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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1.威士忌 ...

  •   到达酒店的时候载浔已经抽噎地背过气去,徐疾只得打横抱着他一路上了楼梯,载浔个子不大分量不轻,饶是徐疾身强力壮也累得出了汗,一踏进房间就把他重重的放到沙发上。
      圆脸上湿乎乎的发亮,鼻翼不断抽动,脖子里也汗湿得发粘,扎木连忙去找毛巾来擦,愁眉苦脸地对徐疾抱怨,“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叫摄政王知道还不得雷霆震怒啊!”
      徐疾安慰道,“首当其冲地是袁大人,我们尽心保护王爷就是了。”
      扎木哼了一声,“这老袁也太不争气,摄政王有心抚慰他,还出了这么大的娄子!”
      两人正嘀咕间,有人通报说袁大人已经赶来,要看望端王爷并磕头谢罪,扎木拿腔拿势地且让人家候着,又对着晕过去的载浔发愁。
      徐疾扯开载浔的扣子,把沾满鲜血的衣服脱下来,去给浴缸里放满热水,低声道,“先把王爷弄干净再说吧,那边就先晾着。”
      两人合力把载浔放入浴缸清洗一番,半昏半醒的载浔抱着徐疾不肯松手,喉管里还呼啦呼啦地抽着气,徐疾被他弄得一身尽湿哭笑不得,扎木道,“还是你细心照顾王爷吧,我且去打发老袁。”
      徐疾早看出来扎木是摄政王的人,平常代管载浔,此时当然也有资格去作全权处理。
      浴室灯光明亮,水汽氤氲,光溜溜的载浔像一只大鱼儿在他怀中乱蹭,浴缸里的水被鲜血染上淡淡地粉红色,淡淡的血腥揉进浓郁的茉莉花香皂味里,有一种奇异的甜味。
      徐疾三两下给载浔擦洗完,捞了大浴巾把他一裹抱出去扔到床上,扯了羽绒被蒙头蒙脸地盖上,自己连忙也去冲洗一番。
      等徐疾换了干净衣服过来一看,载浔竟然裹在被子里摔到床下,迷迷瞪瞪地望着他,嘴巴一憋又要哭的样子。
      任劳任怨地把他救回床上,徐疾看见酒柜里摆着好几瓶洋酒,去随手抽了一瓶,是原产苏格兰的格兰菲迪威士忌,他找了个玻璃杯子一口气倒了大半杯,暗金色的酒液在灯光下有点泛红,自己稍微闻了闻先抿一口,一股独特的烟熏味包裹着清冽干爽的气息,滑溜溜地落入喉咙,一股细细的火焰随之缭绕过整个食管直到胃部,好像把很多郁积的烦闷都烧光了,他点点头,拿起杯子走到床前,掰过载浔的脑袋,将酒杯抵着嘴巴上,小声劝道,“王爷,喝点水好睡一会。”
      载浔昏沉沉地吞咽着酒液,这酒入口绵柔而后劲强大,小半杯灌下去,载浔的脸蛋都红透了。
      这回肯定安分了,徐疾抹了抹额头的汗,给载浔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关上了内室的门。
      沙发上也沾了血迹,还有一地的脏衣服,挽起袖子清洁一番,扎木竟然还没有回来,徐疾拉上窗帘,坐在暗处细细思量,今天的刺客还不知到底来自哪个组织,更何况几乎没有外人知道车上坐着载浔,如果刺客的目的是袁世凯的话……
      革命党有人要杀袁世凯,这不奇怪,袁世凯身为清廷的中坚力量,如果争取不来,当然要尽早除掉,好叫北洋各部群龙无首,但这肯定不是孙先生的意思,孙的内心还是对袁抱有很大希望,再说现在孙先生身陷困境,流亡境外,也不会匆忙之间下达这种命令……
      以革命之名义行暗杀之事实的组织众多,几乎就像绿林好汉山头林立,各暗杀团为一时义气如江湖人行事,缺乏有效的组织和行动纲领是很多次重要刺杀案失败的关键,但是这种状态目前还无法改变。
      现在的清廷如一颗千疮百孔的大树,你一斧头我一榔头,很快就能把它砍倒!但是砍倒的那一瞬间,又有多少人会被它砸死,成为无奈的殉葬者?
      徐疾一口连一口的喝着威士忌,空茫黯淡的空间是一口小小的箱子,可以让他蜷缩着暂时脆弱,他想起了许许多多的人和事,于他个人而言痛彻心扉,但是在历史这条激荡的河流里面,连一个小小的泡沫也震荡不出。
      常话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短短数十年来,秦豫大旱赤地千里,连续数年的东南各省的大水,要么是旱蝗严重,瘟疫流行,黄河改道,要么是洪水泛滥,永定河多次决口,丁戌年的奇荒惨绝人寰,各大河流连年漫决百姓流离失所……然而这些灾难跟清廷的制度有莫大的关系,要不是河务官员严重腐败政中弊窦丛生,大量河防经费被治河官员以各种手段贪污、挥霍,致使河防工程质量每况愈下,全国各大河流得不到有效治理,连年漫决,泛滥成灾。
      想要改变中华大地的贫弱,唯有改变制度!
      徐疾有点喝醉了,自嘲地笑了笑,把历史比喻做河流也不知道是谁的先例,竟然让自己想到了黄河水患,也许任何一个词汇都是人心上的利剑,让鲜血横流,但必须正面相对。
      中国式的官僚在权力面前早就忘掉了什么叫在其位谋其政,而中国式的下属在漫长的下跪和自称奴才中只习惯了揣摩上意和投其所好,最底层的性命都是不值钱的炮灰,任凭烧杀抢掠。百姓们,已经麻木于自己被当做牲口对待,只要给一口吃食,就可以像猪狗一样苟活。活着为了吃一口饭,为了这口饭,可以去死。有太多人善于听天由命,只会祈祷圣人天子和风调雨顺,听天由命是因为农民们无力反抗天老爷行云布雨,洪水地震,也无力于“天子”征兵起戈、大兴土木,他们不得不听天由命,把活着当成幸运,把死去当做平常。
      不是我们的民族没有尊重生命,敬畏死亡的因子,实在是在这片辽阔的大地上,死亡不需要死神一镰刀一镰刀的收割,只需要某个活着的人轻轻动一指头。靠土地吃饭的人死后也不过是一杯黄土,尸骨还要滋养来年的庄稼,这样的命运怎么能摆脱天意?漫长的封建社会,深重的民族屈辱,忍受着列强愈演愈烈的侵略和瓜分,这血泪斑斑的现状,有多少人能看个明白?又有多少人活得清醒?
      真的喝醉了吗?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见,就这么倒下去,睡着,好不好?
      不用想那么多,也不用为那些事情心痛,死去的终归会死去,而活着的,就这样,好不好?
      呆在王爷身边,享受着其他奴才的恭维,娶一个年轻听话的女人,也许还会生下来一堆活蹦乱跳的孩子,就像小时候的自己一样,被教育着怎么跪拜叩首,怎么自称奴婢,儿子也许会子承父业拿起菜刀,女儿也许会被主子指给另外的奴才……
      这样呢?好不好?可以接受吗?
      不!不能!
      徐疾猛然站起来,酒力让他的脑袋有点重,视线里全是昏茫的重影,他隐约听见连续不绝的抽泣和呻吟,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令人发寒。
      他连忙过去地推开门,是载浔做了噩梦吧,半拉的窗帘落进来阴暗的天光,载浔在白色的被子里像一个出不来的蚕蛹。
      徐疾干呕了一下,过去给他把被子扯开,轻软的丝绵几乎湿透了,载浔皱紧眉头嘴巴大张着吸气,嘴唇发紫,摇了半天才睁开眼睛。
      “死人!有死人……我好害怕……”载浔下意识地抓紧他的胳膊不放手,徐疾叹着气爬上床,把载浔搂在怀里半躺下去,手掌不断摩挲他的后背。
      “好热,好热……”载浔安分了没半分钟又开始嘟囔,大概是酒的原因,他的全身的确滚热,残留的香皂味和新鲜的汗水混杂在一起,充盈着徐疾的鼻腔,竟让徐疾产生了异样的感觉。
      徐疾略微放开他一点,只是用手指不断梳理他散开的辫子,载浔小声哼哼着翻来覆去,恐怖的经历化作可怕的梦魇把他纠缠不休,只有在靠近人体的温度和气味时能得到稍许抚慰。
      “徐疾,”载浔闭着眼睛小声叫道,“你说雁儿好不好?”
      徐疾惊讶地挑眉,沉声道,“怎么突然想起她?”
      “过年前你就要娶她吗?”载浔继续问。
      徐疾苦笑着,“这不是福晋的意思吗?”
      “你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我答应给你指个好的,你喜欢的。”载浔不知脑袋里怎么转的,竟然把许久之前的玩笑话又说了出来。
      徐疾心里一动,很苦恼地说,“我确实不太愿意啊……我不太喜欢她。”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呢?”
      这个问题让徐疾有点为难,他亲密接触过的女人只有幼年时期的玩伴,在欧洲的时候,连路边最便宜的流莺也不会接华人的生意,何况他根本没有闲钱,同盟会里倒是有出身高贵的小姐女士,但他向来敬而远之……说起来雁儿都能算是他所能得到的最好的女人了。
      但是为什么不喜欢雁儿呢?因为雁儿是旧式的奴婢而自己是革命人士?还是因为雁儿身为女性却没有激发起自己任何本能的冲动?
      徐疾深吸一口气道,“王爷,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载浔晕乎乎地说,“……我不喜欢女人。”他勉强睁开眼睛,犹豫着展露心扉,“我对女人,不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21.威士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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