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冷雾霾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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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憧离开棉与，余墅的生活回归初始状态。
一潭死水。
但格外清静。
该上课上课，该放学放学，学得懂就学，瞌睡来了就睡，反正她也改变不了。
任何方面。
钟祺佑倒是时常给她发消息，但余墅一看见他就会想起谭黎，一想起谭黎就想起秦飞，一想起秦飞就想起孟憧骗她。
虽然照孙珂所说，钟祺佑应该是属于没什么攻击性的那一类，正好那段时间孟憧也在外地，他应该不是演的。
他也和她一样成了笑话，但她还是不是很想搭理。
连着发了五六次消息她都没回，期末考试前的一个星期五，余墅值日，出来的时候看见钟祺佑出现在校门口。
现在已经是深冬，他在校服外面穿了件黑色的长款羽绒服，围了条灰色围巾。
就是上次吃馄饨时她戴过的那条。
余墅伸手拉了拉书包带子，还是走了过去：“你怎么来了？”
钟祺佑已经不再像前几次见面那样拘谨，甚至今天，余墅能感觉到他有些生气。
“你怎么不回我消息？”
余墅随便看着别处：“最近比较忙。”
“忙些什么？”
余墅词穷。
几秒，她说：“复习啊，考试之类的。”
她抬头笑笑：“你不用吗？”
钟祺佑看着她皱眉咽了咽，很轻地叹了口气，但余墅还是感觉到了。
她心情有点异样，但也只有一点。
余墅低头错开视线，又伸手拉了拉书包带子：“天快黑了，你回去吧。”
她绕过他往前，钟祺佑叫住她：“余墅，我能请你吃个饭吗？”
“有些事，想找你聊聊。”
余墅回过头来，钟祺佑看着她，有认真，有期待，但也多了些平和。
和那天吃馄饨时见到的他又有些不一样了。
余墅觉得他又变得高大了些，不像之前说要和她一起吃早餐时那样谨小慎微。
有事聊聊？
她看着他玩味地勾唇笑笑：“好啊。”
余墅没有回家，直接背着书包和钟祺佑一起上了车。
车在上次的巷子口停下，但这次钟祺佑带她去了一家冒菜馆。
他找了个位置把书包和外套放下，等余墅也放好东西，带着她去冰柜拿菜。
他递了个夹子给余墅，一手拿夹子，一手拿菜盆：“想吃什么就放我这里。”
余墅接过夹子，视线在他手上停留，骨肉匀称，骨节分明，皮肤也白，手背上有血管凸起，透出淡淡的青色，手指活动起起伏伏，带起手背上一根又一根好看的线条。
其实不只是手，钟祺佑整个人都长得挺匀称，单薄不单调，清瘦不瘦弱，绅士且有涵养。
属于是很有文化的一类可餐秀色。
余墅默默移开了视线。
钟祺佑已经往菜篮子里夹了些肉，看余墅没动，问她以前有没有来过这里。
余墅不想接话，闷着夹菜。
钟祺佑奇怪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莫名其妙地勾唇笑笑，跟着她的步伐接着菜，看她喜欢哪样，就再加一些。
一轮走下来，菜篮子都满了，钟祺佑拿给老板交牌，余墅没等他，回了座位看手机。
钟祺佑微笑着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前面还有三个，老板说大概十五分钟的样子。”
余墅嗯了一声，继续看手机。
安静。
和店里哄闹的说笑声。
钟祺佑一直没说话，余墅也没问。
钟祺佑今天找她吃饭的理由其实不怎么重要，重要的是，她意外地想来。
一直玩手机到服务员上菜，才收起手机拿筷子。
然后发现钟祺佑已经把她的碗筷给烫好。
“谢谢。”余墅说了句。
钟祺佑看着她微笑着：“不客气。”
余墅扫他一眼没说话，往碗里倒了点醋，开始吃。
之前的早餐是分开的，上次的馄饨也是分开的，各吃各的，互不影响，但冒菜是一锅。
余墅夹菜时时常能瞥见钟祺佑的筷子，越吃越……
怪。
诡异的亲近，和诡异的暧昧。
她一次性多夹了些在碗里，钟祺佑正吃着，看她这样一时奇怪：“怎么了吗？”
余墅还是不想说话。
又或者是不想跟他说话。
老毛病又犯了。
一看见钟祺佑温柔她就想朝他发脾气。
凭什么这么温柔？不许温柔。
给我哭！
但钟祺佑还是温柔地问她：“喜欢吃海带丝吗？要不要再加点？”
余墅咬了咬牙，埋头吃着。
钟祺佑没问到，但也没再多话，安静吃着。
整个店里最安静的饭局。
大概有半个小时，余墅吃好了，拿纸擦了擦嘴，钟祺佑比她稍快一些，安静等着她。
“你吃好了？”余墅问。
“吃好了。”钟祺佑微笑点头。
余墅不爽地别过脸穿外套：“你付钱我付钱？”
“刚才交牌的时候就已经付了。”
余墅站了起来：“那走吧。”
又一次在周五晚上经过这条亮堂堂的小巷，余墅的心情却完全不同。
今天没有那么惬意，但……
也还不错。
至少风吹到脸上的时候，她的烦躁少了很多。
钟祺佑和她并肩走着，羽绒服衣袖偶尔碰到她的，他又拉出一点距离，但走着走着，又会碰到。
余墅并不介意这样的小碰触，但次数多了还是会觉得奇怪。
怎么，这是大脑发育太好了四肢不受控吗？
不知是第几次相碰的时候，余墅转头看他，他正低头，下巴和嘴唇埋进拉到顶的衣服领口。
看着似乎有点冷，但没有系围巾。
“怎么了吗？”钟祺佑不知道自己刚才又碰到了她，“是不是冷啊？”
他又把围巾递过来。
余墅目光在他围巾上驻足。
“你只有这一条围巾吗？”
钟祺佑动作明显怔住一瞬：“不……不是，还有。”
“我洗过的，干净的。”
他像上次那样把围巾翻了一面，刚要说和上次一样的话，余墅在他跟前站定，又一次把领口拉了上来，对着他低头。
钟祺佑看懂了她的意思，但愣着没敢动。
余墅保持着姿势没动，又有风吹来，她被冻得抖了一下，钟祺佑顾不上别的，给她系上。
但这次是另一种系法，先对着，然后一头穿过另一头。
围巾戴上，领口明显不漏风了，余墅以为他会像上次那样系，低头配合着，看见钟祺佑的手在自己眼前系围巾的时候，惊讶地抬了点头，小声发出一声疑问：“嗯？”
钟祺佑有点慌地解释一句：“这样系和你今天的衣服比较搭。”
余墅看了看身上的衣服，下一秒又停住。
无所谓搭不搭。
“你还有别的围巾的话，把这条送我吧。”
“或者你开个价，我买了。”她往前走着，随意地说着。
“不用，我送给你就好。”钟祺佑跟在她身边走着，他步子大，余墅步子小些，他低头看着，一点一点减小步幅，跟上余墅的步伐。
余墅没有察觉到他的动作，左右随便看着。
“你着急回家吗？”走到巷子口时，余墅问他。
钟祺佑有些意外：“不着急。”
余墅抬头和他对视一会儿：“那你陪我走会儿吧。”
“就那条路，很多老头老太太跳广场舞那儿。”
钟祺佑慢慢笑起来：“好啊。”
第一次被余墅邀请散步，钟祺佑全程嘴角都没有下来过。
虽然余墅也没和他说什么，只是单纯走走看看。
两人先是过了马路，沿着老头老太太们跳舞的那条街一直走，走到尽头，又走回来。
都走了一半了，余墅还是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做，大概只是……想。
没别的意思。
嗯。
.
今年过年在一月底，一月二十的时候，八中期末考试才结束。
最后一门科目考完，孟憧给余墅发了消息，说时间改了，自己年三十那天都还有一场比赛，但就算不能回来过年，也一定会赶在她生日前回来的。
说起生日，余墅到现在都还没想好给孟憧买什么生日礼物。
想敷衍一点，这样孟憧就会伤心，会失望，然后就不会喜欢她了，但又觉得，不该这样。
就算她做好准备要辜负孟憧，也该一码归一码，有的事开不得玩笑。
生日很重要，十八岁生日更是重要，孟憧作为她生命里顶重要的人，她得认真对待。
孟憧只比她小三天，她生日二月三，孟憧二月六。
今年过后，她和孟憧就认识四年了。
三年前的二月六，孟憧十五岁生日，也是余墅认识他的第一天。
那年孟凡去外地出差的时候因公去世了，他家里也没别人，临近过年前的某一天，打开门，就收到了孟凡公司同事带回来的骨灰盒，公司赔偿后孟凡潦草入了墓地，孟憧开始一个人生活。
但赔偿款很少，只够支持一个多月的生活，家里房子还是租的，刚好临近过年，房东想着他一个孩子，就留他过了年再走。
但孟憧年纪小，又没钱，出来了之后就无处可去了，饿急了眼，趁着天黑缩在音河巷边上的一个小破房子里，看到谁就抢谁。
刚好遇上出门散心的余墅。
直接一下子把余墅扑到地上，然后发现余墅其实在哭。
余墅花了身上唯一的十块钱请他吃了碗面，然后孟憧就成了她每天偷家里的剩饭投喂的流浪朋友。
但没过多久，余墅偷偷养孟憧的事被霍民和曲然发现了，骂她小小年纪不学好，偷偷在外面藏男人，骂得惊天动地，骂得人尽皆知。
但余墅知道，只是借口而已。
她们早就想赶她走了，不然也不会让已经七岁、完全有性别意识的霍明轩和她住同一个房间，睡同一张床。
她听到曲然和霍明轩说过，没有什么先来后到，那个房间本来就是留给他的，她才是该走的那个人。
于是余墅搬走了，带上能带走的一切东西，半个编织袋就装下了。
她拿着行李去破房子楼道里找孟憧。
然后两人一起瞒报年龄打零工苟活，中途被发现了好几次，好在大部分老板还是好心，结了工钱之后才让她们滚。
本来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结果三个月后饶芸出现了，说是孟凡前女友，帮两人解决了生活问题，还让她俩继续上学。
再然后，她和孟憧一起考进了八中，孟憧进了篮球校队，饶芸也很支持他，要什么给什么，帮他报了很多培训班，送他一路打到市里，打到省里。
只是借住，但有自己单独的房间，有书读有钱花，不缺衣少食，饶芸也不会乱发脾气和阴阳她，余墅已经非常知足，不敢有什么想法，后来孟憧给她表白，她就更不敢有想法了，搬出饶芸家住进了银饰店。
等成年，然后还钱。
余墅回家后纠结了一下午也没想好买什么，傍晚的时候出门，打算直接去商场里选礼物。
她对成年礼的印象只停留在电视和小说里的，男西装皮鞋手表、女裙子高跟包包上，别的还真不了解。
而且她的朋友圈子里要么就是成年好大一截的，要么就是一直没成年的，也没具体见过人家是怎么送礼的。
正逛着，然后就在不远处的男装门店里看到了曲然。
霍民，还有他们的儿子霍明轩，和一些她见过面但叫不上号的亲戚。
“哎呀价格虽然贵，但这不快过年了嘛，给您儿子买一个嘛，就当新年礼物。”
“是呀妈，而且我都快过生日了。”
“还要过生日啊？那好啊，又过年又过生日，双喜临门嘛这不是？而且小帅哥穿着多好看。”
“妈……我真的想要。”
……
一段矫揉造作的母子拉扯和亲戚恭维后，曲然给霍明轩买了，一大群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地往这边走来。
余墅没躲。
就站在路中间那么看着。
是霍民先看见余墅，脸上的笑和走路的动作都僵了一下，其他人察觉他的异样，然后才看见站在前方的余墅。
余墅没看别人，只看着曲然，她脸色变得厉害，肉眼可见的不悦。
余墅自嘲地笑笑。
已经隔得太近，而且也有别的亲戚看见，此刻走开反而显得她们理亏。
霍民笑着走近些叫她：“小墅，你……放寒假了啊？”
余墅倒是挺惊讶，两年多不曾联系，学费一分没交，生活费一分不给，连她现在住哪儿都没问过，上来就是一句放寒假了吗。
好正常的寒暄，好像之前从没骂过她一样。
余墅笑着：“没有啊，无家可归，正流浪呢。”
“哟！这孩子说什么呢？”
“不是说去你爸那边上学了吗？咋的，跟你爸吵架啦？”一个不认识的亲戚笑着八卦。
余墅依旧笑着：“我爸不是死了吗？”
“赌输了，前些年被追债的打死了。”余墅看着曲然，“我妈亲口跟我说的，就霍明轩出生那会儿，你们没听说啊？”
“你胡说什么呢！”霍明轩指着她骂了句，被霍民挡下。
霍明轩这声不小，又是在寒假的商场，周围已经有人看了过来，那些亲戚也在互换眼色，还是霍民出来打圆场，他又朝余墅笑笑：“小墅，你要是缺什么，你就说，别发脾气嘛。”
“我没发脾气啊。”
“这不是你儿子在发脾气吗？”
“余墅！”
对面传来一声呵斥，余墅看过去，曲然终于舍得开口。
她胸口起伏着，似乎气得不轻，眼神在四周晃了晃，中途还和一个亲戚客套地笑了下，然后朝她走来，声音很小：“你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在这儿闹什么！”
余墅始终看着她，除了想笑就是想哭。
曲然看见了她的眼睛，但没有丝毫触动。
“妈，我今年，满十八了。”
“你还记得我生日吗？”余墅还是落了泪，说到后半句时声音都哑了下去。
曲然错开眼神，好一会儿：“既然是满十八，你要想回来过，就回来过吧。”
“正好有些事，也是时候该解决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冷雾霾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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