这么问?”
“你看我,除了娟姐,没有玩得好的人,要你天天对着我,不就很单调吗?别人一到休假就呼朋唤友,不是去烧烤,就是爬山,骑车……花样丰富,不寂寞。”
“你活成这样也不是一时的事,并且,你也没有阻止我去交朋友啊。两人相处,最重要的是在一起舒服。论得上朋友的,能有一两个就很不错了。想交很多朋友?你想多了。”
茶儿很喜欢现在这气氛,感觉久违好久了。
“今天真舒服。”
“哪天让你不舒服了?”
“你不觉得前段时间,咱俩的关系有些紧张兮兮的吗?说话都要瞧对方脸色,不敢畅所欲言。”
“那你还想聊什么?”
“我想知道的是,我为什么对你没有记忆?你和伍姿是姐弟,我现在能记起她,为何对你没一点印象?”
“我觉得这样很好。”
“不好,我觉得一点都不好。我想,你肯定是记得我的,这样不正常。”
“先前我们一直都过得不是很好吗?记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只会影响自己。”
“可是,一想到你其实对我的过去挺了解的,而我对你一无所知。我就觉得不舒服。”
“其实也没有你说的那样过份,只不过是很小的时候,我们做过几年邻居,和小孩们一起玩过。这也是很多人的寻常童年,小时的伙伴很多,大了能有联系的又少之又少。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没必要纠结。”
“这不一样,和别人是同学、是小伙伴,忘了就忘了,是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向来也不在意他们。可你不是啊,我们是夫妻,最亲密的关系,而我对你一无所知,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
“你知道吗?这才是我最羡慕你的一点,我巴不得自己早忘干净最好。你现在不能体会我这种想忘又记得的痛苦。你为什么要再走回头路呢?就像你丢垃圾,里面就算有你错手丢掉的十元钱,你也不要为了这点小钱再弄脏自己的手。丢掉的,不一定就一定是可惜的。假如,它就是应该抛弃的,该遗忘的,你再拾回来,那会有什么后果,你想过吗?你确定你能承受得了?你要明白一点,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无时无刻的想着把你拉回深渊里去。”
吴泰从来没有这般语重心长的跟茶儿说过重话,也从没有在她面前表露出他痛苦的过往,他,在她面前总是和声悦气的态度,心平气和的语言。日子虽平静,也挺轻松。
也许他说得对。
“好吧,我被你说服了,我不去纠结它了。”
“那,如果伍姿再来找你说些乱七八糟的话,你该怎么做?”
“你想我怎么做?”
“你头也不回的走开。”
“这样吗?会不会不太好?她怎么说也是你亲姐姐,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她在你父母面前告状?你不在意她,总在意你父母的意见吧?”
“我只在意你,和我们现在安稳的生活。”
“好吧,我听你的就是了。你这下放心了吧?”
“如果你能说到做到,我一定放心。”
“哎,对了,说到你父母,这个总能说吧?”
“你想了解什么?”
“我什么都不了解啊。你知道吗?我上班的时候跟娟姐聊天,从来不敢提及她老公,生怕一不小心她会问我,你父母的事。我都不知道怎么答她。还好,她也不往这方面聊。”
“我父母,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跟大多数平常家庭的父母一样,习惯打压式教育。我妈比较要强,爱面子,平时我和伍姿在家里打得像仇人一样,身上都挂彩了,她也不出手干预,她只要求一点,谁的脸上都不能有伤露出来。我的邻居们从小到大都夸伍姿成绩好,能帮父母照顾弟弟,又得奖励,夸得天花乱坠,恨不得抢伍姿过来作自家女儿一样。在我爸妈那,是起不了一点风浪,再好的成绩,在他们看来,都还有上升和提高的空间,不能自满和得意,你得学会夹着尾巴做人。得了90分,不算高分,得了99分,让你自己面壁检讨这一分为什么丢了?一不小心得了100分,更糟心,她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诫你:你这是侥幸,千万别高兴过了头,下次考砸了,丢不起人,就是只字不提你的能力。好扫兴!所以,从小,我就觉得学习特没有意思,再差的成绩和再好的成绩,最后得来的都是一样的话术。不对,差的成绩的待遇好点,他们反而会有点小心翼翼,不敢打骂,怕你直接摆烂,成了老师和别的家长嘴里鄙夷的‘差生’,让他们脸上无光。伍姿成绩好又怎么样?我成绩不如她,可是天天吃棒棒糖的是我。她天天埋头读书,我真弄不懂她为了什么?什么都没得到。我那会老笑话她,笑她得的奖状只能乖乖的收在自己房间的抽屉里,她敢贴在客厅的墙上吗?我妈呀,是标准的……怎么形容呢?就是那种,我可以说我小孩不好,那是谦虚。听不得别人说我小孩半点不好,她会记恨。我也不知道她属于哪种父母了。反正跟她生活,很压抑。小时候我不懂,又是父母偏爱的,并不觉得什么。后来长大了,她那种打压,专让你看不着自己的优秀,一心只让你盯着自己那点不足死磕,很让我反感。后来就是再怎么也和她亲近不起来。等我能选择的时候,我直接去学校住宿了,眼不见心不烦。我那会真是太庆幸有住宿生的选项,别家孩子哭哭叽叽的,整个宿舍只有我笑不拢嘴。你可想而知了,那个家一点温暖都没有,我不想呆家里。”
“你是被偏爱的孩子,都要逃离。那伍姿就更难受了吧。”
“都说女生容易共情,这话一点不假。她那天在医院跟我说的是,她知道她没有底气,只有用尽力气苦读书,只有离开这个家,她就有好日子过。你不是也听见了吗?在情感上,我和她是一样的。”
茶儿知道吴泰不乐意谈及伍姿,便问:“你爸他人呢?”
“他呀,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这话最合适他俩。”
“怎么会呢?同在一屋檐下生活,抬头不见低头见,是最亲的人,怎么可能光天化日下将一个人视而不见?”
“我爸,是个哑巴一般的存在。我妈说什么是什么,他不会多吐一个字,好像这样才显得他一家之主的威严。家里的事情都是我妈安排处理,需要我爸露面时,他就出来露个脸让大家瞧瞧,没事了,又退到我妈身后沉默。小时候,学校开家长会,他也是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离后门最近那个座位。老师让发言,也是摆摆手推迟,不知底的人,还以为是哪个谦和的领导呢。他在哪都是啥事一个‘听’字,存在感极低。很矛盾吧?乍看以为领导,近看什么都不是!同学没几个有来往的,朋友没有,同事也没个说得上话的,在他们的眼里,我爸是属老黄牛,派什么工作岗位做什么岗位,不与人冲突,也不向领导要求什么。安安份份,任劳任怨,倒也挺得他领导喜欢,话少、事少,叫得动,能干活。与其他人就更没有冲突了,单位评先进年年没他的份,福利一样不少,年前比他们还多一份慰问红包。感觉他也挺知足了。”
“对你们教育上呢?”
“我姐一直成绩很好,让他们脸上争光不少,我妈是不允许我落后的,她会督促我姐辅导我学习。有我妈管了,我爸在这方面一样是甩手掌柜。平时我们上学在学校的时间多,可能他们在家时会交流多吧,反正我不知道。邻居挺羡慕他们有默契的。其实,他就是‘老好人’,别人说什么不还口,提什么要求也不驳斥,一副笑盈盈的态度,回头就让我妈出头,里里外外都夸他人好,态度好,乐于助人。其实,大大小小哪一件事是他自己亲自办过的呢?吵个架,还得我妈替他去。我记得有一次,他工作三十几年了,他们部门里每一个人都轮过一回先进,就剩他一支‘独秀’,他心里很不甘,面上没有情绪,往日该怎样就怎样,乐呵呵的下了班回到家逮我妈跟前一顿痛斥,好像有天大不公似的,说得涕泪横流,涨红脸,直跺脚,声音却不大。当时我以为家里出了什么大事了,做作业都心不在焉,细听下来才听明白。他要我妈明天跑到场部找领导哭诉,要让他这次评上先进,说什么轮也该轮上他了,如果哪个同事再一次评上先进,他将恨死他。后面,我妈又闹了一顿,结果也如了我爸的愿。”
“你妈是怎么做的?”
“我妈那天带上我姐弟俩,敲开领导的办公室,见着了人便推我俩上来,说,我这一对儿女,在学校就没有老师不夸好的,模样、学习、体育样样好。就是他爸让他们抬不起头,任劳任怨几十年,苦活累活抢着干,从不跟领导唱反调,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二话没有。这些年下来,他身上也没落个荣誉,老黄牛也不能这么使唤,人家拉磨的也都知道在驴子脑袋上挂个胡萝卜。说领导不能光逮人做事,不知道给奖励。更何况这奖励每个人都轮了一遍了,这次说什么也该是我家老吴。说了好多,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一直嘴巴不停的说,不给领导插上话的机会。最后,在我俩身上暗暗使劲掐了一把,把我们疼哭了。这种事,妇女小孩做最合适,大老爷们拉不下脸去讨功劳,领导呢?又最怕妇女一哭二闹三上吊,遇着我们这种就更没招了,怕事情弄得人尽皆知不好收场,一是我妈确实说的几分理,二也怕传出去人人都有样学样,以后更难办事。最后,只好息事宁人又顺水推舟把这次的先进给了我爸。我爸那个高兴哟,见人就发烟,笑得眼眯得一条缝。我见他,我脑子只想起一个词,春风得意。给他使了这么大力气,在家里也没见他有什么表示。你肯定想象不到,每年过年,我妈给我俩买的新衣服——你应该也知道,大人给小孩买新衣服从来不会选尺寸合身的,都是买大一身好穿2年。我爸会趁家里没人时偷偷拿去给他兄弟的孩子,再把他们穿小的衣服拿回给我们穿。说侄子大了没有新衣服换,我们还小恰好能穿旧衣服,小孩小穿破些没人说。年年如此。所以,他在我们姐弟眼里也不受待见,没事不爱搭理他。讽刺吧?别家孩子盼过年穿新衣,我们反而是新年捡旧衣,每一次过年,就像好不容易结了痂的伤口再一次被他硬生生撕开,从来没有彻底治愈过。无论我妈,还是我爸,他们对我们无论发生什么事,在外面惹了事或者被人欺负了,统一我家内部消化,检讨自己,为什么是你而不是别人?别人总有这样对你的原因,你总有落着这种坏事的因由,想明白了或想不明白,事情都翻篇了,大人是不会为你出头算账的。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就很希望和你是一家人,羡慕你家,羡慕你。”
“你爸怎么是这样的人?光想委屈自己孩子。”
“他就想自己得了好名声去。这样的父亲,可有可无,不就为了那些学费吗?我们家呀,特没劲。”
“哎,我问你,你妈……是不是会捏我的脸?很痛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说喜欢我,但我感觉不是。”
“我们看到的是她笑着捏你的脸,谁知道她用力不用力啊。”
“这才最可怕。”
这些天,天天下雨,有人喜欢,有人讨厌。茶儿与吴泰聊开了心里的嫌隙,心情大好,再加上是淡季,仓库的事儿不忙,她趁此机会请了几天假。
妈妈显然还记挂着上次她在电话里提起的‘伍姿’,见着茶儿的第一件事便是问起了她。而茶儿也有很多想问的。
“妈妈,咱家和伍姿家作了多久的邻居?”
“2、3年,3、5年吧,记不清了。”
“妈妈,我小时候和她吵过架或者打过架吗?”
“没有,你那时小她好多呢,哪打得过她呀。”
“奇怪了,她见着了我们很不友好,我还以为我和她起过冲突结过仇呢。”
“一点都不奇怪,她那人如果能对你友好,那才应该警惕。”
“为什么?”
“过去的事了,没必要再翻出来说。你呀,记住我一句话,防人之心不可无。咱家与他们来往不多,没什么交情,就是普通的邻居。以前是,现在也是,将来还是。”
“可是,她不知道我和她弟弟结婚的事。”
“当时我也不知道啊,你是先斩后奏。但凡让我提前知道,我是不会同意的。他那个家太恐怖,你嫁过去会吃亏的。”
“吴泰对我很好。”
“如果不是后来看得出来他对你很好,我和你爸也不会默认了这婚事。他是好,他那个家不是东西。本来结婚就不是单纯的两个人的事,是两个家庭的事。”
“他父母呢?后来见过没?”
“他父母早不在了。”
“啊?”
等茶儿再回来上班时,她避人耳目神秘兮兮的从帆布袋里掏着不知什么东西,在桌上摆得好好的,很郑重的态度。让一旁瞧着她的娟儿对她那副煞有介事的模样想笑又不好笑出声,便捂着嘴悄悄欣赏着她的动静。只见,茶儿翻出来一本褪了色的厚皮本子,粉色的书皮,带磁贴。
是同学录。
“你回你妈家就为了这个?这玩意,你还保留着呀。”娟姐说。
“才不是。我是想我妈做的电饭煲焗鸡,和我爸的煨猪腰了。这东西在我妈那放着,前些天我收拾东西的时候无意看见了。你知道不,我妈呀,把我小时候收集保存的玩意儿都原封不动的留着呢,真是感动死我了。哎呀,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时光里那个扎着冲天小辫子的小女孩找不回喽!”
“我读书那会也流行这个,小学毕业和初中毕业都有写。后面就没有了,不流行了。我也有一本,后来放着放着就不知所踪了。”
茶儿指着一页,说:“你看,我这‘最喜欢的水果’我写的是‘苹果’。以前读书,我们条件普遍不算好,很少自己去买水果,一般都是场里福利,发什么吃什么。以前发过可乐汽水,发过米、油,发过芒果、桔子。自家买过香蕉,吃过普通的紫葡萄。苹果很少吃过。看见别人写‘苹果’,我也写苹果。其实啊,哪吃过几次苹果呢?后来,我才知道我自己更喜欢吃梨。想想就好笑,说到底还是见识少。”
“也可能是当时喜欢苹果。像我。苹果红彤彤,闻着一股香甜的味道,光是闻就很喜欢。后面长大了,吃了更多水果,口味有了变化。”娟儿说:“拿我说吧,以前最喜欢的颜色是浅紫,浅紫浅紫莫名有种忧郁的感觉。那时年少,喜欢单眼皮的男生,喜欢忧郁的气质。多愁善感的年纪就喜欢代表忧郁色彩的东西。现在,我最喜欢绿色。”
“我也是,现在最爱绿色。而且,更巧的是,我家吴泰也是最喜欢绿色。”茶儿似乎意有所指的叹道:“有些事啊,它……”
回来后的茶儿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和吴泰谈有关他父母已不在世的事,便掩口不提。她想不通,为什么这么大件事,吴泰竟可以做到不告知她的。忽然间,她发现,她除了对这十年在她生活中的吴泰熟悉外,她对他的过往、他的亲人、他的家庭一无所知,他仿佛突然而降出现在她的生活圈子里,有着神秘的过往。
想想便觉得很恐怖。
“吴泰,你父母是怎么过世的?”
“好多年前的事了,你怎么问起这?”
“你从来没有提过他们,我也不知道他们在不在,没人告诉我关于他们的信息。这次我回家,我妈无意说起,我才知道他们原来已经不在了。我只是觉得我知道了不问好像有点说不过去,虽然我们婆媳间没有来往,也总有那么一层关系在嘛。”
“你只要知道你根本就不想和他们有半点关系就好了。”
“你说得太奇怪了,我自己怎么不知道呢。”
“车祸。”
“现场不血腥吧?”
“还好,两人在车里,身体完整,听法医说,在车祸发生的几分钟内人就没了,也算没遭太大罪。”
“这不就是我想要的死法吗?没有心理准备,没反应过来就死了。”
“你连这个都想过?”
“你以为活着是什么美好得不得了的事吗?一眼望到头的生活,这世上就没有几人不是病死在病床上的。我与死亡之间只隔着一道怕疼的最低的本能。”
“是不是,生命的走向是向死,一死百了。而死亡的本能是求生?”
“有目击者吗?”
“没有。”
“监控呢?”
“那是一段乡下土坡,人都没几个,还监控呢。”
“这次车祸出事,你爸他也在?”
“就他开的车,听说他还喝了点酒,我妈不让他开车,他非要,车钥匙藏都藏不住,不给就打人,闹不过他就随便他了。我妈不会开车,又放心不下他一人开车,想着车上多一个人,他还有点顾忌,会小心些。谁知……其实,也没开出多远,刚出村口,油门当刹车了,那会夜深,大家都喝过酒睡去了,所以没人发现。”
“你姐在哪?当时回去没?”
“不知道她在哪。我是最后发丧才通知的,前面的我不清楚。我估计她在我前面回的话,想着我是儿子,好送终。”
“人的生命真是难说啊,明天和意外谁也不知道哪个先到。”
“这样挺好,活一起活,死一起死,都省事了。”
“那你为什么没有跟我说起过这事呢?”
“伍姿处理的,我也不知道她具体是怎么处理的。有没有住院抢救,我都不清楚,没人告诉我。”
“啥!”茶儿以为自己听错了,好一会才定定的看着吴泰问道:“嗯……嗯……我有没有听错?或者理解错了?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你父母,你亲生的父母死了,其中你没有回去,他的后事早已办完了?是这个意思吧?”
“嗯。”
“不不不,我理解不了。”茶儿惊诧不已:“你们是血肉至亲,亡故大事,你这做儿子的不需知情吗?你不需要以儿子的身份送老人最后一程吗?”
“不不不,发丧我是回去了,我是指发丧前的事是伍姿操办的。当时我们关系决裂的时候,当着父母的面说得很清楚,无论任何大事或小事,她都不会和我共处一室,家里的事情有她没我。这次恰好是她在身边,她作主了。”
“太过份了!老者为大,如果你父母在临终时要求见你一面,她怎么可以擅自忽略老人的遗愿?”
“没这么过份,我也算见着他们最后一面的。只不过,我回去的时候,她回避了。她这般遵守承诺,我也必须言出必行才不被她看低。想借此拿捏我,不可能的。”
“你们两个真是不可理喻!”
哎,他刚才说,伍姿在老人身边,他也回去了,我呢?怎么没有安排儿媳妇的我见一见呢?还真是!结婚五年,恋爱一年半,好像吴泰从未带自己回过他的家里见家长,甚至连他家所在的那个小城都未踏足过。以前她从没有怀疑过什么,觉得结婚就是两人过日子,各自的父母家各自负责好就行,不干扰到小家庭的前提下,给双方最大限度的自由和独立。她本身就是个不爱与人交际的人,口味上单调专一,论得上朋友的,不过一二人,她对朋友有自己的要求,‘张爱玲说,如果你对我的好和别人是一样的,那我就不要了。’她也是这种想法,做朋友,她讨厌一视同仁。这么多年,吴泰从没有主动开口要求她随他回他父母家,她也没提过。她一直以为是吴泰不想要求她,现在她在想,是不是吴泰以为她不乐意回他家?这些年来,真不敢想象,他的父母过的多寂寞啊,自家儿子娶了媳妇,从未见过一面,这邻里间的闲话多让人难受。想到这,茶儿便觉得自己太过份了。
“你爸妈对我有没有意见?结婚5年还没回去见过他们。”
“不关你的事,是我不想你跟他们有瓜葛。何况,他们出事在我们结婚之前,我认为你不需要知情。这事怪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