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千戏文录》真名十五画

95、江山不如知己重

　　无机城，大千戏院。
　　大千戏院几乎每天都座无虚席，但是像今天这么摩肩擦踵还是极为少见的，看来是要有好戏上演。
　　今天说的这出戏是昨天刚上的新戏文。昨天一经开演，便座无虚席，今天更是火爆全场，还没开始，就有许多人前来占座。
　　这部戏文名为《江山不如知己重》。
　　讲的是帝江二公子追夜和舞宗二公子舞起风志同道合、双向奔赴的故事。
　　戏文的第一出，说的是追夜和舞起风如何如何认识。也不知道大千戏院的这些撰手们是如何打听如何收集到的素材，除了一些说书技巧上的添油加醋，主干内容竟然和事实相差无几。
　　戏文的第二出，说的是追夜和舞起风经历了如何的故事，从两个陌生人到两个知心朋友的蜕变。这一部分显然说书先生的素材较少，想象的内容就很多了。
　　戏文的第三出，是第一个高潮。说的是因魔尊被暗杀，魔界重新洗牌，舞家选择站在追夜的对立面，导致舞起风内心各种纠结，最终做出抛弃家族的决定。这引来全场阵阵唏嘘和讨论，有唾弃的、有佩服的、有被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戏文的最后一出，则是全戏文的最高潮。那些因为上一出追夜对舞起风的奔赴没有做任何反应而痛恨追夜的人，在听完这一出之后又被追夜感动得泣不成声。
　　以下是说书先生的话：
　　“话说当日，魔军军营外是人山人海，高喊着让追夜继位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此时的追夜，手刃了杀父的凶手，零邪戒又拿在手上，百万魔军尽归麾下，只要他愿意，他魔尊的位置谁都难以撼动。而正在此时，出场率很低、没什么存在感、据说功力也非常微弱的魔姬潇卓，收到一封奇怪的信。信上的内容竟是提醒她戒指上有毒！是哪个戒指、什么戒指？大家应该都能猜到，那便是追夜手上那枚零邪戒！
　　“潇卓一个激灵。也管不得这消息可信与否，就冲到追夜的营帐里。那时候，外面是一群等待追夜戴上零邪戒原地登极然后进军帝江的人，可你们猜营帐里面是什么情形？
　　“空、无、一、人！追夜，不见了！只剩桌上那个打开的锦盒，里面正是黯然失色的零邪戒。潇卓悬着的心放下了，却又再次提了起来。自己的二哥，人呢？当潇卓掀开追夜帐帘的那刻，外面站在最前排的那些宗主大人们也都看到了帐内的情形，他们如此激情而渴求着追夜戴上零邪戒登极为尊，然后追夜，不见了？野火共心等人顾不得身份，纷纷涌进追夜的营帐内，只见潇卓拿起锦盒里的戒指，仔细端详起来。她似乎发现了端倪，于是拿起一根手指粗细的树枝，把戒指往里一套，一时间围观的各大宗主也都目瞪口呆，只见那零邪戒内壁刺出好多小针，深深扎进那跟树枝中，本来还带着绿叶的树枝霎那间枯萎，那戒指上竟被裹上了致命的剧毒！而那枚被精心设计好的零邪戒，竟然是一枚仿制品！众人唏嘘！
　　“这时，潇卓发现锦盒下面压着的，是追夜手写的一段话：帝江尊座叱风雨，不如幽篁啸一曲，零邪纵有千变化，不及浪人一萧笛。”
　　说书人此话一落，场馆内是此起彼伏的喧哗声！许久，说书人才在被多次提醒后压下去的观众声浪中继续说下去：
　　“那魔姬潇卓一看此信，心里五味杂陈！一是庆幸自己那二哥没有戴上仿冒的零邪戒留得一条性命；二是震惊自己那二哥放着魔尊的位置不坐、要跑去哪个幽篁角落听箫吹笛。那些个从各个地方奔赴而来的魔界宗主们更是觉得自己像自作多情的猴子一般。百万魔军，顿时陷入无主之境。
　　“魔界的江山最终鹿死谁手，敬请期待；但对于某些人来说，江山算什么，那诺大的江山抵不过一个知己！……”
　　说书先生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大千戏院二层的雅间里，有人却早已潸然泪下。
　　山鬼。
　　他束着古老的发髻，和当下的时代显得格格不入；他的服饰上还是许多花花草草，头上别的是一朵彼岸花，他没有戴面具，这是他第一次以自己真实的面貌来到无机城，来到大千戏院。只因为他昨天在过路人口中听得了这出《江山不如知己重》，便不顾自己山鬼的身份无论如何想来听一听。幸得无机城中仿妆的、奇装的人数不胜数，山鬼脱掉面具，反而没人认得出他，就像无恙脱了面具别人照样不知道他是御龙银君一样。
　　“这是真的吗？”山鬼问着旁边的人。
　　无恙略略一思考，郑重其事地说：“像是二公子会做出来的事！”
　　无恙在锦绣山和极品、叶九舟二人分别之后，本来是抓紧赶往帝江的，但是路过无机城之时，竟然意外遇见了山鬼，又加上他已经收到了飞鸟的回信得知他的消息已经送达，于是欣然同意跟山鬼一起来看这出新戏。
　　山鬼听罢无恙的话，无言，但眼里充满着羡慕。虽是多年以前的人和事，但是此刻他还是想起了曾经的杜郎，那个能接受他是鬼却不能接受他是男子最终郁郁而终的杜郎；他和杜郎之间，没有任何外在的阻碍，但杜郎却因为自身观念原因酿造了两人生离死别的结局；而追夜和舞起风，即使是你死我亡的立场对立，但舞起风为了不与追夜为敌放弃了家族、追夜为了知己放弃了江山。可见所有的感情，唯一的阻碍就是自己而已！
　　“我很喜欢这个故事。”
　　大千戏院的热闹并没有传到帝江城。相反，帝江城仍笼罩在一片阴沉当中。
　　这种阴沉不是因为魔尊之死带来的，而是追夜出走引发的。
　　曾经势均力敌的两大势力，现在有一方因为追夜的离开面临着崩盘的局面，百万魔军群龙无首，似乎天抑的上位变得唾手可得，连当初反对天抑登极最厉害的野火共心都已经身心俱疲。
　　“姐姐在想什么？”
　　随着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一个黑影出现在平山殿，院内是躺在躺椅上抱着踏雪的潇卓。
　　潇卓略略一怔，看向来人，强颜欢笑说：“以前让你叫姐姐你从不应允，怎么今天就主动唤起姐姐来了。”
　　黑影戴着一个垂帘的斗笠，脸几乎全被遮住了，但还是感觉到了他的害羞，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生涩地继续说道：“姐姐让送的信已经送到了。银君现在无机城，估计不日就会回到帝江了。”
　　潇卓欣慰一笑。
　　“姐姐是不是在想关于魔军的事？”
　　潇卓也一本正经起来，说：“二哥走了，魔军不可一日无帅，大哥肯定会想方设法接管魔军，届时别说帝江，整个魔界都是他说了算。”
　　“姐姐不想让大公子当上魔尊吗？”
　　潇卓深深出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我大哥一心只想当魔尊，早就把我爹的死抛诸脑后了，恐怕到时候我想找出所有杀害我爹的凶手会更加艰难；更何况，他极重家族荣辱，和我爹的弱化宗族的政治理想本来就背道而驰，他若登上尊位，恐怕会用铁腕手段清洗那些反对派，魔界内部可能会有一次自相残杀的大出血。”
　　那个黑影听罢，并没有一筹莫展，而是立刻跟潇卓确定一件事：“如果大公子当不上魔军新的统帅，就无法独揽魔界大权，对吧？”
　　这是一件显而易见的事，百万魔军啊，就算不是得之可得天下，但是不得之绝无法得这魔界天下是可以肯定的。
　　“或许，还有一个人，在军中更有根基、更有威望，更有可能当上这新的统帅！”
　　潇卓灵机一动，顿时也想到了：“你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