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染江月》青青笠荷翁

5、第 5 章

　　下一瞬，林枝扶无视那双眼睛：“不是，你自己挑一个你喜欢的面具，然后，你自己给钱。”

　　摊主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挺没眼力见的，噗呲笑出了声。

　　悦儿笑容都僵住了，拿着面具的手悬在半空中，放回去也不是，拿过来也不是。

　　摊前某一男子观摩了全过程，出来打抱不平：“我靠，有没有搞错！这样的人也配被人喊做姐姐？连给妹妹买个面具都不愿！”

　　林枝扶看着悦儿，没答话。须臾，她分外真诚地道：“我没那么多钱，买不起。”

　　“真的。”

　　摊前又一男子讥笑：“穷得一贫如洗好也好意思带妹妹出来逛街啊！我要是你我就去附近找找有什么能赚钱的活计，好过在这儿丢人现眼！”

　　悦儿怒火升腾，周身都热了起来，说林枝扶丢人现眼？？说林枝扶不配？？什么东西，敢这样评价姐姐？？必要割了他们的喉咙！！

　　她叉着腰怒怼摊前两个男子：“关你屁事？！关你屁事？！关你们屁事？！谁准你们对我姐姐无礼的？你以为你嘴长得宽点就能对我姐姐评头论足吗？我不喊她做姐姐难道喊你做姐姐？就你们这番豁牙露齿、影响市容的模样都好意思出来逛街，我姐姐这面若桃花、貌若天仙的怎么不能出来？到底是谁在丢人现眼？还有，我姐姐就是一贫如洗又如何？我有钱，我大把钱，我乐意养着姐姐供着姐姐！我乐意挥霍！！又怎么样！！你们，有人愿意养着你们吗？怎么样？羡慕吧嫉妒吧恨吧？”

　　林枝扶厉声道：“悦儿！即使人家长得不好看也不要攻击人家的长相，这样很不礼貌！”

　　长得不好看的人家：“……”

　　众人皆沉默，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乌鸦飞过也叫。

　　摊前又一男子摔了手上的面具：“有病！你那好姐姐连个面具也不舍得为你买，你倒上赶着去舔人家了？说她一句你还激动上了？我们为你说话还要遭你骂，怪不得人家不对你好，看不上你，你这番轻贱不自重，上赶着倒贴，你去舔人家屁股人家都嫌你！”

　　“你大爷！你大爷就看不上你！你大爷不对你好，你便出来这般撒泼打滚，指桑骂槐，要脸不要？”

　　摊前某一男子也支楞了起来：“哟！说了还不信，你姐姐就在当场，不信你问问，她看不看得上你？”

　　悦儿原本像只斗鸡，看向林枝扶的时候气势都弱了下来，耷拉着双耳，两只手的手指捻着林枝扶的衣袖摇了摇：“姐姐~他们骂我！”

　　林枝扶从未与人当街对骂过，有些尴尬，看了看悦儿又看了看那两个男子，搂着悦儿站到自己身边，道：“好了好了，不吵了不吵了，我们不跟没素质的人吵。”

　　“那姐姐看不看得上我？”她不依不饶。

　　“呃……”林枝扶沉默片刻，不想撒谎又不想让旁人辱骂了这小姑娘去，不知道该如何说。

　　小姑娘身子跟手一起摇了起来：“姐姐~看不看得上我嘛？”

　　林枝扶只得胡乱点头：“看得上看得上……”

　　悦儿即刻得意地看向那两个男子：“哈哈哈，听到没！看得上，姐姐说看得上我！”

　　“小人得志！！”

　　另一个男子说：“看得上又如何？光讲有什么用？还不是一个面具都不舍得给你买！”

　　“姐姐！！”悦儿变了调得喊。

　　林枝扶简直想抬手捂耳朵，沉默片刻，道：“算了，先走吧。”

　　悦儿虽失落，也没继续说什么，刚要抬脚跟上去，林枝扶又退了回来：“老板，我忽然想起我身上有一对小物什，与你以物置物可好？”

　　“当然不行！本摊原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概不赊账，钱货两讫！”摊主一口拒绝。

　　“果真？”林枝扶摊开手心，上面安安静静躺着对玉连环。

　　那对玉连环以两只戒指般大小的环儿连结而成，以羊脂白玉塑就，质地细腻滋润，光泽莹透纯净，白而温润，呈现半透明的状态，加之雕工精美，是难得一见的佳物。

　　摊子当即变了脸色：“哇！！这这这，这当然可以了！”在他伸手去抓的同时，林枝扶就收回了手。

　　摊子：“姑娘，做人一诺抵千金，你不能反悔哦！”

　　林枝扶对悦儿道：“挑吧。”

　　悦儿挑了个红脸长须的方形鬼面，跟林枝扶那个似乎是一对，林枝扶的是绿脸獠牙的圆形鬼面。

　　悦儿挑完之后还特地在那两个男子面前炫耀，手里轻晃着面具得意洋洋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姐姐给我买面具喽，你大爷有给你们买吗？哈哈，想来也是没有的，不像我姐姐，处处想着我为着我……”

　　两个男子横瞪着眼，脸又灰又绿，又骂了句小人得志之后各自走了。

　　林枝扶等她晒够了，才把她拉到身边。悦儿把面具罩在自己脸上，猛地凑近，露出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枝扶：“姐姐，好看不好看？”

　　林枝扶看着近在咫尺的鬼面，觉得鸡皮疙瘩起来了，她强忍着往后退的冲动：“好看。我们先走，晚点再戴。”于是拉着悦儿的手快步离开。

　　摊主得了那对玉连环，爱不释手地捧在手心观看，不想下一刻却被人抢了过去，他刚要暴怒弹起骂人，见来人是刚刚那个拉着自家姐姐撒泼打滚的小姑娘，此刻正凶恶地扭曲着脸凝视着自己，哪儿还有方才那副俏皮可爱、人畜无害模样。

　　他吓了一跳：“姑、姑娘，你还没走啊？”

　　“那玉连环……你姐姐方才兑给我了……”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指了指悦儿的手心。

　　悦儿甩了一锭银子过去，恶狠狠地说：“我姐姐的东西你也敢惦记，小心我一拳锤爆你的头！”

　　摊子被这气势吓得不敢说话，悦儿很快转身走了。待悦儿走出老远，那摊子才抱着银子嘟囔了一句：“说好不反悔的……”

　　林枝扶蹲在路边，很快就等回了说要去捡手绢的悦儿，于是拉着她来到一个隐秘的拐角处，从袖子里抽出两张面皮似的东西，递了一张给她：“贴在脸上，戴上面具，有人追来了，搞不好要被砍的。”

　　说完，林枝扶动作很快，几下就贴好了。那面皮的右颊处有一块巨大的黑色印记，贴在她脸上服服帖帖，不细看根本看不出痕迹。

　　悦儿双手撑开那面皮来看，左颊和鼻梁处有一块红色胎记。她嫌弃地‘咦’了一声：“姐姐，这张脸好丑啊！能不能给我换张漂亮的？”

　　林枝扶平静地说：“没有漂亮的。”

　　悦儿天真无邪地问：“是因为买不起么？”

　　林枝扶淡淡地瞅了她一眼。

　　“对不起姐姐，我知道肯定不是因为钱的原因。”她乖乖把面皮沾好，带上了面具。

　　两个人重新走回大街上，迎面撞上那拦住人家要摸脸看脸的一男一女。果不其然，男子拉住林枝扶的手不让走，很不客气地要去她的掀面具。

　　林枝扶自然不依，缩着身子抬手挡脸，却没有动用武力。那男子抢着要动手，林枝扶边往后退了两三步边装做惊恐地喊了两嗓子，男子眼疾手快，一个劈手上前夺下林枝扶脸上的面具，林枝扶啊了一声，慌乱地低下头用袖子遮挡着脸颊。

　　那男子还待上前，伸手想去捏林枝扶的下巴仔细看看她的模样，被悦儿一抬腿踹在胸膛上，他往后退了两步，龇牙咧嘴地捂着心口。

　　悦儿这一下把自己的面具都震得掉了下来，大声道：“好厉害啊，好不得了啊，光天化日之下强抢人东西，还有没有王法啦！”

　　旁边的秋波蓝女子闻声看了悦儿一眼，整个身子都抖了一下，一阵恶寒，往后退了一步。

　　那男子也怒了：“你这丑八怪喊什么！谁抢你东西了！”

　　悦儿指着他手里的面具：“呐呐呐，你没抢我东西，你手上的是什么？你眼睛长来是当摆设的吗？还有，你以为你多好看？椰壳似的头，香肠似的嘴，死鱼眼歪鼻梁，也敢叫嚣着骂旁人丑八怪啊！”

　　好个伶牙俐齿！！

　　“你！你！！”那男子脸颊盖了一层红晕，他几时见过讲话这般歹毒刻薄的女子？指着悦儿，想要骂回去，好半天讲不出来一个字。一看自己手上，果然有一只丑出天际的鬼面具，他自己也不知那面具什么时候跑到他手上来的，一下把那面具甩开，像是沾上了什么脏东西，嫌恶地甩手。

　　悦儿心疼坏了，蹬蹬两步跑上前去捡了回来，用袖子擦拭上面的灰尘，又吹了吹气。

　　秋波蓝女子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看看悦儿，又看看林枝扶，蹙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枝扶则用袖子轻轻抚着脸颊，抽抽搭搭哭起来，一副深宅贵女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我们两姐妹自知相貌丑陋，又着实向往这街景繁华热闹，唯恐吓着别人，往日都是躲在家中，不敢踏出家门半步。今日是我妹妹生辰，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出来逛逛集市。我们这才戴了面具出来走走，不曾想被这位椰壳公子这番羞辱……”

　　许是林枝扶哭得太过凄惨，旁边的路人商贩纷纷出来说话，指责岳那男子的不是。

　　“你们太过分了！哪有这样侮辱人的！”

　　一位姑娘也站了出来：“就是！我看这俩人分明是色魔才是！他们方才过来便是一味地去看女子的脸！”

　　另一位女子指着秋波蓝女子：“是啊是啊！她还趁机摸了一下我的面颊！”

　　秋波蓝女子脸色一变也，啐道：“我呸！少胡说八道，我几时摸你？”

　　“你用眼神摸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