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探游戏》莫猗

4、夜赴血宴

　　问暮站在自己的墓碑前，盯着自己的名字发呆。

　　这是他的墓碑没错。

　　但一旁的棺材盖紧闭，似乎并不欢迎他躺进去。

　　“哥，咱打个商量，既然你刻着我的名儿，就说明这棺材是我家，现在我想回我自己家——放我进去呗？”问暮都觉得自己是疯了，竟然在这跟个冰冷的墓碑说话。

　　问暮有些绝望的闭上眼。

　　无他，只因刚才他尝试了从各种角度推棺材盖——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棺材盖仿佛跟棺材长在了一起，任他怎么样都不为所动。

　　问暮原先还以为所有棺材都是这样，直到他不信邪的踹了脚旁边的无名棺……

　　轻轻的一脚直接把棺材盖踹飞了。

　　问暮：“……”

　　拿他当日本人整呢？

　　一边让他躺进棺材，一边连个棺材缝也不给他留。

　　“你信不信，你再不给我开门我就要你好看。”问暮就像被冷宫里疯了的妃子，疯疯癫癫的朝墓碑放着他这辈子能想到的最狠的狠话，“很好，你敢不给我开门，我就敢哭给你看！”

　　回应他的是呼啦啦的风声。

　　问暮笑了，气笑的。

　　他是什么品种的阿猫阿狗，连个棺材都敢针对他。

　　眼瞅月亮越来越红，他除了赶紧想办法躺进棺材，似乎再没有时间寻找别的出路。

　　“我去你的。”问暮平淡的语气下是他逐渐腾起的怒火，“信不信我给你连碑带棺一起砸了。”

　　本以为不会得到任何反馈，结果问暮就这么水灵灵看到墓碑扭了一下。

　　扭了一下！

　　甚至不是单纯的左右晃动，而是上段不动中段狂甩。

　　问暮真怕下一秒墓碑就要开始唱：我~是↓↑胜利者~我~是↓↑胜利者~

　　好欠。

　　但是问暮更气了。

　　感情这小东西从头到尾都像看猴一样，看着他为了躺进棺材究竟有多卑微！

　　“有时候我真会想打死你！”问暮是真拳头硬了，他一个暴起，看准墓碑往左扭的腰一脚踢了过去——

　　被墓碑完美躲开。

　　接着，墓碑顶上缓缓冒出一个金色的[Perfect]。

　　成精了吧？

　　问暮不信邪的又来了一拳。

　　砰！——

　　这一次墓碑没有躲，但问暮的手是真疼。

　　“狗了个太阳，我日你祖宗。”

　　问暮没招了。

　　“你在做什么？”冷不丁的，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问暮虎躯一震，不怪他被吓到，他是真没注意背后有人。“嗨！好哥，好久不见啊！”问暮迅速挡住墓碑上的名字，热情的跟陈好打招呼。

　　“我记得我们分开应该不超过十分钟，哪来的好久不见？”陈好不吃这一套，没有人知道当他看到问暮莫名其妙给墓碑一拳不仅杀伤力为零还要骂墓碑祖宗时有多震惊。

　　本以为问暮是个正常人。

　　没想到是人去疯。

　　这跟主动挑事结果打不过还嘴硬有什么区别？别人挑事至少会找个人，这哥们倒好，人都不是。

　　行，这可泰行辣！

　　“好哥你不懂。”问暮不语，只是一味把手搭在陈好肩膀上，“时间就是金钱，虽然不知道这个转化率是多少，但我们分开了十分钟就说明浪费了十分钟的金钱！”

　　问暮眼里几乎冒出红色的光芒，他近乎咆哮道，“十分钟，够我吃两顿疯狂星期四了！”

　　陈好面无表情的掰开问暮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遇到神经病了。

　　求解。

　　就是在这时，问暮眼尖的注意到陈好手背上的烙印：跟他手背上的一样，一个空心圆套一个实心圆。

　　不过陈好的空心圆却是黑色的。

　　而他是偏黑的灰色。

　　问暮不动声色的拿衣袖盖住手上的身份牌，好在他方才是用右手勾搭的陈好，不然被注意到可就麻烦了。

　　虽说他的灰色跟黑色很像，但倘若跟真正的黑放在一块就不一样了。

　　问暮不由想起从闻天手上那张白纸写的规则。

　　“本次副本分为两个阵营：贵族与平民。”

　　“红光是唯一标准。”

　　已知列车上他亲眼看着外侧的空心圆从红色变为灰色。

　　所以……

　　标准指的难不成是圆圈的颜色？

　　收敛起心神，先不提目前得知的一切都只是问暮的猜想，单凭陈好手上的身份牌——就决定了他们不是一路人。

　　“对了好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问暮可不是闻天那样自大的人，即便单纯如陈好，问暮也留了三分心眼。

　　“我刚跟悠悠走散了，你知道她在哪吗？”陈好道。

　　问暮隐晦的扫过他刚才打晕悠悠的地方，这个时间……不知道对方醒没醒，他是个做人留一线的好人，那一下都没用多少力。

　　怎料，陈好忽然按住他的肩膀，一句“你知道她在哪！”差点给问暮吼走。

　　问暮强压住抽搐的嘴角，他感觉自己的耳膜受到了冲击。有点无语，但不妨碍他冲陈好礼貌微笑，“啊？”

　　“你肯定见过悠悠。”

　　“啊？”

　　“你快告诉我她在哪！”

　　“啊？”

　　“不要装傻，告诉我她去哪了！”

　　“啊？”

　　陈好都无语了，他说一句问暮就“啊”一声，耳背的样子像极了晒太阳的老大爷。但他还是没有死心，深呼吸说道：“你没见过悠悠！”

　　“啊……没见过。”问暮脸上仍是礼貌的微笑。

　　好险，差点就“啊”了。

　　“合着你装聋？”

　　“啊？”

　　陈好觉得自己就像在跟一头牛在交流。

　　无力。

　　“行了好哥，我真没见过悠悠不悠悠的，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一过来就要质问我，你就是问破了天，我也确实——没见过她。”问暮摊开双手，做出一副无辜样。

　　陈好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沉默了片刻，陈好缓缓松开了按在问暮肩膀上的手。

　　“希望你说的是真的。”陈好冷冷道，“如果让我发现你骗了我……”

　　“你也没法拿我怎么着。”

　　“你说什么？”

　　问暮朝陈好眨了眨眼，“你幻听了吧？我什么也没说。”说着，问暮已经在心里给了自己嘴两个嘴巴子。

　　死嘴！

　　瞎说什么实话呢！

　　陈好哼了一声，刚转身准备离开。

　　一阵诡异的笑声突然从四周传来，那笑声尖锐而刺耳，仿佛索命的厉鬼。

　　刺痛在问暮手背上扩散。

　　看来印记又有新变动了，可这一次问暮却没功夫低头查看。一旁的陈好在警惕环顾四周，这时候问暮只要有一点小动作都能被发现。

　　原本安静的墓地，不知何时涌起了一层浓浓的雾气，雾气中隐隐约约有黑影在晃动。

　　“这又是什么？”经过了先前各种不可思议的事情，陈好可不会单纯到觉得这只是简单的雾。

　　忽然，一道黑影从雾气的掩护中猛地窜了出来！

　　“小心！”

　　问暮瞳孔收缩，这黑影——完完全全就是冲着陈好去的！

　　哪怕看破了这层，但问暮手比脑子快，在陈好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一把将对方拉开。

　　真是……惹上麻烦了。

　　这个想法一冒头，还不待问暮稳住身形，嬉笑声便从后背传来。

　　问暮有些绝望的闭上眼。

　　他并不是什么圣父，在明知黑影目标是陈好的情况下明哲保身才是聪明人应该做的，可他却下意识伸出了手。

　　是的，下意识。

　　但问暮也说不上来这是种什么感觉，就好像救陈好这个行为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

　　“你、谢谢。”

　　问暮没工夫搭理陈好，他戒备的环顾四周，耳边是层出不穷的细语声，甚至有隐隐变响之势。

　　“这雾里……还有什么东西？”陈好被问暮警惕的样子惊到，不由咽了口口水。

　　“你听不到？”雾里迟迟没有新动静，问暮腾出空扫了陈好一眼。

　　“听到什么？”

　　耳边碎语声不断，问暮看着神色如常的陈好，心中生出异样的感觉，他试探道，“笑声，你没听到吗？”

　　陈好沉默了几秒才说，“好像是有。”

　　问暮扭头盯着陈好的眼睛看了片刻，突然笑了，“是啊，很轻的笑声。”如果不是耳边嗡嗡作响的交谈声，问暮自己都要信了这个说辞。

　　“应该没什么事吧？”陈好问道。

　　问暮摊手，无所谓的耸肩，“应该吧，大不了试试就逝世。”

　　陈好：“？”

　　又观察了会儿陈好的反应，问暮彻底确定了雾中的异常只有他能看到。

　　那么为什么呢？

　　他跟陈好唯一的不同之处大概就是手背上的身份牌。

　　“你看到了什么？”忽然，陈好的声音在问暮耳边响起，很轻，问暮只感到热气打在耳朵上。

　　装鬼吓唬人吗？有点意思，但吓不到他，也套不出他的话。问暮想着。

　　无所谓，睁眼说瞎话而已。

　　问暮盯着雾里模糊的人影一字一句道，“我什么都没看到。”

　　“真的吗？”

　　“再哔哔拿你喂鬼。”人影消失，问暮微笑着对陈好道。

　　果然，提到鬼陈好老实不少。

　　不过没过多久就又听陈好开口，“为什么我感觉有些冷。”

　　问暮看着趴在陈好头上不知道哪来的的小孩，腹诽道：能不冷吗，都上房揭瓦了。

　　想归想，他还是安慰陈好道，“错觉。”

　　一定不是他想看看这小孩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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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落幕……”

　　问暮本想秉承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哪知陈好这个猪队友先动了。

　　动的结果就是——小孩摔到了地上。

　　好在小孩脸上没什么别的表情，问暮有些不爽的回道，“你又怎么了？”

　　不知情的情况下还能给祖宗甩掉了，真是浑身使不完的牛劲。

　　“我的意思是我们现在不应该想想……呃，怎么进古堡吗？”

　　陈好不说还好，一说就像捅了马蜂窝。

　　话音刚落，问暮就看到本还算平静的雾如同落入一颗惊雷，爆发出轰鸣般的响动。

　　交谈声化身爆鸣，各类声音层出不穷。

　　如果说刚才的雾里就像六七个大妈在买菜，那么此刻大概就是菜市场了。

　　“古堡……古堡！”

　　“他在那里！是他在那里！”

　　“是他害死了我们……他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贵族就没有一个好东西！……说的好听，还不是眼睁睁看着我们去死……”

　　“古堡！古堡！带我去！快带我去！”

　　“……”

　　怨气冲破了厚厚的浓雾，无数双手化做实体从雾中穿出，尽数抓在陈好身上。

　　这下不消问暮说，陈好自己也能看到，他的身上浮出黑色手印，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发出滋滋声，冒出白烟。

　　陈好在被拖进雾中前向问暮伸出手，支离破碎的音节自他喉中蹦出。

　　“救、救我……”

　　“救我！”

　　最后一个字落下，杂音消失。

　　浓雾迅速散去，周围又恢复了最开始的样子。

　　问暮一个人的样子。

　　要不是方才陈好抓着他手的触感仍停留在指尖，问暮都要怀疑陈好的真实性了。

　　问暮动了动指尖，他无意间扫到先前与闻天悠悠打交道的地方。

　　那里，他将悠悠打晕后放到了棺材前。

　　而现在——

　　悠悠不见了。

　　或许可以当作悠悠醒来后离开了。

　　但……太安静了。

　　一个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另一个人打晕，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大概——是选择找到那个人问个清楚。

　　问暮想，陈好都会如此，更何况是悠悠这种明显藏有心机的女人。

　　别提墓地这么大，悠悠找他需要时间。

　　既然她一开始就能精确的找上他，就说明她有什么特殊的寻人法子。

　　所以说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很累。

　　相比较之下陈好就可爱很多。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悠悠消失的突然，但也不是件坏事。

　　问暮顺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到了某个棺材前。

　　棺材盖打开了四分之一，问暮垂下眸子往里看去，棺材里的女人紧闭双眼，她化着精致的妆容，穿着华美的礼服，静静的躺在里面。

　　前方的墓碑上写着三个字：林晓悠。

　　问暮弯下腰，摸着雕着精美花纹的棺材盖。

　　打不开的棺材、毫无征兆的白雾、雾中的黑影、头上的小孩、只有他能听到的只言片语、躺在棺材中生死不明的悠悠小姐……

　　问暮消化着发生的一切，面无表情的想：烦，不想动脑，感觉CPU要烧干了。

　　那份泛黄的牛皮纸给的指向很明确。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躺进棺材免去痛苦。

　　免去痛苦？这个痛苦前面似乎还有什么东西。

　　问暮从兜里掏出那张牛皮纸。

　　原先想不通的地方顿时茅塞顿开。牛皮纸上，白纸黑字写着——“有时候，躺进棺材没准能免去灵魂的痛苦。”

　　躺进棺材确实是第一阶段的解法。

　　但问暮至始至终都忽视了后面两个字：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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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魂相对的是什么？

　　肉|体。

　　假设副本什么都有可能发生，那么灵魂跟肉|体分离的情况——似乎还算正常？

　　因为是灵魂所以打不开棺材盖吗？

　　哈吉簇你这家伙，真会玩。

　　灵魂可以刨地、可以有痛感、可以举墓碑，但不可以推棺材盖。

　　谁信？

　　问暮想给这阶段打8.6分，因为他有1.4了。

　　那么这下次就都说得通了，为什么玻璃小姐明明被埋没在地下，出现在棺材中后却看不出一丝狼狈。

　　问暮重新回到自己的棺材前，天上的月亮已经几近深红。

　　如果他没想错，那么棺材中应该还躺着另一个他。如果是这样的话，现在的问题就从如何躺进棺材变成了如何让灵魂回到身体。

　　先前看到玻璃小姐躺在棺材里冒出的想法也在此刻有了合理的解释。

　　问暮又想到另外一张纸上写的：古堡钥匙匿身于死亡。

　　置之死地而后生……

　　难不成要让灵魂回归肉|体得先死一次？

　　本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大脑飞速转动的问暮突然注意到，写着他名字的墓碑上分冒出了一个大大的“bingo”。

　　问暮忍住了翻白眼的想法，自从知道这个墓碑有自己的想法后他说话都不客气了，“你难不成是我肚子里的蛔虫？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就给个勾？”

　　还以为不会得到回应，就看到墓碑上跑出了绿泡泡上经常用来拉近距离的小表情：白眼。

　　问暮：“？”

　　他被个墓碑嘲讽了？

　　“哈！”问暮气笑了，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给他踩一脚了，他说：“别当我不知道，林晓悠小姐可没死，那么她是怎么到棺材里的？想让我去死就直接点，不需要这么拐弯抹角。”

　　墓碑没了动静，大概是被戳穿后不好意思了。

　　问暮想了想玻璃三人进棺材前的状态，所以……

　　问暮一屁股坐到地上，拍了拍地上的灰。

　　死不死的先另说，虽然周围有很多死法，但他还是更喜欢柔和一点的通关方式。

　　嗯，一定不是他怕疼。

　　问暮嘴角带笑，双手在胸前交叉摆放。

　　咚！

　　他干脆利落的躺到了地上。

　　已睡，勿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