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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唐益扬陪我在楼梯间坐了十多分钟,我抱着他哭哭啼啼怎么都止不住,他没有再问什么,将我护在怀里任由我枕着他隆起的肚子,将眼泪鼻涕都蹭在他价格不菲的衣服上。
      他抚着我的后脑,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不热吗?”
      我摇摇头,继续抱着他。
      “我热。别哭了,我们回去吧?”
      我慢吞吞直起身,便看见他盛满温软笑意的眼眸。没有责怪,没有不耐,满是包容。
      “阿扬……”月光透过小窗落在他脸上,像扑了层惨淡的粉。我这才注意到他额头已布了层汗,脸色也不是月光下的冷白,而是由内而外的苍白。
      我慌张起身跺了一脚将声控灯打开,亮白灯光下他脸色越发清晰,分明十分难看。
      “你……你哪里不舒服吗?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不是肚子疼了?还是哪里?”我慌得去摸他肚子,孩子十分乖巧,一点也没有闹他。
      他向我伸出手,一手扶住后腰,眉心皱起,“腰有点疼,你扶我一下,站不起来了。”
      我鼻子一酸,战战兢兢地扶稳了他。
      唐益扬起身后好一阵动弹不得,靠在我身上深深地吐气。我僵着身体不敢动,怕一晃他就会摔倒。
      “媛媛,我腰好疼……”
      我光顾着维持稳定,都忘了给他揉一揉,他难受地喊我才反应过来此刻他已经动都动不了了,呼吸也断断续续明显压抑着什么。我扁了扁嘴,觉得自己真是差劲透了。
      “对不起,我总是让你难受……”我圈住他的腰腹绕到后腰不轻不重地按,他身子又僵了片刻,后腰肌肉慢慢柔软下来,呼吸也变得平缓。
      “媛媛,你在我身边就很好。”他依然靠在我肩上,声音已经染上了笑意,“你没有让我难受,我每天能看见你,哪怕你哭也好生气也好,骂我也好,我都很高兴。”
      我涩然往他怀里钻了钻,他高隆的肚腹贴在我上腹部,传来一阵轻缓的作动。
      “走吧,我还有些东西要处理,你陪我加班好吗?”他拉起我的手,推开了楼道沉重的防火门。
      办公室其他两位老师已经下班回家,我们回去时只剩一盏灯还亮着,想来是为我们专门留的。
      我拉过另一位老师的椅子坐在他身旁,脑子里依然回响着厕所听到的八卦,眼神不住往他身上瞟。唐益扬肚子大了,坐着时不得不把腿分开,饶是如此还是显得身前的空间太过拥挤,腹顶都顶上了办公桌,看起来很不舒服。他盯着电脑时不能往后靠,即便有靠枕也显得很是鸡肋,后腰空落落没个支撑,不一会儿便用手抵了抵,眉心微蹙。
      “腰疼了?”
      他冲我笑了笑,倒是没有否认,“有点。”
      “起来走走吧,我给你揉揉。”
      他很听话地站了起来,双手都撑在后腰来回走了几步,显得肚子越发高挺,依稀能看见被孩子顶起的肚脐。只是这么坐了一会儿他就开始腰疼,会议一开就是几个小时,课一站就是五十分钟,他的腰本就脆弱,一个人到底是怎么坚持到了现在?给他揉腰时我几次都险些问出口,却总在最后时刻忍了回去。
      我怕听到我无法承受的东西,怕自己会再次痛哭。
      回家时已过十点,唐益扬显得很疲惫,一声不吭就走向了浴室。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忽地涌上熟悉的情绪。深夜等他回家,却只能见到一个沉默又疲倦的男人,男人在见到我时微微露出笑容,接着默不作声走向了浴室。
      我的心脏好像突然停跳了一拍,恍惚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梦里。
      唐益扬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走到一半停了步子转身看向我,眼里划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惊恐,嘴角古怪地抽了抽,扯出个笑来道:“媛媛,一起洗吗?”
      梦境破碎,我的心又重新跳动起来,小跑几步拉起他的手一起进了浴室。
      唐益扬的房子里有一个很大的浴缸,新婚时我们常常在里面一边洗澡一边亲吻,情到深处自然就水|乳|交|融。可过了新婚期热情冷却下来,大浴缸就显得空荡冷清,我躺在里面只觉得分外凄冷。
      诚然大部分夫妻结婚多年后都会归于平淡,可我们两人却似乎平淡过了头。
      再次和他一同躺在池水里,我竟生出恍如隔世的荒诞感。他的手紧紧牵着我的,牵得有些过分紧,紧闭的眼睫微微颤抖,雾气蒸腾下显出几分脆弱的美。
      “怎么了?不舒服吗?”我将温热的毛巾搭在他肚子上,见他累得昏昏欲睡,放轻声音在他耳边问。
      他却没有回答我。
      “阿扬?”
      “阿扬?”
      他猛地睁开眼,睫毛惊慌地小幅颤动,眼神空荡荡不知看向哪里,好一会儿才扭头看向我,神色有些懵懂。
      “媛……媛媛?”他有些不确定地触上我的脸,泪水刹那涌出,近乎粗暴地一把将我拥进了怀里,“你回来了?”
      他的身子簌簌发抖,似乎很害怕。我忽然想起出差借宿那天,他也说过同样的话。
      你回来了?
      对不起,我睡糊涂了。
      所以他刚才……是睡着了吗?
      心里酸胀得厉害,我忍着泪水拍了拍他的背,柔声安抚:“是睡着了吗?做噩梦了?”
      他身子僵了僵,想是彻底醒了过来,带着鼻音“嗯”了一声,“对不起,我睡着了。”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我心疼又好笑,拾起水里的毛巾给他擦了擦脸,催着他起身:“快去睡吧,我吹个头发就来。”
      他却不肯,摇摇头道:“我给你吹吧”。
      我正惊讶于他突然的转性,他便又低声自语:“不想一个人。”
      我想打趣他几声,却怎么都笑不出来了。
      他究竟怎么了,才会如此害怕一个人?

      唐益扬认床,照理说躺在自己床上他该很快就能睡过去,可他却一遍遍抚摸我的脸,迟迟不愿闭眼。我伸手将他的眼睛遮住,他便轻声笑起来:“你幼稚。”
      “该睡觉了,不是累坏了么?”
      他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转了话题道:“床太大了,你再靠过来一点。”
      可我分明已经贴上了他的肚子,再靠过去就会挤着孩子,我睡相不好,万一半夜翻身蹬腿的踢着他,我就是剁手剁脚也偿不了。
      “不能再过去了,宝宝会不舒服。”我在黑暗中摸了摸他的肚子,宝宝已经睡着了,安安静静的,手掌下只有他呼吸带来的轻微起伏。
      “阿扬,你转过去吧,会不舒服的,你需要枕头垫着。这么睡心脏也会难受。”
      “不,我要抱着你。这个房间太大了,我已经受够了。”
      “那我们换个位置。”我轻声细语地跟他商量,他总算不再犟,扶着肚子翻了个身。我爬到他对面平躺下,一寸寸挪到他身边,小心抬起他沉重的胎腹放在自己腹部,权当代替了无处安放的枕头。肚子压到腰上的那一刹那,我没忍住“呜”了一声,喊了声“好重”。
      我知道他肚子重,却没想过会这么重,让我想起爸妈养的那只橘猫压在我身上的恐惧。
      唐益扬倒是没心疼我,心安理得地继续让我分担他的压力,甚至笑出了声:“谁让你是妈妈。”
      “是是是,我心甘情愿的。快睡吧,都累坏了。”我摸索到他的眼睛单手蒙住,察觉到他的睫毛在我掌心刷了刷,便不动了。
      我等了一阵子,以为他睡着了正要放心睡去,他却又开了口,声音无比清醒:“媛媛,我睡不着。”
      “不是累了吗?”洗澡都能睡着,怎么躺在床上反而睡不着了呢?他这个人,怎么变得奇奇怪怪的。
      他有些委屈道:“就是睡不着。你哄我睡。”
      我嘴角一抽,差点笑出来。
      唐益扬刚留校时压力大,焦虑烦躁得精神有些过分紧张,白天累晚上不能入睡,一晚上只能睡两三个小时,折腾得我也睡不好。那时我们还没有进入冷淡期,我见他短短一个月消瘦憔悴了许多,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便出了个傻主意,搂着他给他讲故事,像哄孩子一样哄他睡觉。
      我哪会讲什么故事,搜肠刮肚讲了些童话就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说话,从家长里短说到阳光明媚,从生几个孩子说到明年去哪里旅行。唐益扬起初还认真听几句,后来就有点坚持不住,在我催眠的声音里沉沉睡去。
      我们过了一个多月这样的日子,在我坚持不懈的无聊絮叨下他终于走了出来,成为了Z大学生为之尖叫的优秀讲师。
      算起来我已经三四年没做过这么温情又无聊的事了,这回他主动提出,我还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地不知该讲什么。
      “不想吗?”他的声音低落下去。
      “不是,我是在想讲什么。”
      “什么都好。”
      最后我轻拍着他从葫芦娃讲到了虹猫蓝兔七侠传,讲得差点自己睡着,总算让他睡了过去。
      这一夜我睡得心惊胆战,一边是从未感受过的沉重压力,一边又担心自己在梦里抽身让他受伤,整夜浅眠之下他的一举一动我都隐约有所察觉,不由再次痛骂自己的不负责任。
      一晚上他大概起了三次夜,每次回来都要拉过我的手恢复成哄他睡觉的姿势,模模糊糊还听到他说了句什么,梦里分辨不清,只是觉得语气有些奇怪。
      两点多时他把我推醒,带了些歉疚说饿了,想吃刀削面,想得不行都要哭了。
      我睡得迷迷糊糊,心道刀削面是个什么东西?醒了醒神才反应过来得出门去买。只是这么晚了还会有面馆开着门吗?我爬起来摸出手机查,倒是发现五公里外还有一家真开着,便换了衣服出门去。
      深更半夜没什么人,面下得很快,回到家也不过花了半个多小时,唐益扬却已经等得眼眶通红,脸色有些不好看。
      “饿坏了?”我连忙打开盖子把筷子递到他手里,他掩唇干呕了一下,没有动。
      “怎么了?”
      他盯着我的眼睛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啊?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这神奇的脑回路。
      “我没有啊。”
      “你出门没有跟我说话……”
      “……”我真想捂着心口喷出一口血。
      “我还没睡醒嘛,别生气好不好?快吃快吃,冷了不好吃的。”
      他依然执拗地盯着我,“真的不生气?”
      “不生气啊!”
      他终于弯了弯唇角,慢条斯理地把一整碗都吃完了。
      以前的唐益扬,大概要剩下一小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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