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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三十章 刺杀(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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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夜凉风,理不清混沌的思绪。景玥坐在床边,愣愣的瞧着对面熟睡的小鱼,眼前却不停晃着欧阳闵的身影。下午的事扰乱了她的心思,春风不解,吹皱一池春水。接受?她清楚,就算自己待欧阳闵的感情非同一般,但内心深处终究放不下穆赫非。不接受?今后又该如何面对他?如何在王府待下去?难不成要为了调查景家的事真的献身出去?想来想去,不觉晨曦初露,雄鸡破晓。整整一夜,她不曾睡下,直到这时才趴在床边迷瞪一回。
咚咚……两下轻悄悄的叩门声。景玥并未睡实,正想着是谁这么早来叫门。听小鱼的声音道:“祥庆?这才什么时辰,你来干嘛?是不是公子叫我?”
“打扰姐姐休息,”祥庆随意答了一句,问道:“景姑娘起了么?我有句话和她说。”
小鱼怀疑的打量一回陪着笑脸的祥庆,“找她?你能有什么事,什么话等不到天大亮了再说?”
祥庆挠挠头,嘿嘿笑道:“姐姐这么说是恼我扰了你好睡。不过我来也不为跟景姑娘说话,是公子说连日赶路肠胃有些不适,想吃你做的清粥小菜。姐姐既起身了,赶快去厨房做吧。再有一时半刻王爷跟公子也要起来了。”
别的好说,一提到欧阳闵的吩咐,小鱼立刻精神百倍的三两下收拾好衣饰,奔去厨房做早饭。这边等她下楼,祥庆才走进屋子,远远站在角落,背对着景玥的床开口道:“景姑娘、景姑娘?你醒了吗?”
景玥努力睁开眼,迷迷瞪瞪道:“嗯……怎么了?是公子有话吩咐?”
祥庆噗嗤一乐,“可不就是呢,公子吩咐小的‘请’姑娘去个地方。”
虽然用了“请”字,景玥明白自己不去不行,叹了口气,起身穿戴好,跟着祥庆下楼直走到客栈门外。只见一辆小巧的马车停在那儿,并没赶车的车夫。
祥庆一手挑起车帘,催促道:“姑娘别愣着了,上车吧。”
“你要带我去哪儿?”景玥忍不住发问。
正如所料,祥庆打岔道:“总之是个好地方,姑娘只管安心上车便是。”
上了车,竟是祥庆驾车,马蹄轻快的一路出了乌唐县往东南而去。景玥从未去过都城,不认得路。看了又看,只知道离县城越来越远,慢慢进了一处山中。等她坐不住想再问祥庆目的地是哪儿的时候,马车已经稳稳停住。挑帘下车一瞧,初冬的深山中,竟有一处郁郁葱葱的灌木丛,丛中盛开着一树树娇艳的山茶花。
“好美!”景玥由心而发的感慨道:“这样冷的天气,这里的山茶竟然开得这么好。为什么四周的草木翠绿的像夏日一般?”
“因为这里地气温暖。”欧阳闵的声音突然冒出来。
景玥抬眼看时,见他一席天青色长袍、玉带束发,趁着背后紫艳艳的山茶,更显出风流潇洒的身姿。一瞬的晃神儿,她忙收敛心情,行礼问道:“不知公子叫祥庆带我来所为何事?”
欧阳闵扬了下嘴角,走到跟前轻轻执起她的手,领着她往树丛深处走去。她被动的跟着,感受着指尖上传来的直透心窝的温热,眼看一朵朵山茶从身边飘过,留下一抹动人的色彩和一缕缕惑人的幽香。
走了半盏茶工夫,眼前豁然一亮,不远处,树丛围绕着一座冒着热气的水池。
“这……是温泉?!”景玥惊喜的上前一步,跟欧阳闵站到并肩。
“是温泉,”他欣慰笑道:“知道你会喜欢。路途辛苦,幸而找到一汪温泉能消除旅途的疲累。瞧你,别呆站着了,来……”说着,带她来到池水边。
水汽氤氲,夹着淡淡花香,有一丝撩人的暧昧。景玥不敢再让欧阳闵握着自己的手,稍稍一挣,抽回了手,婉拒道:“多谢公子美意,可是……恐怕今日只能欣赏欣赏这美景算了,玥儿没准备沐浴的东西,也没带着可以更换的衣物……”
欧阳闵一笑,啪啪拍了两下手。祥庆一溜烟从树丛里跑出来,手里捧着只包袱递过来。景玥不敢去接。欧阳闵伸手接过,走到旁边一块大石上摊开。只见包袱里居然整齐摆着一套贴身的里衣和中衣,并一袭蜜色暗纹软缎斗篷。她心头腾地一跳,没料到他竟把一切安排的这样妥当,只是放眼望去,景色虽美却没有可以用做遮挡换衣的地方,难不成要露天更衣?!她自问没有这个胆量,面带羞涩的诺诺道:“荒郊野外……其实玥儿也不是很想沐浴,我……”
“你怕我偷看?”欧阳闵语带戏谑。
景玥脸一红,装作镇静道:“公子是正人君子,怎么会偷窥……”
“既然信我,就别再扭扭捏捏的,不像你的脾气。”欧阳闵眼波柔柔的盯了她一眼,笑道:“再犹豫下去天黑了。若回去晚了父王问起,又该如何解释?我去那边山茶树后等你,洗好了唤我一声,我就来。”说着拿手指勾了她脸颊一下,走去那一片山茶树里。
如果可以,景玥宁愿两人一辈子像初见的时候那样看不顺眼、互相斗嘴,眼下这般,他的柔情当真让她无所适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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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殄天物,实非明智。面对一池绿波荡漾的温泉,景玥到底抵抗不住诱惑,褪去裙褂和中衣,仅着里衣下到水中。身子被温暖的池水包围的一刻,所有疲惫一扫而空,甚至一颗恍然不安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她伸手拔下发簪,散开一头长发。随着动作,浸了水的衣领从肩头滑落开来,露出雪白纤柔的肩甲。几缕乌黑的发丝黏在上面,更衬出肌肤胜雪。水雾蒙蒙、山花似火、美人如玉,好一副动人的画卷。然而她不知道,此时此刻一双透着阴光的眼睛注视着自己,一场危险的风暴即将而至。
“玥儿小心!”一声断喝从岸边传来,是欧阳闵急切的声音。
景玥还沉浸在温暖舒适的感觉中,转眼愣愣的瞧见一只闪着亮光的东西直直奔着自己眉心飞过来。几乎同时,一道天青色身影从眼前闪过,一双有力的手臂环住她腰间,把她拽到一边。咻!飞来的东西像闪电般射入刚刚她所站立的水中。她身子一凛,下意识扭头往岸边看去,只见一道灰色身影从树丛中窜出来,刹那间,又有三点亮光直飞过来。不等她喊出声,环在腰间的那双手臂一用力,已经带她跃出温泉,稳稳落在一块大石之上。猛然间一出水,身上让冷风一吹,她激灵一下清醒过来。扭头见抱着自己的人是欧阳闵,而那个灰色身影,站在十米开外的地方,注视着自己。
“好一个美人出浴图……”灰色身影说了话,是个低沉阴冷的男声,面容挡在一只灰暗的面具后,眼光却放肆的很。
欧阳闵身形一动,把景玥挡在身后,眉头紧锁的冷冷开口道:“你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灰色身影哼了一声,闷闷的声音从面具后面传来:“我是什么人不重要。今天我来是为了取她的命,请让一下,万一误伤了欧阳二公子你,就不好了。”说着,一根手指直直指向神色惊慌的景玥。
“你认得我?”欧阳闵眉心一跳,又仔细盯了灰色身影一眼才道:“既然你知道我是谁,还有胆子动我的人?!我劝你立刻收手,免得一会儿后悔晚矣。”
呵呵呵……灰色身影闷笑几声,旋即狠厉道:“鄙人胆小如鼠,所以只能奉命行事不敢不从。她的命,我要定了。二公子不肯,那只好得罪了。”
话音未落,灰色身影已经足尖点地、一跃而起,好似离弦之箭一般冲过来。欧阳闵目光一缩,抬手在腰间一晃,竟抽出一把两尺多长的利剑,剑锋直指灰色身影而去。瞬间,两团身影交错在一起。欧阳闵剑法凌厉、出手狠辣,每招下去都直奔那人的命门,明显想置他于死地。灰影虽然没有利刃在手,身法却轻盈矫捷,周旋在寒气逼人的剑光里,丝毫没有退缩之意。
景玥站了半刻终于醒悟过来,眼下不是欣赏比武的时候,慌忙间扭头一瞧,发现旁边一棵足以遮挡一个人的大树。也顾不得穿衣,朝着那树狂奔过去。同时,咻一个破空之声,一枚飞镖从斗成一团的人影中飞出,直奔她背心而去。等她意识到危险已近,眼角儿余光瞥见那令人心寒的银光已经近在咫尺。这一瞬,她怕得僵了身子,连眼睛也忘了眨。然而下一刻,又是一道天青色身影跃入眼帘,挡在身前。恍惚间,她听到噗一声闷响,定睛去看,欧阳闵的背影在眼前。
“得罪了,”灰影立在五步开外,阴笑两声道:“一个卑贱女子不值得二公子以命相搏。鄙人不想伤你性命,二公子若执意如此,那鄙人只得好好领教领教……”说着手腕一动,刷刷两声,竟然从袖口里掉出一双铜锏。
欧阳闵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下,随即冷笑道:“谁伤谁的性命还不知道,你太高看自己。放心,我不会杀你。我要留着你的狗命,记得回去给你的主人捎句话,敢动我的人,他的下场唯有死路一条。”语气虽轻,话中的狠戾却让人不寒而栗。
灰影眼神一跳,立起手上双锏,口中断喝一声跃步杀来。欧阳闵挺剑迎了上去。当啷!金属碰撞的刺耳声不断传来。景玥本以为灰影只会放暗器,谁想到那双锏在他手中犹如两道蛟龙,加上敏捷的身手,刚柔相济,招招压在欧阳闵的剑法之上。几十回合后,欧阳闵明显落了下风,手劲不足,脚下步法渐渐凌乱起来。灰影瞧准时机,忽的双手一缩,整个人凌空而起,那双铜锏随着他身形下落而重重敲下。这一击凝聚了千斤之力,直奔欧阳闵头顶而去。铛!一声脆响,欧阳闵横过剑锋去抵挡,却承受不住那股非凡的力道,瞬间被震出几步远。幸好脚下一块大石让他借力停住,拿剑的手在微微颤抖着。
这一幕落在景玥眼里,说不清是担心还是害怕。眼见灰影举锏又要有所行动,她情急之下张口喊出来:“住手!别打了,你要的是我的命,不是他的命!”
灰影双手顿了下,把锏停在腰间,恶狠狠道:“识相就乖乖站好等死吧。”说着已腾出一只手向景玥挥去,她下意识闭上眼等待命运的裁判。咻咻咻,叮叮叮。飞刃之声和短兵相接的声音不绝于耳,她却没感到自己身上有任何变化。睁眼之际,震惊的发现,欧阳闵还站在原地。灰影被另一个人缠住,竟然是祥庆。
景玥从来没想过一个跟屁虫一样的小厮会是高手中的高手。只见祥庆人虽小,身法却相当诡异。行动间如鬼魅一般,明明没拿兵器,出手间却有点点寒光闪过。灰影似乎很惧怕祥庆的手,每一招都竭尽所能的避开那些寒光。可祥庆的动作实在是快,像风卷着羽毛般黏在灰影身侧,让那双锏没有丝毫发挥的余地。几十回合交手下来,只听到刷一声裂帛之声,就见灰影猛地一跃跳出几米开外,一只手紧紧捂着胸口,口中不停喘着粗气。
“想逃?别做梦。”祥庆阴沉的话从牙齿缝里冒出来。
灰影面具后的眼中透出一丝恐惧,脚下稍稍挪动了下,像在犹豫又似乎在等待时机。见此情景,祥庆冷笑一声,手臂微微一动似乎要有所行动。
“让他走。”欧阳闵突然出声阻拦,话音刚落,一阵咳嗽,气息不稳好像受了伤。
“公子……”祥庆心有不甘,一双眼紧紧盯住灰影。
欧阳闵长剑一指灰影,冷冷道:“我说话算话,滚回去!给你家主子报个信,既然游戏开始,我欧阳闵一定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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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灰影消失的无影无踪,欧阳闵身形晃了下,手臂一松,剑尖插进泥土里。祥庆立刻飞身过来,伸手扶住他,仔细在他身上看了一回,皱紧眉头问道:“公子觉得怎么样?”
欧阳闵明显气力不够,缓了缓才摇头道:“不妨事,你去看看她。”
祥庆嗯了一声,抬眼一瞧,见景玥抱着双臂,浑身湿透的站在身后不远处,除了神色不好之外并无外伤,遂看回欧阳闵道:“景姑娘没事。公子,你的伤不能耽误,得赶紧回客栈……”
欧阳闵没有回答,运了几回气,一把推开祥庆的手,沉声道:“你看好她,我自己能走。”说着,提剑往树林外走去。
祥庆纵有万般无奈也不敢违抗命令,不情愿的盯了景玥一眼,闷声道:“姑娘赶快换好衣物,咱们赶路回去。”说完转身去追欧阳闵。
经过一番惊吓,景玥当然想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顾不得换上干净衣物,索性湿着身子套好来时穿的裙褂,抓起包袱里那件斗篷,跟着二人出来树林。映入眼帘的情景,再一次让她深刻体会到什么叫祸不单行。来时的马车还在,马匹却不见踪影。车辕下方的土地上散着几滴暗红色的血迹。
“公子这?!”祥庆气愤的跺了下脚,咬着牙道:“卑鄙小人!别让我再碰见他。”
欧阳闵丝毫没有反应,只闭目运了回气,吩咐道:“祥庆,你带她先回客栈……”
祥庆扫了眼景玥,忙拒绝道:“不行。公子,这里太危险,不能留你一人!再说你身上有伤。祥庆不答应。”随着说,景玥悄悄看向扶着车辕的欧阳闵,脸色苍白,身上的衣服有几处破损,却并没见到流血的地方。
“怎么,你不听我的话了?”欧阳闵一扯嘴角,却没笑出来。
祥庆很有怨念的盯了景玥一眼,低头不语。
欧阳闵皱眉叹道:“那些人想伤的不是我。现在马车走不了,你护送她回去,再回来。眼下留她一个人在这儿或者你离开留我们两人在都不安全。唯有你先带她回去,到了父王跟前,量那些人再胆大包天也不敢伸手动一动。祥庆,你明白我说的,走吧。”
祥庆不敢抗命,但内心更接受不了扔下主子一人,左右为难。
“那不如……我们一起走……”景玥忍不住小声道:“如果你身子能撑得住的话……我们一起走吧。”
话音落处,欧阳闵静静的盯着眼带愧色的景玥,淡淡道:“你怕祥庆一人护不了你安全?”
景玥觉得他是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可眼下伤者为大,摇头道:“公子受了伤,一人留下危险。即便现在祥庆走也是担心,倒不如……可以我们扶着公子走,或者祥庆可以背着你么……”
一语点醒梦中人,祥庆眼睛一亮,立刻点头道:“好,我来背着公子。就算脚程慢些也比走个来回快,日落前定能赶回客栈。”
计议已定,欧阳闵不再反对。祥庆背起他,景玥跟在后面,三人沿着来时的土路往乌唐县城方向走去。要说祥庆的忠心真是天下难得,饶是身型比欧阳闵小了一圈儿,还是稳稳的背着他在背上,脚步飞快丝毫没有累的意思。可景玥跟的相当辛苦,到底是没练过武功的,又是女子。唯有拼劲全力追着。不知怎的,她想起年幼时跟景家兄妹出游的场景。那时景世俞只顾自己玩,跑在最前面,而自己和美人走的慢,景世良总会故意落在最后,时时刻刻保护着两个小妹妹。有时走得累了,两个小女孩便耍赖不走,景世良只好抱着美人,背着景玥,气喘吁吁的把两个小祖宗驮回家。想起这些开心的往事,自然痛楚少了几分。不知不觉间,太阳的最后一缕光芒消失在大地上,天色黑下来。
“祥庆……停一下……”欧阳闵的声音传来,比刚才又虚弱些。
祥庆闻声立刻停住脚步,动作轻柔的把欧阳闵安顿在路边的一块大石上,给他披上披风,问道:“公子有何吩咐?”
欧阳闵运了口气,四处看了眼,低声道:“别再走了,不到子时不可能回到城里。这里离刚刚的地方很远了,想来那些人不可能再追来。你先回去报信,叫人来接我们。”
“这……”祥庆总是不放心离开,顾虑重重道:“公子吩咐祥庆不敢不从,那不如……我带景姑娘先走再来……”
“不必,”欧阳闵直接拒绝道:“你一个人回去。先不要让父王知道这件事,你也不要回来,免得父王疑心。通知子青,他知道该怎么做。”一语毕,祥庆似乎又想争执,欧阳闵摆摆手道:“行了,我不想再说话,快去快回。”
祥庆皱眉扫了不停气喘的景玥一眼,丢下一句“照顾好公子”,脚不沾地的飞奔起来,一瞬功夫已是消失不见。望着空荡荡的四周,景玥感到空前的恐惧和担忧,她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样的磨难等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