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Chapter23·烟花 ...
-
医院的窗户蒙着一层薄薄的水汽，窗外是梨市寒冷的冬夜。病房内，医疗仪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像是为时间做着无情的倒计时。
辛杳靠在升起的病床上，呼吸轻微而费力。她的眼睛半闭着，原本明亮的眼眸如今显得黯淡而遥远。化疗已经停止，所有的治疗都转向了舒缓护理——减轻痛苦，维持尊严，等待不可避免的结局。
周宴礼坐在床边，紧紧握着她的手，仿佛这样就能将她逐渐消逝的生命牢牢抓住。他的指尖轻轻抚过她瘦骨嶙峋的手背，感受着那微弱但依然存在的脉搏。
“宴礼，”辛杳的声音几乎听不见，像是一缕轻烟，“我记得...你曾经说过，要为我放一场独属于我的烟花。”
周宴礼的心揪紧了。那是在大学时代的一个夏夜，他们躺在操场上看星星时他许下的承诺。当时辛杳笑着说烟花太过夸张，不符合她的风格。他以为她已经忘了。
“我记得，”他轻声回应，声音因情绪而沙哑，“我说要为你放一场最美丽的烟花。”
辛杳的嘴角微微上扬，形成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微笑：“现在...还能兑现吗？”
周宴礼的眼中涌上泪水，但他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当然。任何时候都可以。”
然而现实是，梨市禁止燃放烟花爆竹，更何况是在医院区域。但周宴礼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他要为辛杳实现这个愿望。
他轻轻放下辛杳的手：“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走出病房，周宴礼立即开始打电话。他联系了能联系的所有人——谢清清、周洛、甚至远在老家的辛延。他描述了自己的计划，请求大家的帮助。
令人惊讶的是，没有人提出质疑或反对。或许大家都明白，这是他们能为辛杳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一小时后，谢清清和周洛带着几个大箱子来到医院。经过与院方的艰难沟通和特殊申请，他们获得了在安全区域进行电子烟花表演的许可。
“这是最新的全息投影技术，”周洛解释道， setup着设备，“虽然不是真正的烟花，但效果很逼真，而且安全无害。”
周宴礼点点头，感激地拍拍表哥的肩膀：“谢谢你们。”
“她值得这一切，”谢清清轻声说，眼中闪着泪光，“我们都想给她最好的告别。”
设备准备就绪后，周宴礼回到病房。辛杳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呼吸似乎更加微弱了。
“准备好了，”他轻声告诉她，小心地扶她坐起一点，“看向窗外。”
辛杳的眼睛微微睁开，望向漆黑的窗外。周宴礼对周洛做了个手势，投影开始了。
突然，夜空中绽放出一朵巨大的金色烟花，如同向日葵般绚烂夺目。接着是蓝色的、红色的、紫色的...各种颜色的烟花在天空中相继绽放，形成一片璀璨的光海。
这些虚拟的烟花无声地绽放，不会惊吓到医院里的其他人，但美丽程度丝毫不逊于真正的烟花。
“真美...”辛杳喃喃道，眼中反射着五彩的光芒。
周宴礼小心地扶她靠在自己肩膀上，让她能以最舒适的姿势观看。他能感觉到她的身体轻得惊人，仿佛一片随时会飘走的羽毛。
烟花表演持续了整整十分钟，每一朵烟花的图案都经过精心设计——有绽放的花朵，有闪烁的星辰，甚至有一朵特别设计的、类似奥斯汀玫瑰形状的烟花。
当最后一朵烟花——一个心形图案——在夜空中缓缓消散时，周宴礼感到辛杳的身体微微颤动。
她靠在周宴礼肩膀上看着天空上绽放的烟花，这时周宴礼听见她微弱的声音，“阿宴，”这个称呼是高中时他和她之间独特的称呼，辛杳已经有很久没有这么叫过他了，“如果，如果我还有好多个春天，我是不是就能一直和你在一起了。”
周宴礼的心像被狠狠揪住，他努力保持声音平稳：“我们会在一起，度过无数个春天，看无数次花开。”
辛杳的呼吸变得更加轻微，仿佛每说一个字都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
“可是，我没有那么多春天了，我好想，好想一直陪着你，如果我有二十四岁的话，我是不是就能嫁给你了。”
她说这句话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她缓慢闭上了眼睛，眼泪渐渐从眼角流出。
周宴礼的泪水无声滑落，滴在她的发间。他轻轻拥着她，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的生命力传递给她。
“在我心里，你早已是我的妻子，”他哽咽着说，“从大学时起就是了。不需要证书或仪式，我们的心早已相连。”
辛杳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扬，形成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她的呼吸变得更加平稳，但也越来越微弱。
“周宴礼，谢谢你，谢谢你带给我人生中那些难忘的记忆，谢谢你的烟花。”
周宴礼继续轻声说着，回忆着他们共同度过的时光：“记得大学时那棵梧桐树吗？我们经常坐在下面，你看书，我编程。有时候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坐着...”
“记得文华街的书店吗？我们花了多少个周末在那里，你向我介绍你最喜欢的作家，我试图理解文学的魅力...”
“记得梨山的流星雨吗？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我愿意与你共度余生，无论未来如何...”
他感觉到辛杳的手在他掌中微微动了一下，仿佛是在回应他的回忆。
窗外的烟花表演已经结束，但夜空中的星辰依然闪烁，见证着这段最后的告别。
“现实不是童话，”周宴礼轻声说，重复着他们之间的那句誓言，“但我们是例外。无论在哪里，无论以什么形式，我们都会是那个例外。”
辛杳的呼吸变得更加轻微，几乎察觉不到。周宴礼紧紧抱着她，仿佛这样就能阻止生命的流逝。
“谢谢你，宴礼，”她的声音几乎听不见，像是一缕微风，“为了这一切...为了所有的例外...”
周宴礼的眼泪落在她的脸上，与她的泪水交融在一起：“谢谢你，杳杳，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教会我爱与被爱。”
他们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相拥。周宴礼能感觉到她的生命正在悄然消逝，像是一盏渐渐熄灭的灯。
最终，辛杳的呼吸停止了。她的身体变得更加柔软，仿佛所有的痛苦和挣扎都终于结束了。
周宴礼没有立即呼叫护士。他只是继续抱着她，轻轻摇晃着，像是哄一个入睡的孩子。
窗外，东方的天空开始泛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但对周宴礼来说，世界永远地改变了。
他轻轻地将辛杳放回枕头上，为她整理好被子和头发，在她额头上留下最后一个吻。
“再见，我的杳杳，”他轻声说，“直到我们再次相遇。”
走出病房时，周宴礼遇见了前来检查的护士。他无需多言，护士从他脸上的表情已经明白了一切。
周宴礼没有立即离开医院。他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望着窗外逐渐亮起的天空。世界依然在运转，人们依然在生活，但他的世界已经永远地停止了。
谢清清和周洛悄悄来到他身边，无声地陪伴着他。没有人说话，因为语言在这种时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最终，周宴礼抬起头，望着清晨的天空，轻声说：“阿杳，在我的心里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永远都是。”
谢清清握住他的手：“她爱着你，永远爱着你，她的爱会永远活着，在你心中，在我们所有认识她的人心中。”
周宴礼点点头，泪水再次涌出：“她是我生命中最美的例外。”
离开医院时，周宴礼回头望了一眼那个病房的窗户。在那里，他告别了最爱的人，但也见证了最纯粹的爱情。
现实不是童话，但他们的爱情确实成为了一个美丽的例外——短暂而绚烂，如同那场独属于辛杳的烟花，在黑暗中绽放出最耀眼的光芒，然后悄然消散，留下永恒的回忆。
周宴礼知道，自己会继续生活，会履行对辛杳的承诺，好好活下去。但在心底，永远会有一个位置，属于那个二十三岁的女孩，属于他们的例外。
天空飘起了细雪，像是为辛杳送行的花瓣，纯洁而静谧。周宴礼站在雪中，任由雪花落满肩头，仿佛这样就能更接近那个已经远去的灵魂。
“直到春天，”他轻声说，“你永远永远在我心里活着。”
辛杳人生的最后，有周宴礼，有着她最爱的人陪着她，可惜，她才二十三岁。
她永远留在了这个二十三岁的冬天，不会长大也不会再变老，她在周宴礼心中永远是那个最美的样子。
在梨市一共有两场独属于辛杳的烟花，第一场烟花带来了周宴礼盛大的告白。
最后一场烟花带走了她，二十三岁的她，就差一点，她就真的可以嫁给他了。
在这个以暗恋为名的故事里，辛杳把自己彻底输给了周宴礼。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