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花月》夏侯先生

109、第四十九章 临世（1）

　　与南尧都城的肃穆沉闷不同，玄夏皇城却是一派热闹景象。从年夜到十五灯节这半个月，天天烟火炮声不断，到处是大人孩子的笑语欢声。南留侯府里，武斯微满院子跑着，不停指挥一众下人布置庭院。为了迎接晚上即将到来的贵客，她可是费尽心思，把所有压箱底的宝贝翻了出来，布偶、灯笼、丝绦、风车，应有尽有。景玥看着被装饰成百宝库的花园，哭笑不得，却也欣慰着斯微终于体会到了有朋友的乐趣。忙碌到夕阳西下，贵客临门。是宫里的仪仗，容妃景美人带着她的儿子三皇子武布尔驾临南留侯府，同贺灯节。当然，皇妃出场该有作陪的人，却是秦昭领着穆子越。一时进屋落座，三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这样场面，景玥觉得头疼之余还是开心的。好在那两个女人今日也是有心来做客。寒暄过后，三个孩子自然坐不住，武布尔年长又是皇子，在他带领下，三人跑去厅外玩耍。看着各自的孩子友好的玩在一处，三位女人也都动着各自的心思。
　　"一直听子越念叨小郡主聪明可爱，今日才来拜会，还请侯夫人不要见怪才是。"秦昭举着酒杯朝对面的景玥一敬，虽不热情，但有亲近之意。
　　景玥笑了笑，也举杯回应道："瞧穆夫人说哪里话，你肯带子越来我侯府做客，我高兴还不及呢。请。"说着用唇瓣沾了下酒杯便搁下。
　　秦昭瞧了眼她巨大的肚子，也沾了下酒杯道："夫人这身孕该有七个月了吧？可有问过大夫是男是女？"
　　景玥点点头，"是近七个月了，穆夫人今日提起我才想到，是我粗心了，也没问过大夫，不知男女。"
　　"夫人不是粗心，是心里有数，"秦昭别有深意一句，笑道："其实侯府里已经有一位郡主了，那再添一位小公子，你们夫妻恩爱，一家四口其乐融融，那就十全十美了。"
　　话是好话，可那语气实在让听的人别扭。景玥倒无所谓，既然敢自请下嫁景世良就想到总会有人指指点点。这话从外人嘴里说出来完全不出预料，然而秦昭不知道的是，景美人与景世良的渊源。
　　"穆夫人真会说话，"景美人唇边带笑，眼神却冷淡的很，"万一侯夫人生的不是男孩而是女孩，那他们一家还不能十全十美了？依本宫看，侯夫人肯定是喜欢女孩儿的。你瞧她待斯微有多好，恐怕亲生也比不过。"
　　谁开口回嘴秦昭都敢顶回去，唯独景美人。她知道她是宣帝的宠妃，是备受宠爱的三皇子的生母。没有人会跟自己的未来过不去。秦昭眼神一敛，浅笑道："容妃娘娘说的是，其实男孩女孩有什么所谓。依我看女孩比男孩更好，咱们都是女儿身，谁不知这做女儿是最贴心的。像小郡主这么可爱聪慧的女孩子，今后不知道得有多少男孩争着抢着保护她呢。我们的儿子那都是护花使者的料，侯夫人才是能享福的。"
　　话音落处，三个女人心中一动，同时转眼看向厅外。武斯微正拿着只小兔子灯笼，伸手还要去摘挂在树枝上的一枚荷包，可惜个子矮够不到，便踮起了脚。武布尔见她站不稳，忙伸出手臂让她扶着。这时，穆子越已经伸手摘下了荷包，递到武斯微眼前。武布尔伸手接过，低头替武斯微系在腰间。三个小人儿相视一笑，蹦蹦跳跳的跑开。
　　"本宫还从未见过布尔和谁这么亲近过，"景美人先开口道出心思，"看见他此刻笑得这么灿烂，本宫差点儿认不出来了。他在宫中虽然年纪算小的，可是个懂事的小大人儿呢。"
　　"三皇子聪慧机敏，连皇上都另眼相看呢，"秦昭附和道："听说教三皇子读书的那两位先生是皇上费尽心思请到的隐居高士，连先皇在日还曾大大称赞过他们的才学呢。那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师傅不过是朝中的一介文臣，怎么能比呢。"
　　话是恭维，景玥却听出了别样意味，转眼去看景美人，正端着杯饮酒，眼底是了然的笑意。一瞬，景玥突然明白了今日秦昭的来意，也诧异于她今日的来意。想了想，岔开话题道："唉，听穆夫人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轻松了，好在我们斯微是女孩子，不必满腹经纶的，只要弹弹琴下下棋，会绣个花就好。对了，不知娘娘和穆夫人有没有雅兴听个曲儿什么的？我府里虽然没有歌姬，但有几个小丫鬟的嗓子好的很，可以一听。"
　　"夫人这话就错了，"秦昭一开口直接兜回正题，"女孩子更该用心调教，琴棋书画是女子不可或缺之美德。好像容妃娘娘这样，不仅要貌美如花，更知书识礼，不然皇上怎么会如此宠爱娘娘呢。"说着扫了景美人一眼，又看回景玥继续道："男儿能光宗耀祖，像三皇子这样，出身高贵自不必说，若然他日三皇子能做出一番大事业，光耀的不止皇家先祖，娘娘才是最大的赢家，好像当今皇上的生母穆太后一样。女儿也是一样道理。若夫人果真生个女儿出来，该好好教导她，有朝一日能选在君王侧，嫔也好、妃也好，皇后更好，到时又何止夫人一人受惠呢。"
　　话音落处，景玥一怔，话中的暗示再明显不过，再看景美人，仍旧是平静的笑意。这时她才醒悟，今晚的宴席不过是幌子，景美人和秦昭似乎早已达成某种协议，这才会带着各自的孩子来侯府以示友好。而那三个孩子又实在投缘，才见过一面就难分难舍了。既然这样，她是不是应该也认真考虑一下，到底该不该加入他们的同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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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节一过，皇城的生活回归正轨，宫内无宴席，宫外百姓照常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热闹了整整半个月的皇城，终于安静下来。生活正常了，可心却还有些躁动，尤其是纯真的孩子。眼看冬天就要溜走，武斯微每天望眼欲穿的盼着武布尔和穆子越来找她玩耍。穆子越确实在秦昭的陪伴下来过两次，而武布尔身为皇子，是不能随意出宫的。武斯微失望之余，跟穆子越却越发亲近，也开始有些依赖他。景玥不知道这是不是个好现象，不过有个朋友总比一个没有强。但对于秦昭频繁伸出的橄榄枝，她内心多少还有些抵触。
　　又一个无眠的夜晚，夜色深沉，外面的世界早已沉寂，景玥裹着披风在窗前望月出神。忽的，窗子吱扭一响自己阖上了，她刚想伸手去推，身后一个声音传来。
　　"你不去睡觉还在这里吹风，是怕不生病么？！"穆赫非略带责备道。
　　景玥一瞬惊讶，扭头看去，见他仍旧一身靛青披风，站在门口处。她好奇道："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已经过亥时了。"
　　穆赫非一皱眉，"不这个时辰过来还不知道你居然不睡觉在吹冷风。"
　　景玥不好意思一笑，走去桌边道："不是不睡，是这小家伙闹的我睡不好，索性起来走走。"说着，在凳子上一坐。
　　穆赫非在她身边坐下，看了看她的肚子，嘱咐道："还有不到两月该生产了，这时候孩子会活动的频繁些，睡不好也是有的。你躺不住起来走走也无不可，但不要站在窗口，万一着了寒气，后悔不及。"
　　听完他啰嗦，景玥微微一笑，点头道："放心我知道。对了，你为何这么晚来？千雷呢？他没见到你来？"
　　穆赫非一笑，没做解释，转而问道："自从灯节宴席之后，秦昭带着子越来过侯府几次，回去后她跟我说邀请你过府聚聚，你为什么没答应呢？"
　　"你不会是特意兴师问罪来的吧？"景玥打趣一句，忙正色道："你问我？我倒有句话想问你。秦昭是你的妻子，我相信她所做的一切你都清楚。为什么要他带着子越来？她为什么要跟我说那些话？还有，她跟美人之间是不是有了什么默契？不然美人怎么会突然主动要求来我府上？"
　　穆赫非笑吟吟的听完，忽的抓住景玥的手一握，"为什么不能是她带着子越来？还是说你只想我来陪着你才行？"
　　景玥一怔，忙抽回手，认真道："你正经点儿，我说真的，没开玩笑。"
　　"我也说真的，"穆赫非一笑，随即正色道："秦昭所做的一切，确实是我授意的。玥儿，我承诺过要保护你，但不能只嘴上说说。我要为今后做准备。你以为我凭什么有能力保护你？因为我在朝中的地位，有权力才有一切。穆子越凭什么可以保护斯微和你的孩子？不能仅凭他是个太医的儿子或者其他八丈远的亲戚关系。他没有君王的命，就要为他找个可以追随一生的主子。那个人就是武布尔。"
　　"可子越才六岁，"景玥不忍道："这么小就要做别人的奴才？！你这个父亲是这么当的？！"
　　穆赫非眉头一皱，叹道："天下只有一个君王，所有人都是他的奴仆，都要受他驱使。我不是吗？你不是吗？即便贵为亲王，还不是一样要三跪九叩的唱着万岁。子越能与武布尔一同成长是他的福气，他得到的远远比失去的多。"
　　景玥不能赞同这种想法，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劝说，不禁急道："不是这样的，子越可以有他自己的人生。他可以行医、可以经商、可以教书、可以做很多事，他应该自由自在的生活。如果你说是为了我和孩子，那我告诉你我不用你们父子保护。凭我一个人的力量即使守不住荣华富贵，粗茶淡饭布衣草鞋我们也能活下去。"
　　"你这是赌气！"穆赫非低喝一声，也是焦急道："什么自由？他生来是我的儿子，这辈子就没有自由两个字。我的身份、秦昭的身份，注定子越不可能像普通孩子那样成长。我们在做的正是为了他能有个好的未来。"
　　"你们……"景玥喃喃念了一句，唇边勾起一丝冷笑，"是啊，你们夫妻的决定，我无权过问。那么请你回去跟你妻子说一声，你们的同盟我没兴趣。而且武布尔需要的是个好帮手，斯微只是个女孩子，我们应该老老实实待在侯府绣花弹琴，不再掺和你们的事。"
　　穆赫非没有接口，冷冷注视着景玥，胸口压着气道："玥儿你能不能体谅一下我的苦心？！我去找景美人、劝秦昭、甘心在文轩馆卖命，我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你可以不领我的情，我也不敢要你感激我。但是我要告诉你，"说着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拽到跟前，一字一句道："我从未想过自己会走上这样一条路，不过走了，我便不能后悔。你等着看，棋局终了的那一日，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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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风吹皱一池春水，转眼冬尽春来，然而阵阵寒意未退。
　　玄夏皇城，皇宫尚喜宫内，景美人抱着一只手炉望着空荡荡的大殿想着心事。自从灯节在侯府一见，她有一个多月不曾见到景玥了。当日宣帝对她出宫的请求未加阻拦，甚至还替她备了份厚礼，这多少让她心中吃味；所以后来，她不愿再当着宣帝的面提起有关景玥的任何事。话说回来，不管有过多少嫌隙猜忌，毕竟是自幼长大的姐妹，她心底终究还是有一丝牵挂。更何况，跟秦昭达成同盟之后，她需要更多在宫外的帮手。亲姐姐便是最好的人选。争夺皇位不是简单的事，兰妃嘴上会说，但绝对不可能成为盟友。即便再没有政治头脑，景美人也清楚的知道，宫中的女人不论有无皇子，都靠不住。秦昭不同，她是丞相之女，秦家在朝中有相当势力。而秦昭的丈夫穆赫非，是穆太后最宠爱的亲弟，又是宣帝最信赖的臣下。有了他们的支持，似乎为武布尔争来太子之位不再遥不可及。至于穆赫非为什么突然表示出对武布尔的兴趣，景美人有自己的发现，因为她看出在穆赫非心底，景玥仍旧是最重要的人。现在侯府的生活完全控制在宣帝和穆太后手中，他再不甘也没有办法，唯有再出现一位地位可以与那两者抗衡的人，才能帮他解脱这个困境。
　　"娘娘？"清然走近景美人身侧，低声回道："贺礼都准备妥当了。娘娘要过下目么？"
　　景美人愣了下，回过神道："是按照本宫开的单子准备的么？"
　　清然点点头，"是，一样不差。是奴婢亲自看着他们一样样备好的，娘娘放心。"
　　"那就好，"景美人叹了口气，"本宫就不看了。布尔呢？还在书房吗？"
　　清然又点点头，"是，听说皇上下了朝直接过去书房检查三皇子背书了。哦，刚才咱们宫里的人去膳房取点心的时候听前朝伺候的宫人说，皇上下了一道旨意，给咱们三皇子找了一名伴读。"
　　景美人微微一笑，伴读的事是她提出来的，只靠平日里秦昭带穆子越进宫并不能让两个孩子时刻在一起，她们自然也不能太过亲近而让别人起疑心。没想到宣帝当真上心，转过没几天就下旨把这件事搞定了。
　　见主子也不过问伴读的事，清然好奇道："娘娘怎么不问奴婢伴读找了谁呢？"
　　"还能是谁，"景美人得意道："放眼朝中，哪家的孩子也不如穆太医的儿子穆子越强了。"
　　清然一笑，"是呢，穆太医的儿子前段时间常来咱们尚喜宫，宫人们都说穆子越温和从容，性子跟咱们三皇子很合得来呢。"
　　"那就是了，"景美人吩咐道："你去找一套文房四宝，再加锦缎十匹，送到穆府。算是本宫一点心意。"话音落处，清然却没有动。景美人瞥了她一眼，"站着干嘛？去取东西啊。"
　　"这……"清然犹豫片刻，答道："不是奴婢不去，娘娘，恐怕是奴婢没说清楚，皇上是下旨选了个伴读，但不是穆子越，而是廷尉郑彦大人的长子郑斌。"
　　" 什么？！"景美人惊的噌一下站起身，抓住清然的手臂问道："你再说一遍，是谁？"
　　清然无奈又重复一遍。
　　景美人颓然的撒开手，万分不解为何事情会这样。在殿内走了几个来回，她突然停住脚步，吩咐道："本宫不大舒服，你去太医院替本宫问问太医，之前吃的方子需不需要改改？记住，拿着穆太医那张方子去。"
　　不多时，清然一头汗的小跑回来，喘了几口大气才回道："回娘娘，奴婢去太医院问了，可是穆太医不在，没人敢改他开的方子。奴婢就问穆太医何时进宫，那个平常跟他的内侍说穆太医嘱咐过，若娘娘您的人来就传句话说方子不必改，偏方有奇效，娘娘只要放松心情顺势而为就好。娘娘，奴婢不懂，这什么意思啊？"
　　偏方、奇效……景美人想了一盏茶工夫，渐渐琢磨明白其中的道理，岔开话题道："行了，药方子收好吧。刚才让你准备下的贺礼是给南留侯夫人的，左右她生产的日子就在这几天，咱们提前备下。等孩子一降生，你立刻着人送去，不必特别说什么，心意到了就行。"
　　清然哦一声，脑子还没从药方的事转回来。
　　景美人懒得理会，继续道："郑斌那孩子本宫不怎么了解，但他那个爹，本宫可是听到不少关于他的传闻。好色好酒、爱钱爱权，这么个人，要不是靠着他当丞相的爹，怎么可能混到廷尉的官位？！哼，有其父必有其子，想来他儿子也好不到哪儿去，要是让我抓住一丁点儿把柄，我要他们父子俩吃不了兜着走。去，派人时刻盯着郑斌那小子，别让他带坏了我的布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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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家欢喜一家愁，家家有喜神佛愁。
　　产期临近，景玥的心情越发难受，一半是因为身体的不适，一半是因为那晚跟穆赫非的争执。政治同盟她不反对，却有些反感或者说惧怕。以生命为赌注，她不愿意，她只想斯微和肚子里的孩子能平安一辈子。什么荣华富贵，有命享受才行啊。她真的无法理解穆赫非的心思，曾经的他对政治丝毫没有兴趣，也说过要跟自己归隐山林的话。可为何到了今日，竟然起了参与皇子争夺皇位的心。踏实的做个闲散王爷不是个美差吗？为什么那么多人想不通要用命去拼。武布尔还小，他不懂他父皇屁股下坐着的椅子跟别的椅子有何不同，可怕的是周围的人懂。她好怕景美人和穆赫非是在利用武布尔去争取他们自己想要的东西。可那又如何呢，一个亲娘一个舅爷。她这个十足的外人，如果不帮忙，只能看热闹吧。
　　"细微清泉石上流，日光照水爱晴柔……"景玥抻个懒腰，嘴里随意念叨着。
　　"夫人好兴致，还吟诗呢，"是木头的声音，"这奴才就放心了，不然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公子回话。"
　　景玥扭头见他拎着药箱来，叹口气，问道："你家主子的气性不小，我说了道歉，他也不肯来了？"
　　木头一笑，搁下药箱去处一包东西放在景玥眼前，解释道："夫人误会了，不是公子不想来，最近他实在太忙，抽不开身。要是公子生气，那奴才也不能来了不是。这包是五小袋宁心静气的药包，不能吃，要放在荷包里挂在身边。夫人觉得心口憋闷的时候拿来闻一闻，很快会好。"
　　景玥拿起药包嗅了嗅，果然有一股清甜的香气溢出，令人心旷神怡。她笑了笑，继续问道："你家公子究竟在忙些什么？我知道春季是开学的时候，他是在忙着为你们家小公子物色好的私塾吗？"
　　"当然不是，"木头神秘兮兮的左右看过一眼，悄声道："我家公子忙的都是大事。再说小公子已经去上学了，还是在宫里呢，比哪家私塾不强百倍。"
　　景玥眼珠一转，"宫里？你是说，穆子越去宫里念书，那是当皇子的伴读了？"
　　木头自豪的点点头。
　　"是三皇子？"景玥猜道。
　　谁知木头竟摇了摇头，笑道："是大皇子。"
　　景玥愣住，这个回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穆赫非的心思，不是让穆子越辅助武布尔吗？那晚刚说过的话，难道他改变主意了？认为下注在一个希望渺小的三皇子身上，不如下注在赢面更大的人身上。可大皇子的懦弱胆小是出了名的。为何会如此？她当真又惊讶又好奇。
　　正愣神间，千雷突然从廊上急匆匆走进花厅，神色略显紧张道："夫人，府外有个人说要见您，说、说你们约好的？！属下知道夫人最近身子不爽不便见客，便回绝了。他竟然要硬闯，属下喊来护卫拦着他呢，夫人您看？"
　　随着说，景玥脑子里闪过一人的样子，不觉凝眉念道："难道是他？"
　　"夫人说谁？"千雷的耳力相当好。
　　景玥愣了下，吩咐道："算了，过门是客，你带他过来吧。你们守在花厅外就好。"
　　千雷迟疑了下，点头走开。
　　须臾，一抹亮色飘到眼前。"景玥，你这养的什么看门狗，只会咬人！"铁易心疼的摸着自己被刀剑划破的衣袖，眼中闪着怨恨。
　　瞧见他这副样子，景玥却很想笑，终于忍不住勾起唇角道："你这么了解我，那应该知道，守在我侯府里的可不是一般人。你能活着走进来，要谢我不杀之恩。"
　　铁易眼神一闪，盯着她唇边那丝笑意，突然柔声道："你笑起来这么美，即便冒着生命危险，来看一眼也值得了。"
　　景玥一愣，察觉出他语气中的刻意，安心笑道："是么，想不到你倒挺洒脱。可惜，你说的不是实话。我不认为鼎鼎有名的雪狐帮少帮主连几名宫廷侍卫都打不过？生命危险？恐怕是那些守卫吧。还有，你要真是想来看我笑的，我已经笑过了，你可以回去了。"
　　铁易脸一沉，撇撇嘴道："说你脾气臭你还变本加厉了。不过我倒小看你了，这么快就知道我的身份了？谁告诉你的？穆赫非？"
　　"我没精力也没兴趣跟你废话，"景玥摸了摸肚子，淡淡道："最后一次机会，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不说的话，我就喊人送客了。"说着，朝一直守在旁边的木头使了个眼色。木头会意，转身要走。
　　"我说，"铁易朗声道："我来找你真的不为别的，只是好奇你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子，想亲眼见见。"
　　这个解释实在有搪塞的嫌疑，可偏偏说的人认真的表情找不出半点可疑。
　　景玥打量他坦然的目光半晌，无奈叹道："你也太奇怪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与你何干？！好吧，反正咱们见也见过，话也说过。我的臭脾气你也见识了。而你呢，你的身份来历、来皇城的目的，我都很想知道。但是你不会告诉我，所以，我想我们今后不需要再见了。因为我觉得你已经闹够了。好了，我的话说完了。你想继续留在这儿就留，想走就走，我也管不了你。不过我真的要失陪了，我挺着肚子很辛苦的。我要回去睡觉，再见，哦不，是别再见了。"说完，双手撑着桌子勉强站起身。
　　铁易没阻拦，只把身子向前一倾，靠近景玥身侧，声音极轻却清晰道："九灵阁的人，你认识么？"
　　景玥手臂一抖，险些磕到肚子。千雷眼明手快，飞身过来一把扶住景玥，瞪着铁易怒道："我家夫人已经说了送客。公子请回。莫要再打扰我家夫人清静，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铁易当没听到，看住景玥继续轻声道："你的侯府里藏着九灵阁的人，你知不知道？"
　　景玥以为自己听错了，只觉一股气顶到胸口，肚子里一抽一抽的疼。"千雷，"她下意识抓住千雷的手腕，气息不稳道："我、我肚子疼，扶我回房，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