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6、刺杀 ...
-
“殿下,全部安排好了。”
“宋项禹跟张青山碰头了?”
“同知已经与张大人商议好,明夜动手。”
三楼的窗子大开着,树影重重,弯月挂在夜空中被挡得若隐若现,正值深秋夜间有风,叶片被风卷着,时不时沙沙作响。
屋里没有点灯,陆知行坐在桌子前喝茶,闻言“嗯”了一声,忽然暗卫耳朵一侧,轻声道:“有人来了。”
“那你走吧”说罢,暗卫向他行了礼就从窗子上翻了下去,果不其然没一会儿连廊上就想起脚步声,步履稳健,声音不大,耳力不敏感听不出来,时间间隔较短,应当是两个人。
门被打开,邬松砚跟在福鸣公公身后,他换了一身黑衣,朝福鸣公公点头致意后进了陆知行的房间。
他往陆知行对面一坐,陆知行伸手拿了个杯子,桌上放着一个精巧的茶壶,他将滚水倒入杯子,洗刷,倒出,再倒入一遍,陆知行喝茶挑剔,东宫里一两新茶千两金,被他随意地用来烫杯子。
一杯茶水搁在邬松砚对面,茶香味儿顺着袅袅白烟攀升,陆知行的脸在白烟里朦胧不清。
他面无表情,自始至终没有抬眼看邬松砚。
邬松砚:?
这位爷到底哪儿不高兴?
他心下揣摩,难不成是与陆铭轩同乘?
天色渐晚,夜间赶路并不安全,所以他们选择找个客栈歇一-夜,邬松砚的房间在二楼,他草草洗漱后睡下,以为风尘仆仆一天自己应当会很快入睡,谁知道翻来覆去很久他都没睡着。
他的房间在陆知行-房间正下方,不由得心猿意马,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上次是怎么避过邬府侍卫进来的,守着他的人还这么巧合地离开了。
脑子里想法愈发混乱,越想越睡不着,他索性起身穿衣服,幸好奔波一天了大家都很累,吃完晚膳纷纷闭门回房休息。
等他回过神他已经从另一侧上了三楼,正好遇到福鸣公公,福鸣公公大吃一惊,做贼似得看四周没人悄悄问他:“公子怎么来了?”
“我……”
福鸣公公福至心灵:“是来找殿下的吗?您等着,我带您过去。”
说完他甚至都没等邬松砚回答,先去将守着的仆人引开,然后将邬松砚送入陆知行-房中。
一气呵成,毫不拖沓。
邬松砚虽然无语,但又觉得干脆问陆知行好了,哪知在历来对他和颜悦色的陆知行这儿碰了个大钉子。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他第一次面对面无表情的陆知行,哪怕此前被骗去救陆知行的时候,他都是对他极其温和的。
剥去了笑容的陆知行眉眼平静,身上刻意被温柔化解的锋利渐渐回笼,他背对着月亮,一言不发,莹润的月色悄悄触碰他的脸侧、手指,陆知行毫不在意,整个人都透露着一种淡漠。
看得邬松砚心里痒痒的。
他盯着陆知行白皙修长的手指愣神,拇指,食指和中指捏着小巧的茶杯,漫不经心的贵气。
陆知行轻笑了一声,唤回了他的思绪:“这么晚了,你乱跑什么?”
邬松砚没经过大脑说道:“来殿下这儿算乱跑吗?”
话说出口他突然反应过来,紧接着脸爆红,热意争先恐后上涌,冲上他的脸颊,大脑,就连手指尖都在微微发麻,理智节节败退,丢盔弃甲。
陆知行愣了一下,紧接着笑得越发温柔:“不算。”
他的心情突好像然就变好了,周身又萦绕着温和无害的气质,但邬松砚顾不得看了,他此刻无比感谢陆知行没让人点灯,他起码整个人隐在黑暗之中,没让陆知行看穿他的溃败。
就在不知所措之际,一声尖锐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来人啊!有刺客!”
邬松砚一把将陆知行扯到身后,紧接着就听见外面有兵戈相接的声音,“快来人啊!不好啦!有人朝三楼去了!”
门被一脚踹开,长刀挟着冷厉的风刃横来,“乒!”一把短刃格挡住气势汹汹的刀锋,邬松砚另一只没拿刀的手向前一掌,带着劲劲的掌风,那黑衣人眼睛一眯,后退了几遍避开了这掌。
他啐了一声:“好生厉害的小子,可惜了,你们今天全得死在这儿!”
邬松砚向门外一瞥,连廊上已经乱做一锅粥,黑衣刺客与侍卫打作一团,隔壁陆铭轩房间也传来短兵相接的声音。
他横握着短刀向前冲去,身轻如燕,像一只优雅的豹子一般一跃而起,黑衣刺客正对着他胸口向前一刺,谁知邬松砚突然变了力道,躲过了这要命的一刀,轻巧地盘落在地上长腿一扫,带着簌簌破空声。
黑衣刺客没想到他来这么一下,赶忙腾起腿,却还是晚了一步,邬松砚扫到他的脚尖,他整个人被猛地向前一绊,手中长刀贴着邬松砚的马尾尖向下一刺,稳稳地扎进地板里。
哐当——
邬松砚趁他摔趴在地板上,手中短刀往下一刺,直直穿过杀手的喉管,邬松砚站起身来,地上很快便漫出一滩血。
陆知行全程看着,邬松砚转过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额头上还有晶莹的汗水顺着脸颊落在地板上,陆知行给他鼓掌:“很厉害。”
邬松砚道:“杀顺手了,应该留个活口的,还能问问背后是何人指使。”
陆知行却不以为意:“没用的,这帮人是死侍,被抓住了也是自尽。”
一-夜动-乱结束,除了太子和三皇子,其他人都出现不同程度的受伤,邬松砚的伤是他自己整的,他拿短刀割破了身上的衣裳,再加上他身上沾了刺客的血,凑近三米都能闻得到一身血腥味儿,很顺理成章地被归进伤员的行列。
好在福鸣公公统筹,帮他瞒了下来,再加上当时太过混乱,没人知道陆知行-房内那名刺客是他所杀。
不出陆知行所料,侍卫齐齐整整将刺客的尸体一字排列,一共十二人,身穿夜行衣配着统一样式的长刀,虎口带茧——是长期拿刀留下的,与长刀刀回环刀头稳合。此刀名为鬼头刀,以重著称,削铁如泥,凡是下手就不留活口,极其狠辣,邬松砚挡那一下主要靠臂力,换做其他人可能当场刀碎人亡。
这种刀官家是不用的,但江湖杀手极其偏爱。他们身上也没有其他的印记之类的,根本无从查起。
陆铭轩很是气愤,他是熟睡中忽然被破门声吵醒,侍卫和杀手边打边后退,那杀手一把鬼头刀挥得虎虎生风,好几次险些伤到他,再加上承明帝生怕儿子们文武双全篡他的位,因此对几个儿子的武功培养只有变面功夫,极为潦草。他那个三脚猫功夫,唬唬一般人可能行,但这种刀尖舔血的一探便知几斤几两。
但他也无能为力,雇主将一切信息抹杀的干干净净。
他们只得连夜启程继续赶路,公孙裕一直在二楼,能只有四个上三楼,他功不可没。
他看似带着另外两个被钦点的世家子弟躲在侍卫后面逃窜,实际上放出了不少暗手,帮了大忙。
那两个子弟分别是户部侍郎的三公子胡桓和御史大夫五公子林绩同,他们同样吓得不轻,坐在马上还惨白着脸惊魂未定。
“也不知道这刺客从何而来。”公孙裕捂着肩膀抱怨道,他的肩膀在混乱中不知道撞到了那位侍卫的刀刃,伤口不算很深,纯粹是被自己人误伤。
邬松砚不动声色地偏头扫了身后那俩公子一眼,道:“不知道。刚刚殿下不说了么,没有任何可以入手查的信息。”
“也是,话本子里那杀手都背后纹个花前面纹匹狼这种,恨不得昭告天下他是谁,当下居然什么都不带。”公孙裕嗤笑一声,忍不住伸个懒腰结果牵到伤口,顿时痛得龇牙咧嘴。
邬松砚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话本子里半夜来房的还是妖精呢。”此话一出,不仅公孙裕嘿嘿笑,就连身后的两位公子也忍俊不禁,不由得加入他们的聊天。
公孙裕朝邬松砚递了个眼神:到底怎么回事?
邬松砚几不可闻地摇头,眼神向下一瞥,公孙裕立刻余光一扫,见邬松砚做了个手势,顿时遍体生凉,那是一个军中的常用手术,军中帐纬不隔音,容易被偷听,于是高级将领会避免一些词,用手势来表示。
而这个手势代表的含义是,出叛徒了。
他们一路南下,这次没有选择住客栈,而是知会当地太守和知府,钦差大臣在外代表的是皇命,更何况领头的是当朝太子,太守和知府自然不敢怠慢——之前遭遇刺杀那地儿的他们刚知道消息的时候吓得差点尿裤子,连滚带爬得来请罪,那时他们即将出州界,那位太守和知府紧赶慢赶才赶上,一路纵马疾驰官帽都歪了,据说连马都跑死了两匹。见到陆知行的时候马都没挺住,他们一前一后从马上摔下来一下子跪倒在地:“请太子殿下恕罪,小的罪该万死!”
陆知行着人将他们扶起来,那二人脸色惨白,目录惊恐,陆知行只道:“不怪你二人,我们赶路要紧,没让人知会州府。”
他们还是请罪,毕竟这一队里面哪个拎出来都是身世显赫,他们得罪不起。
最后还是福鸣公公出面好说歹说,才叫他二人送走。此事一出,再想隐着去往西南是不能了,已然打草惊蛇,陆知行每到一州就着人告知,再由他们好生接待。
半月余,众人终于抵达桭州,这一路来,越往南走,平原粮地越少,山川遍地,林木丛生。
桭州在整个大承都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地方,大承地方官僚体系以太守为尊,设知府兼权,刺史作为由中-央直辖的机构,派往各州行监察职责,上达帝听。
但刺史的权力是逾越不过州府二位的。
桭州特殊的地方就在这儿,它是唯一一个刺史权力大过州府的人,由于太祖时期西南桭州叛乱,还是邬询带兵来镇压,后太祖设监察刺史督察地方官,桭州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以及远离朝廷控制已成太祖心腹大患,特授权桭州刺史权逾州府,俨然等同于节度使。
承明帝即位第二年,原桭州刺史贾和无故身亡,死因不明,满门被屠,极其惨烈,传言是被江湖人士仇杀,至今仍是一桩悬案。承明帝深表痛心之余钦点妹夫元培商为桭州刺史赴任西南,代替他的耳朵和眼睛,为他牢牢得掌控住西南的咽喉。
那一年,皇帝的无尚荣宠让辛家声望达到顶峰,出了一位皇后和两位封疆大吏,谁都没有注意到繁华之下摇摇欲坠的城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