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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地下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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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口发炎导致我一直处于高烧不退的情况下,在高烧的昏迷中我做着各种光怪陆离的梦,我梦到当年被撞死的不是弟弟而是安心;我梦到妈妈自杀后,爸爸痛苦的咆哮着走向大海深处;我梦到李权被人杀死,他的眼睛睁得很大看着我;我梦到周若谷一枪打死了叶倾,他把手伸向我,俊俏的脸上全都是血。潜意识活跃至极,我在连续的梦中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我试图脱离那个让我恐慌的梦境,但是我醒不过来,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梦魇,我在梦中重温了品奥的死,不同的是,梦中的我非常恐慌,满身是血的奔向人群,我害怕到了极致。
我在一个很草根的网站上曾经看到过这样一个说法,如果一个梦在12秒内醒来,你就会清楚的记得梦的内容。人的一生会做很多梦,比我们自己想象的或者说是知道的还要多,但是人会忘记自己的梦,忘记的比例很大,所以有人会觉得自己很少做梦。我是个经常做梦的人,有些梦会让我觉得非常不安,以我爱钻牛角尖的性格,不安就会导致我的精神状况不稳定,所以我曾经一直对梦很感兴趣,《精神分析引论》和《梦的解析》都做过我的床头读物。当时的情况就恰好如此,叶倾说走进病房看见我在床上奇怪的扭动,两眼紧闭,他很紧张,所以走到床边推醒了我。
12秒。
又是刺眼的白色病房,其实我曾经和小倩讨论过,我们都觉得病房弄成纯白色很容易让病人觉得不舒服,但是我们也没想到什么颜色会比较好,所以也就不了了之。病房里有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这是我喜欢的,于是我的精神开始比较放松了。我看着叶倾,很仔细很仔细的看着他,仔细到我可以从他的瞳孔里看到苍白的我,包裹在他无限关切的眼神里。我一直是幸运的,或者是因为我一直是很容易知足的一个人,对我来说,我爱的人爱着我,这就是天大的幸福了。
他握着我因为输液而冰冷的手:“你怎么了?做噩梦吗?”我感觉躺着很不舒服,试图坐起来,但是一动才发现因为发烧我现在全身无力,所以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对着他说:“是。很可怕的噩梦。”他坐到病床边上,用手捧着我的脸,我用没有在输液的右手去摸他的手,才发现我的右手也受了伤,但是我已经不记得是怎么受伤的了,手上包着纱布,我把他的手贴在脸上,感觉有点凉。“你还在发烧。”他很担心的说。“身上有伤口发烧很正常,没事,我自己就是医生,我不会有事的。”
“你梦到什么了?满头的汗。”他边说边起身去洗毛巾,然后很温柔的帮我擦额头上的汗,我闭上眼睛去回忆他在梦中那张可怕的脸,“我梦到你们,都死了。”他伸手帮我理因为汗水黏在额头上的头发,“为什么总是你受伤呢?如果是我……”我抓住他的手,“我没事,别为我担心,我已经找到了我们想要的,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你也想要的,对不对。”我生怕他会因为我一次次的挫败而放弃我们最开始的追求,所以想赶快稳住他。“我和小倩已经仔细看过了你拿来的两份档案,我们把它复印好了,原件小倩已经拿回图书馆了。她说你一醒就给她打电话,我看,你还是再休息一下,明天我们再讨论这个好吗?”我没办法不说好,虽然刚睡醒,但是我的精神还是非常的差,所以我微微地点了下头。他看了看表,“离晚饭还早,你现在饿不饿?”我感觉不到我的内脏,根本无从判断我自己饿不饿,我只好问他“我躺了多久了?”“快25个小时,从昨天你被送来,到刚才,你都在睡。”我想了想说“我应该吃点东西了,有什么吃的吗?”
“没有,我开了车,你想吃什么我去买。”他很快回答道,“随便,你看着买吧。”他亲了亲我的额头,帮我倒了一杯水放在右边的床头柜上,说“我很快回来。”然后带上门,走了。
他关上门的那一下我有点后悔,我很想他不要离开,就那样待在我身边,我很想他拉着我的手。我明白我终于像所有女人那样完全毫无保留的爱上了一个人,这让我不禁冒出一个微笑。我躺在床上无事可做,就开始查看我自己的伤势,右腿的伤口好像很大,很疼;我试图移动一下左腿,虽然全身无力,但是可以感觉到我的左腿是没事的,这可能是取决于书架倒下来的那一瞬间我劈叉般的摔倒姿势;右手手掌包着纱布,可能是被书架的边缘划伤的,暂时感觉不到疼,但是当我试图用右手检查我的左边手臂时候,感觉到右手手心的伤口很深,碰到还是很疼的;我用僵硬的手指去感觉我的左臂,没有受伤。这样一套“自我检查”下来,竟然让我感觉到很累,不过神智似乎是清醒了一些。我开始思考,想了很多以前没有想过的事,由那个梦开始。
我开始害怕了,我毕竟是真正的凶手,刀插入人体的感觉突然开始从未有过的清晰起来,解剖过那么多尸体,却是第一次把刀插入了鲜活的身体。我甚至没能感觉到他的血是否是温热的,我清楚的知道自己要镇定,当时理智的清醒甚至盖过了人最原本的恐惧。两次遇险,我不奢望这是最后一次,相反,两次遇险都给我们带来了收获,我反而很开心,其实我更怕的是我们遇到无法解决的疑团,怕我们走错方向。以前我是个果断的人,但是之前的几次举棋不定,让我无比失落,我最怕的无非就是对自己产生怀疑,我需要坚定,需要信念。我明白有多少人是被自己打败,人真是很复杂的动物,对外界的一切即使你都无动于衷,算是做到了不以物喜,但是很可能在某个深夜,甚至某个要过马路瞬间,你就会被自己的某一个想法所击败,人要有多聪明,才能洞察自己的一切。所以我才会那么执着的分析自己的每个念头,这是我的巨大缺点,他总是把我带入不好的境地,就像现在。
叶倾推门进来,看到我在床上,一动不动,眼神发直,大吃一惊。赶快从门口跑到床前,但这个地方的“跑”只是一个动作,而不是真正的跑,很简单,因为距离太短了。
“你怎么了?”他很紧张地看着我,我倒是发笑了一下,原来一个人紧张另一个人的时候显得那么的可爱。“没事,我只是在胡思乱想。”“真的没事吗?”这次我忍不住笑出声了,“真的没事,你买了什么好吃的给我?”他的表情还是没有轻松下来,但是还是勉强笑了一下,从袋子里拿出买来的粥和小笼包子。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还是很虚弱,力不从心,只好任他把我扶起来,然后喂我吃饭,好在左手已经自由了。吃完东西已经快四点了,他去叫大夫来看我,当一个医生变成病人的时候其实还是很奇怪的,看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仔细地检查我的身体,还真是感觉有点讽刺。大夫说我的右腿受的是皮肉伤,虽然伤口很深但是没有伤到筋骨,恢复起来会比较快,右手手心被划了大概10厘米的口子。护士帮我换药的时候我看到了那蜿蜒在手心还没有完全停止流血的伤口,如同一只蜈蚣盘踞在手上。“大概要留疤了。”我跟叶倾小声的说,叶倾摸摸我的头,好像我是一只小狗一样。“为什么她还在发烧?什么时候能退烧啊?”叶倾问大夫,“现在她身上的伤口还在发炎,发烧很正常。”大夫说到这,我用得意的眼神看着叶倾,因为他似乎总是忘了我是个大夫,“不过她的体温在下降,应该很快就会退烧了。”大夫叫小护士又给我扎上了针,然后就走了。“你说今天你的身体里多了多少液体啊。”叶倾说着闲话,晚上又喂了我一顿医院食堂打来的饭,之后很快我就睡了。病人嘛……叶倾就睡在另外一个病床上。第二天小倩来的时候我才知道,这是小倩包下来的病房,看来有钱有的时候也是很好用的,难怪那么多人趋之若鹜。
我睡得很踏实,可以听到叶倾的呼吸声,一切显得平稳而幸福。
原本以为睡得早就会起得比较早,但是这个明显不适用于病中的人,我第二天还是快12点醒来,我睡得很沉,甚至于他们居然在我睡着的时候又给我开始了新一轮的输液。睡醒的时候,一睁开眼睛看到床头一束巨大的花,吓得我差点直接又昏睡过去。花是小倩拿来的,说是柳叔叔送的,但是我确实对这种传统的客套不甚感兴趣,不过还是很开心的。叶倾一看到我醒了,就穿上衣服准备去买午饭给我,留下我和小倩两个人。事实证明叶倾昨天不让小倩来是正确的决定,小倩一坐定就拿出来一个几乎撑破了的档案袋,事实上是已经撑破了。然后开始跟我讨论起来,更过分的是她是在我的要求下才把我扶起来的。看到我不满的眼神后,她比较自觉地帮我洗了脸。终于洗干净了脸,我感觉也有点神清气爽了,于是开始早餐前会议。
“我已经看过了你哪来的那两份档案,很明显1991年,就是医院改成学校之前,是没有那片小树林的,那里以前也是一栋楼,相信我们上次挖到的就是当时它的位置。”“能确定吗?你有没有问一下你叔叔?”
“我问过了,因为我也觉得奇怪,如果要拆掉一栋楼,我们挖到的又是什么呢?如果是地基什么的话,就不可能有叔叔说的电灯痕迹啊,他看了这些照片之后,说有可能是把上面的建筑拆掉了,留下了底下的地下室,但是他说这种行为完全没有理由。”“正常情况下没有理由?”我的这个问句带有明显的挑逗,小倩点了点头,“这是我们下一步面临的第一个问题了,那栋建筑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有这样的行为,即使我们的怀疑是错的,那不是个地下室,但是推掉那栋楼一定是有理由的,我们要找到它。”这似乎把我带回到了书架倒之前大脑状态,“好,还有什么发现吗?”小倩又从档案袋中抽出一张单薄的纸,“你的手机在你受伤之后就在我这,昨天晚上李权打来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