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树的更迭》酝知晓

3、摇落2

　　季延越过后门走两步到座位上，手里的袋子哗啦响。
　　林桥言说“你咋样儿了？”
　　“退烧了。”
　　“那就好。”徐仰道。

　　林桥言和徐仰两人对视一眼，欲言又止道：“晚上你……”
　　季延头靠在旁边的墙，抱着双臂，耷拉着脑袋，朝他俩微偏头。
　　“去不去易枫林？”

　　易枫林是一家黑网吧，但环境整洁，又禁止吸烟，也很少有人出口成脏，这几个人高一就爱约着去那打游戏。

　　脑袋还有点昏沉，原本放学要直接回家睡觉，突然想起来他爱玩的那个游戏今天凌晨更新赛季，“去看看吧。”
　　“得嘞。”

　　自习课，班主任章简自七班后门经过，每次去班里，在后窗停留观察学生的情况已经成为她的习惯，这一次也不例外。她正要收回神就瞥见季延撑着额头眼睛闭着，手上的笔偶尔在纸上一点，旁边的林桥言都坐正了，他眼睛还没睁开。章简敲了敲他那边的玻璃，季延闻声望来，见班主任半提醒半警告地盯着他，眼底瞬间恢复清明。

　　“上周的月考成绩出来了，班长上来先用这个电脑展一下，你们看看各自的成绩。”底下一阵骚动。
　　“这次年级前一百的咱班一共有8个，相较于同类型的其他亚实验班，算多的……”

　　“你刚咋了吗？她敲玻璃干啥？”林桥言低声问道。
　　“迷糊着睡着了。”
　　“我咋没看到啊？”
　　季延看向屏幕上的成绩单，“放学改去医院看看眼睛。”
　　“……”

　　高二七班的成绩单以季延开头。
　　“语文110，数学113，英语100……”林桥言在旁边咕噜着自己的成绩，季延扫一眼自己的年级排名12和各科成绩，随后与第二名作对比。

　　班长换上第二张成绩单。
　　“诶，我数学考多少来着？”林桥言想再看最后一眼，自言自语道。
　　季延：“112。”
　　“哦哦哦。”

　　徐仰半侧身子对他俩自吹自擂，“我这次英语128，咱班第五呢。”
　　林桥言假装鼓掌道：“不错不错有进步。”

　　“敷衍。”徐仰不乐意，“你多少啊？”
　　“季延135，你跟他比。”
　　“不是说好这种游戏他不参与呢吗？”
　　林桥言告状道：“徐仰孤立你。”
　　“哦。”
　　“……”

　　总体都看完，谭葭拿着成绩单回座位，徐仰主动担下打印给各科老师的成绩单的任务，顺利接手谭葭手里的那份，期待地搜寻着林桥言的英语，他俩总分一样，按照首字母林桥言在他上面一个，“一百昏，这边建议您重开呢！”
　　“你个der，我100我知足。”林桥言拿手边的橡皮砸他，笑骂道。
　　好死不死被台上的章简看到了，“你俩干啥呢在，考怪好啊？”
　　…………

　　中午食堂，季延每回戳一点儿米饭往嘴里送，喉咙痒，没什么胃口。周遭人来人往，每个对伍都排成长龙，高二饭点，躲不开这次月考成绩的话题。
　　食堂暖气开的足，四周嘈杂的声音闯入耳朵，季延凭白想打哈欠，眼角挤出生理性眼泪，白皙的脸颊涨红发热，闷。
　　他吃最后一口菜，对林桥言说：“吃快点儿。”
　　“行。”

　　等待之余，铁质饭桌倒映出一道影子，余光里有人在桌子上放了一瓶牛奶，两人纷纷抬头，江决树收回手指，对上季延水光潋滟的眸，落下一句话：“记得喝药。”
　　季延拿下牛奶，热的，答了声好，懒得动脑袋似的看着江决树的身影。

　　“什么味儿的啊？”林桥言探究道。
　　“白桃。”
　　“唉，啥时候我也能有这待遇啊？”
　　季延手握热源，“不知道。”

　　傍晚五点四十放学，天色不是寻常阴天的灰暗，而是浅蓝深蓝层次分明又渐变混合，拢着整个学校和门口道路两旁的白玉兰树，抬头看颇有些忧郁的味道。
　　季延和林桥言在学校大门那条柏油路中段拐进林桥胡同，家长都还没下班。季延丢下书包，和林桥言顺着林桥胡同往里走，出了胡同东边尽头林桥言的家再过一个十字路口就到了一条林荫大路，路边大都两层小楼，掩盖着后面矗立的高楼，“易枫林”网吧夹在其中。徐仰骑电动车上下学，早到一会儿。

　　季延走到前台，问：“徐仰坐哪了吗？”
　　林桥言举着三人群聊发的消息，“他刚发消息说，机子开好了在二楼靠窗那地方。”
　　“奥，行。”说罢抓了三副耳机套，长腿一迈，走上拐角的楼梯。
　　前台女生失落地看着季延的背影，几人早就混了个眼熟，刚开始林桥言见她长得漂亮就借口加了微信，后来也没聊什么，只是每次要来的时候发个消息。这次没搭上话，林桥言冲她笑笑算是打招呼。

　　季延给电脑开机，登上自己的游戏账号，今凌晨更新，多了一块版图和几个皮肤。随后他在游戏里充值两百买了自己擅长的那个人物皮肤，三人组队开了一把。

　　林桥言状似不经意道：“收银的那个女生是真漂亮啊，你们不觉得吗？”

　　徐仰第十次听他说这话，不耐道：“这话你说多少遍了，来网吧一次就说一次。”

　　季延手下有序操作，“喜欢就追，你不是有她微信吗？”

　　徐仰附和：“对啊，那女生和咱年龄差不多吧，估计是兼职的，趁现在，到时候人走了你去哪儿找。”

　　林桥言动作暂停，“哎，据我观察，她好像喜欢季延。”
　　徐仰：“害，谁不喜欢好看的，你不喜欢？”

　　季延没搭理他，三人耳机里传来五杀的声音，徐仰扭头对季延竖起大拇指，“起飞！”

　　林桥言答道：“我喜欢女的。”
　　徐仰恨铁不成钢道：“我说的是好感。她现在只是看上了季延的皮囊，有点好感罢了，我不信是真的喜欢，虽然接触过大概率会喜欢上。”

　　“……意思是现在只是没机会对吧？”
　　“也不可能有机会啊。”

　　“也对哈，”林桥言彻底放下鼠标，“那我现在就去。”
　　季延能1v9，徐仰没骂他挂机的事，“循序渐进晓得不？”

　　“知道知道……”林桥言说着就蹬地连带着椅子也往后退，谁曾想站起来一转身就□□上了旁边端泡面过去的一小男孩儿。
　　男孩儿被撞懵了，眉心皱成一团，使大力气稳着泡面盒，惊呼着留意汁水飞溅的痕迹，“我靠。”

　　林桥言慌张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什么事吧？”

　　同时季延低眉看着手腕处的液体，闷哼一声，抽张纸按在上面。男孩儿反应过来，把泡面放回自己的座位，开口道：“我刚接的开水啊！”
　　“啥？开水！”徐仰重复道，“不是？”

　　季延面色不霁地冲去卫生间，林桥言追在后面想看看情况，小男孩儿怕烫出什么意外也跟着，徐仰倒是冷静下来，坐到季延的位置，怕他的号被举报，如坐针毡硬着头皮玩他的人物。

　　季延撸起袖子，先前被袖子遮掩的红绳手串完全暴露出来，他仔细松开活结取下来塞进裤兜里，上面的一小粒金铃铛碰撞出不易察觉的响声。他打开水龙头，任水冲洗被烫伤的地方，“下次座位离我远点儿。”

　　林桥言：“哎呀，谁知道那小孩在我后面啊，我去给你找点冰块。”
　　季延：“哪来的冰块？”
　　林桥言：“隔壁奶茶店啊。”
　　“不需要，这水温可以。”

　　男孩儿探过头，炸毛道：“你说谁呢，我小心端着，谁让你看都没看就起来的，过道窄你不知道啊？”
　　林桥言自知理亏，见他一拳能被自己打飞的瘦弱身子，不想和他吵，“还有事吗，没事你就走吧。”

　　“又不是过来看你的，”男孩儿担心道，“疼不疼？你这得去医院。”
　　季延安慰道：“没事儿，我先用水冲冲。你俩别在这白担心了，回去。”

　　男孩儿手指林桥言，“那你要去医院的时候叫我俩。”
　　季延看他大人做派，不以为然应了声。两人走后，他回忆之前搜的烫伤处理方法，得先泡半个小时吧，真够长的。

　　现在六点零五，江决树实验班的，还有三十五分钟放学，季延掏出手机给他和妈妈发了条消息。
　　——我在易枫林，俩小时

　　原本打算一个小时就走的。江决树不好玩游戏，偶尔和他们一起也是来查资料什么的。季延在心里思索，烫伤啥的也不用被他知道白担心一场，上午发烧也不该故意让他看到的，就是突然想和他待一块儿了。

　　季延百无聊赖点开企鹅班级群里99+的信息，正在讨论成绩。
　　“江决树断层九班第一，也就是年级第二，20分”
　　“这次英语那么难，他都考了142？”
　　“是的，整个阶段就他一个140的”
　　“遥不可及”
　　“遥不可及”
　　……

　　上面有同学发了一份八班九班俩实验班的成绩，年级前十被这两个班平分。长按，一一保存。
　　他先看了八班第一的成绩。
　　江决树 。
　　677 1 1 123 50 141 2 142 1 89 1 90 2 93 1
　　季延不自觉地勾起唇角，厉害得可以。

　　半小时过去，季延接了一池子水打算再泡会儿，这次找了个评价好的外国电影看。没过几分钟，手机震动，季延呼吸一滞。
　　a江决树：在哪个位置
　　季延打字，二楼靠窗。
　　a江决树：好

　　季延回个顺眼的表情包，退出界面，活动活动泡在水里的右手腕，继续看那部电影，不知不觉就沉浸剧情里了。

　　鼻子里不知何时钻进一种熟悉的味道，季延一瞬间心情都好不少，没来得及想从哪来的，就听耳边一道如清晨鸟叫般婉转却低沉清晰的声音，带点居功自傲和哄骗，“呦，这手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