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染江月》青青笠荷翁

25、你比她还变态

　　慕见溪环顾了一圈这喜气洋洋的婚房，她姐姐的婚房。片刻之后，她走了过去，在慕念锦身前站定，俯下身，注视着面前盖着红盖头的人，在心里描绘着她的五官与那双她相似却让她魂牵梦萦的眼睛。

　　两个人离得很近，慕念锦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那盖头很厚，是慕见溪特地选的。

　　半晌，她慢慢前倾，隔着厚厚的红盖头亲吻了姐姐的眼睛。对面的人身子僵了一瞬，抓住来人的手腕，慌忙道：“是谁？”

　　来人只轻轻一吻，便挣脱了抓住她的手，快步离开了。

　　“这便是慕见溪心境中的大致境况。”林枝扶丢了随手捡来的树枝，地上画了一大片火柴人，她拍了拍手，站起身来，“这心障是以慕见溪为视角，所以慕念锦婚后发生了什么我们不得而知，只是有一点我实在想不明白。”

　　蛇铭盯着地面的一团鬼画符，紧紧皱着眉头，脸上皱成一团，其实他也不明白，很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愚蠢人类画的东西那么恶心。

　　玥儿难得静了片刻，问她：“姐姐有何处不明白？”

　　林枝扶抱着双臂，摸了摸下巴，“这些片段通篇都是关于那两姊妹的恩怨纠葛……”她疑惑道：“这慕见溪最后为何要在慕念锦大婚时，穿着一袭艳红的纱裙，跑到婚房偷偷亲慕念锦一口？”

　　蛇铭脱口而出：“她脑子有病呗！嘶！”

　　“……”

　　四下沉默。

　　玥儿翻了个白眼，用力推了推蛇铭，一把将他推出去好远，嫌弃道：“你这条烂蛇能不能别乱讲！”

　　蛇铭踉跄好几步，瞪大双眼抖着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错愕道：“嘶？我——”

　　玥儿的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形，表情谄媚不已，看向林枝扶：“姐姐……”

　　蛇铭愤然甩袖：“愚蠢人类！”

　　林枝扶在一旁出神做呆愣状，似乎在思索，半晌，点点头得出一个她觉得最为合理的解释：“慕见溪亲慕念锦是为了报复利元忠么？她憎恶利元忠，却无法宣之于口，所以偷亲一下他的妻子，报复他。”

　　“……”

　　两厢沉默。

　　“哈！”蛇铭发出一种非人的笑声，自己竟然妄图跟着这种愚蠢人类端了那鬼女人的老巢，简直荒谬！

　　没有得到附和的声音，林枝扶等了等，疑惑地问玥儿：“不对么？”

　　玥儿睁着明亮的大眼睛，注视着林枝扶，眨了眨。林枝扶不解也冲她眨了眨眼睛。

　　“姐姐，”她第一次否定林枝扶，说出她自己的理解，“我觉得慕见溪是爱慕慕念锦。”

　　“怎么可能！”林枝扶脱口而出，脸上慢慢浮现出一种难言的神色，“她们都是女子，还是一母同胞的姊妹！双生胎啊！”

　　在林枝扶看来，男女间只要没有明确说出喜欢和爱这两个词语便不算爱情；而同性间就算明确地说了这两个词语也不算爱情，她会自动理解为兄弟情、姊妹情、友情或是旁的什么。

　　玥儿用那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盯着林枝扶，她迟钝地慢慢红了脸，耳根发烫，她低下头，不敢再与玥儿对视，也不知在想什么。

　　玥儿想再说些什么，加把油添把醋让火烧得再旺些，却猛地惊觉眼前的场景在不断变换，一幕幕换转极快，每一幕都是慕见溪俯下身去亲吻慕念锦的场景，在婚房里，在花丛中，在马车内，在大街上……

　　极为诡异。

　　“这什么！嘶！这什么啊！”蛇铭惊恐大喊，“这鬼女人简直变态！”

　　玥儿：“啧。”

　　蛇铭看向玥儿：“你比她还变态！”

　　林枝扶一脸平静地看着这些画面，又听到蛇铭说玥儿是变态这种话，她莫名觉得晕乎，闭上眼睛低头摸了摸太阳穴，玥儿见状上前扶住了她，防止她栽倒。

　　“我们不若走出去看看。”蛇铭道。

　　“姐姐？”

　　林枝扶点点头，被玥儿挽着手臂一道走。

　　一行人在这极为有限又混乱的空间里走了又走，找了又找，每次总在出乎意料的时刻、在出乎意料的地方看到那两姊妹两人亲吻的画面，都是慕见溪小心翼翼地去亲慕念锦的眼睛。

　　蛇铭崩溃了，大喊：“嘶！这算怎么个事儿啊！”他指着林枝扶大声道：“你不是说跟着走上一遍这历程破解之法便显而易见吗！破解之法呢！嘶！嘶嘶！”

　　法子行不通，林枝扶也是有些尴尬，只得道：“这不是历程没走完吗，那走一半断了我有什么办法？”

　　蛇铭开始耍无赖，直接躺到地上去：“啊啊啊我不管！我不管！嘶！你想办法，你必须带我出去！嘶，没有法子我们全都死在这儿！让我跟你们这两个愚蠢人类死在一起？！”

　　蛇铭跳起来，曲着腿指着她们，接着五指张开掌心抵在下颚，龇牙咧嘴眼珠暴起，难以忍受那样：“啊啊啊啊啊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啊啊啊嘶嘶嘶！”

　　玥儿也是对这聒噪行径忍无可忍，捏着拳头竭力压低声音：“蛇铭！”

　　蛇铭双臂乱甩原地乱蹦。

　　林枝扶却忽然灵光乍现，面向玥儿脱口而出道：“你要不要亲我一下试试？”

　　玥儿瞬间止了声，看看林枝扶，又看看蛇铭，脑袋整个转了一圈四周，又看向林枝扶，眼神异常地亮，兴奋不已却有些躲闪：“嗯？姐姐，姐姐刚刚说什么？”

　　蛇铭又蹦一下：“她说让你亲她一下！嘶！”

　　“真的吗姐姐？”玥儿屏住了呼吸，紧紧捏着林枝扶的手臂，指尖穿透衣衫陷进皮肉里，林枝扶感到轻微的痛感从手臂传来，低头看了看，不动声色。

　　玥儿僵着身子不敢动作，她怕姐姐生气。

　　林枝扶看着她那样子，反思着是不是自己太过分、太强人所难了，于是她改口：“算了算了，我随口乱讲的，还是别亲——”

　　话头戛然而止，因为有个柔软而湿润的事物撞上了自己的唇。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触感，酥酥麻麻的，林枝扶想，她从未与人接过吻，如今只是浅浅地一碰，就算只是一碰，她觉得，同人接吻应是不讨厌的，就算再深入一些也成。

　　不过玥儿并未深入，她很快离开了——放下踮起的脚，双手也跟着从林枝扶肩上撤下来。她的眼睛带着水汽，眨了眨，脸颊上盖了一层薄薄的红晕，盯着林枝扶瞧，似乎在期许什么。

　　馥郁香气慢慢萦绕在二人周身。

　　林枝扶动了动垂在身侧的手指，好像僵硬住了，感觉不是自己的手，根本不听使唤。她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声，脖子和耳朵整个发烫地像刚从炽热的火里拿出来，她扭过头去，舌尖舔了舔，尝到一股铁锈味。

　　林枝扶用食指碰了碰下唇，指腹被染红了。她的唇被玥儿没收好的牙齿磕破了，可自己却没发觉，整个唇都是麻的。

　　她也不怎么变态嘛，林枝扶想。

　　“姐姐？姐姐？姐姐！”

　　玥儿喊了好多声，又拍了拍她肩膀，就差在在她耳边喊了，林枝扶像灵魂出窍了一样。猛地回过神，便听见一旁抱着胳膊的蛇铭老神在在道：“她在回味呢！”

　　林枝扶听到这句话，脑子轰的一声，被暴击得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到了，只觉得周身温度在慢慢上升，热得她想脱光。

　　而在玥儿和蛇铭看来，便是林枝扶脸、耳朵、脖子连带着手，就是裸露在衣衫外的皮肤一整个变粉，接着越来越深，深的发红。

　　蛇铭站直了身体，警惕地看着林枝，难得正经地怀疑道：“她没什么罕见病吧？”

　　玥儿没说话，一脸忧心地伸手去探林枝扶额头的温度，被偏头避开，她又着急地去抓林枝扶的手腕，想试着把一下脉，也被双手推开。

　　“姐姐？你怎么了？身体那里难受吗？”

　　林枝扶推开玥儿的脸，不让她碰也不让她靠近自己，玥儿哪里肯依？她生怕林枝扶的身体出了什么毛病，不断凑上去喊姐姐、姐姐。

　　“哎，你走，你走开一点，先别靠近我，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林枝扶羞于见人，双手掩面，背对玥儿和蛇铭走远了一些。

　　玥儿还不死心地跟在身后弄她，虽没有强硬地要掰开林枝扶掩面的手，却还是一直扯她的手肘的衣袖，连一丁点儿私人空间也不愿意给她。

　　蛇铭摸着下巴看了半晌，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害羞了。”他摇摇头，嘲笑一声：“那么容易害羞。”

　　林枝扶暗骂：死蛇妖。

　　而玥儿也是不解，死命问死命问：“姐姐在害羞什么？”她不懂，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更出格的事还没做呢。

　　林枝扶继续暗骂：死小孩。

　　“呼……”感觉到温度慢慢降下来了，林枝扶也有点被憋着了，她松开手，面颊终于暴露在空气里，她长舒一口气，用手扇了扇给自己降温，又悄悄转动眼球去观察玥儿和蛇铭的反应。

　　林枝扶已经暗下决心，若是在任何一张脸上看到任何一丝耻笑的表情，就把他们就地埋了。

　　好在没有，蛇铭脸上写满了‘愚蠢人类’，玥儿的表情就有些耐人寻味，她的脸上有些不解有些担忧有些迫切。

　　“好了，什么事都没发生。”林枝扶装作平常样，说无事发生，要继续找这鬼雾的破解之法，“对了，我们刚刚进行到哪一步了？”

　　蛇铭啧了一声，不耐烦道：“亲嘴。”

　　“亲嘴……”林枝扶脑子有轰了一下，“哦，亲嘴……”好在这次还能勉强思考，她忽略又在缓缓升温的脸颊脖子耳朵，淡定地对玥儿道：“其实你刚刚亲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