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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凌寒归 ...
“慕书安?!”
他连忙伸手捞住快要摔倒的她,这才发觉她身体的异样,“你身体怎么这么烫?大夫你快给她看看!”
春生大夫诊脉后说:“她这脉象和症状,是疫病。世子先别担心,您能安然无恙,她也一定会没事的。我等这就给她开方子。”
自从慕书安病倒后,扶摇城就开始下起了雨。
慕书安和他不同,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一点也不折腾人。
让喝药就起来喝药,让吃饭就起来吃饭。
除此之外,也不叫他做别的。
倒是他,忍不住伸手替她压了压被子。
他问:“冷不冷?”
她答:“不冷。”
他问:“是不是很难受?”
她答:“还好。”
他问:“痛不痛?”
这一次,她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
他补充:“痛的话,就告诉我。”
她答:“不痛。”
她的安静淡然,总让他忘记,她那个时候才十岁,十五岁的人是他。
可是他却一点也没发现她的异样,甚至都不知道,她究竟是从何时染上疫病有症状的。
她表现得,从始至终都像一个再健康不过的人。
后来他细细地将那些日子翻来覆去盘,到底是从何时起。
兴许,是她戴面纱开始。
兴许是她叫大夫开两副药开始。
兴许是她每次接触自己时的净手,只是为了降低她发烫的体温。
可始终都找不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她就那样,安安静静地做完了所有的事,撑到了最后一刻。
就如同安静躺在床上的她,依旧想继续撑着。
不痛?
怎么会不痛呢?他才刚刚感受过,明明比他在凌家军时受伤还痛。
刀枪剑戟最痛就是那么一下子,还能拿药停一停,挨一挨。
可这,又扯,又刮又绞,始终没个减轻,没个停歇的。
他望着慕书安平静的脸色,有时候也会怀疑,是否真的是自己太过娇弱?可那些痛,又是那么真切的。
打他记事起,就是旁人伺候他,就没他照顾过别人的时候。
他不擅长,也不会。
他想着,不管她是真的不痛,还是强撑着不难受的。
他笨拙的想,说点什么,是不是就可以转移她的注意,就兴许也能少痛那么一两分。
“难受的话,就想一些开心的事。我先前就是——”
他坐在床前,窗外夜雨不休,他也喋喋不休。
“我就在脑子里想,从前我每回生病,我娘就坐在我身边给我哼曲子,一哼就是一整晚;每次我闯祸,虽然我爹总抬脚就踹我,但其实落到屁股上的鞋印浅极了;还有我奶奶老担心我吃不饱,让我多穿两件衣服;还有凌景驰趁我不在,抢了覃河叔给我做的长弓……”
他说多久,慕书安就看着他讲了多久。
“我就想,他们都还在等我回去,万一我回不去了,他们得多难过。我奶奶会哭的吧。凌景驰那家伙,肯定可高兴了,就可以霸占我的长弓匕首宝剑了。”
他低下头来,看向她,那一双浅淡的眸子中,似有涟漪泛动。
可是他看不懂。
他怎么会看不懂一个小丫头呢?他不解。
“想着想着,就稍微不那么难受了。”
他看着慕书安,慕书安也望着他。
似乎终于确定,他说完了,然后在等她一个回应。
她才缓缓开口:“没有。”
“什么?”
什么没有?
他更觉疑惑,没头没尾的。
“没什么,我困了,想睡会儿。”
于是他压下满心疑惑,连忙给她将被子又往上扯了扯,低声叮嘱:“好。你睡。有事,你叫我。”
慕书安这才闭上眼。
雨一连下了好几日。
慕书安却一声未吭,很多时候,他都以为,是不是男女大小体质不同,所以慕书安的症状才和他不一样。
那日本是难得的好天气,散了多日的云雨。
他抱着被子到院子,想给慕书安晒得暖和些。
他才知道,一道院墙相隔。
天地不同。
“你要回家吗?”墙外的应当是书院的学生。
另一个人迟疑了一下,回答:“嗯……不了。我家里派人来说,外头疫病已经死了好些个了。让我住在书院,更安全。”
闻言,他手上动作顿住——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这个病,死了很多人了?
他顾不得没有晾好被子,转身就朝着房间内跑去。
进屋的时候,还被绊了一下踉跄着冲了进去。
被子从晾衣的绳索滑落,尘埃在阳光下激荡而起。
“慕书安、慕书安!”
床上的人还是那么安静,她轻轻浅浅地闭着眼,好似什么声音都再也听不见。
那一瞬,他感觉整个世界也都消失了声音,连带着他的呼吸声也消失。
明明窗外阳光明媚,他却觉得寒意凝结了他的骨血。
他都不记得自己怎么走到床前,又是怎么伸出手触碰到她身体的。
他颤着音,手指放在她的肩头,用尽力气轻轻推了推:“慕、书、安……”
“嗯?”
一声嘤咛,叫他如释负重,跌跪在地。
他看着她很慢很慢地掀开眼皮,望着他,问他:“怎么哭了?”
闻言,他恍惚地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冰凉湿意,“没事。我只是以为、以为……”
话说到一半,方觉,不太吉利。
倒是慕书安一瞬间明白了过来,“以为我死了?”
“不!我没有!”他情急脱口而出,“你不会死的!”
他又急又怕。
倒是躺在床上的慕书安还笑着安慰他。
她说:“别怕,是人都会死的。何况疫病之下,死人是常态。”
怎么就是常态?
十岁的年纪,哪里常态?
“可、可是……”
可是他想了半天,只憋出蹩脚得要死的话。
他说:“可是你死了我怎么办?我回去怎么跟你爷爷说?你娘要是哭着问我,我怎么跟他们说?”
“别死,慕书安,你别死!”
十五岁的少年,雁西侯府的宝贝金疙瘩。
明明也是持剑杀过敌的人,却只能束手无策地哭着求她不要死。
她伸出手,接住了他的眼泪,跟他说:“不会的。”
“嗯。不会的。你不会死的。”
她望着他,“有很多人在等你回家。会祈祷你平安健康。我不一样。没有人希望我活着。他们都怕我。也不会……”
悄悄地握住了掌心的泪,“有人为我哭。”
“怎么会呢?”他抹开泪意,鼻音浓郁,“你是慕太傅的嫡孙女呀。你还是太子殿下的伴读,还……”
“真的。你知道的,他们说我出生时,安国寺的住持曾亲自为我批命,说我‘天赋异禀,金尊玉贵,长命百岁’,当年一时盛谈。后来,因我一岁半还不会言语,那些艳羡就变成了嘲笑;再后来,据说两岁的我终于咬字清晰说出的第一句话时,咒死了我的父亲。我娘就恨我,她恨我咒死了她的丈夫,她恨自己生了这么恶毒的我。”
她的语气,一如她安静的自己。
他一度迷茫,她是在说自己,还是说的是旁人的事。
“他们都怪我。其实爷爷原本也不喜欢我的,后来我救了他,他才接我到东院住的。不过奶奶见到我总想起我的父亲,就又搬到了隔壁的院子。”
她说得平静,又笃定,“所以啊,如果我真的死了,他们,应该会挺庆幸,我能死得这么早……”
他望着她脸上浅浅的笑意,心下深深地揪在了一块儿。
他突然想起,就在前不久,齐百渊还在跟他说,别老是对她凶巴巴,她挺难的。
当时他还不以为然,不服气的反驳说:“她哪里会难,她可是太傅的嫡孙女,那老秃驴还说她金尊玉贵呢!不说金枝玉叶,那怎么也是个千娇百宠吧!这世上就没有比她过得容易的人了!”
她过得,哪里算得上有一点容易……
他坐在床边,伸出手,想碰一碰她,又觉得唐突;想替她压一压被子,又发现她躺得乖巧,根本不需要自己多此一举。
只得虚握了一下拳,又张开,默默垂下手,“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我还以为……”
“没关系的。”她半掀着眼皮,望着他。
烛光将她的眸色藏在眼睫的落影。
“只要你能活着回去,就很好了。至于我,活着也行,死了也是无妨的。就这样,能喘一口气,是一口气,也挺好。”
“不好。”他脱口而出。
他说:“不好。我想。”
眼睫的暗影似蝶颤翅,“什么?”
他转过身,正向着她,“想你活着。”
他说:“慕书安,我不管旁的人如何,我想活着。”
他记得,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她怔了好一会儿,才肯让那烛光透进眼眸一点点的暖意,“谢谢你。”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问她:“那、那、要是只有我一个,你还愿意活吗?”
问完之后,想了想,又觉得自己的话好像有毛病,又改口找补:“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爷爷,还有慕家的其他人,肯定心里还是希望你好的,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还有太子殿下,百渊也挺喜欢你的。这世上的人那么多,肯定不止我一个人希望你好起来的!”
“所以,你别这样生死都无所谓,一起活着好不好?”
他几乎急切笨拙地握上她的手。
寻常,不管他说什么,慕书安总是会注视着他说完,然后多少给予他回应的。
可是那一次,她没有。
她在他的问句后,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你说的,一起来一起回。好不好?”
她闭着眼,浅浅的呼吸,像是已经入睡,像是不曾听闻。
“好不好?”
她依旧不愿回答,可他偏生握着她的手不松开,反复固执地问。
“好不好?”
良久良久,他看见她的眼尾滑下一道湿痕。
“嗯……”
当然好啊……
慕书安想,怎么不好呢?
其实……她也没有很想死的呀……
那一晚,她睡得很好,很安稳。
直到不知道过了多久,夜雨已停,小鸟的鸣叫声穿破梦境。
迷糊中,她感觉手上轻轻的一重,随即是轻轻的铃铛脆响。
她睁开眼,抬手看过去,有些错愕:“铃铛?”
窗棂处有三只小鸟,叽叽喳喳一蹦一跳。
凌寒归披着晨光,走向她。
“你总是我问一句,你才答。不爱吭声。我问书院有个叫越丹的小姑娘找的。跟你一般大。你要是实在不想说话,你需要我做什么,就动一动手。”
凌寒归抬起手做了做示范的动作,阳光流过他的手掌,淌到她手腕的铃铛上。
“摇一摇,我就知晓了。”
他停顿了一下,歪过头。
于是,阳光越过他的肩就朝她照了过来,“如果你愿意,可以直接叫我。”
她抬起手,听见流动的阳光推动着铃铛轻轻地响了一下,“挺好听。”
“哦对。”
凌寒归整个身体让开,透过窗棂的阳光,将她整个笼住。
一簇清香就这么给凌寒归塞了她满怀,“那个叫越丹的小姑娘采给你的。”
“她说,书院的茉莉花开了,你也会好起来的。你看,我说吧,这个世上,肯定不止我一个人希望你好起来的。”
他在阳光中冲她笑着,风吹进窗来,茉莉花在她怀里轻轻地绽放。
“那你替我谢谢她。”
少年傲娇地双手抱胸,“要谢你自己说去。”
她有些无奈,“我去传递下一个么?”
闻言,少年松开手,抬手略微尴尬地摸了一下鼻尖。
只一刹,那人眸底阳光流转,“那你难受的时候,别闷着,要叫我。我就帮你跑腿传话。”
她悄悄地翻了一个小小的白眼。
少年不逼她,不紧不慢地拿捏着度,“没关系,你不习惯,我们可以从摇铃铛开始。”
于是她妥协地抬手,摇晃着手中的铃铛。
少年立马探身过来,眼眸盛满和煦暖阳。
“有何吩咐?”
于是她也似被照耀,染上两分阳光,“告诉越丹,茉莉很香,也很好看。谢谢~”
“得嘞,小的这就去办!”
那时的好天气很短,一转黄昏就又下起了雨。
她在夜雨中,加重了症状,浑身车碾石磨的痛,使不上半分力气晃动手边的铃铛。
于是,她身体的本能替她开了第一次口:“凌寒归……”
“我在!”守在床头的凌寒归,几乎是一瞬间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我在!我在!我在的!”
那个夏天,凌寒归教会了她一件事。
难受的时候,要叫凌寒归……
“凌寒归……”
嗓子干得发疼,她烧得糊里糊涂,只是呢喃地唤着一个名字。
“凌寒归……”
“哎呀!这姑娘高热得厉害。我包的雪不顶用了。老头子,要不你去大牛家借半碗酒?”
老妇人看着床上烧得脸颊坨红的慕书安,着急得直叹气。
“哎!”老人应了一声,连忙转身出门去借酒。
“我就说这大冷的天,落在外头要不得吧!哎,这么小小的一个,给冻成这样,怎么舍得呀!”老妇人一边给慕书安换额头的布条,一边苦着脸碎碎念。
又心疼又担心。
“凌寒归……”
老妇人本来都已经转身出去了,隐约听到细碎的声音,又折回来。
“啥?”老妇人俯身,凑近慕书安,“姑娘你说啥呐?”
“凌寒归……”
慕书安闭着眼,眼泪一滴一滴从眼角滑落。
她一遍一遍哑声呢喃。
“凌寒归……凌寒归……”
回应她的,只有窗外的风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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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别问,我也不知道是谁在说谎—— 同名动漫小视频短剧《人间褪色》已上线。 主题曲《雪覆人间》、《人间褪色》已上线。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