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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鸿门 ...

  •   三天光阴一瞬就过。

      就迷心草一事,众人几乎将书库翻了个遍,调用了各种古籍,从药典到异草录,都被查了个干净。

      只是不到当天,谁也不知道迷心草会以怎样的形式出现。

      雨断断续续,南苑的灯火连着三夜未灭。

      宴会当日。

      马车停在南苑门口。

      步笑安先一步撩开车帘,下了马车。

      她穿着素色长衫,腰间系一条浅色的带子,头发挽得松散。

      随后又伸手去扶在她身后的蔺甘棠。

      蔺甘棠着一身常服而来,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门前的侍卫,二人一同踏入苑门。

      鼓瑟声自南苑前庭传来。

      南苑侍从不多不少,每一个都神情寡淡,动作整齐,身形却不似寻常下人。

      步笑安暗自留心着他们的手,几人掌心有厚茧,像是习武之人。

      蔺甘棠一路上走走停停好似观赏着南苑风景,慢慢步入正厅。

      一见他至,众人齐齐起身。

      鼓乐声瞬息收起,只剩弦音余韵。

      这等场合,这些人都看着这次宴会的主人的眼色行事。

      “王驾临,实是荣幸。”

      一鹤须老者从屏风内侧走出,拱手迎上,声音温和。

      想必此人便是宴会的主人——兆远侯之弟。

      此人步笑安并未见过,余光掠过那人手指。

      指甲短利,根部染着淡黑色,像是常执药罐之人。

      蔺甘棠淡淡,“孤不过微服出行,何至于如此铺张。”

      这句话落下,气氛一瞬有点重。

      那人丝毫不觉得什么,道:“长兄托付定要照顾好王,自然臣定要做到的。”

      这话一出。

      蔺甘棠挑了挑眉,手抬起,搭在他肩上,轻轻一捏。

      那老者微微蹙了蹙眉毛。

      蔺甘棠嘴角微微上扬。

      “说的倒也不无道理,爱卿的美意孤就受了。”

      气氛一换,丝竹声再度响起。

      中州数位官员落座两侧,各路神仙夹杂一堂。

      他们谈笑着,从迁都开始,到边疆的安定,以及兆远侯的功绩。

      “兆远侯在凉州时,威名赫赫啊,如今倒安稳得多。”

      “凉州风大,吹得人心乱,还是现在的日子舒坦。不过真的怀念兆远后征战沙场的风姿。”

      蔺甘棠暗自听着,偶尔举杯,笑得很淡。

      思索着这席间的意思。

      这是嫌兆远侯的势力不够大,想让他更加忌惮他。

      还是都没长脑子,想让他感恩兆远侯的功绩。

      他不接话,只顺势转了个题:“这酒是从侯府来的吧,侯府的酒,一如既往地烈。”

      有人顺势附和,笑声掩了半句。

      蔺甘棠顺势在席间落座,众人一看也都做了一礼,随之坐下。

      步笑安立在他身后,姿态规矩。

      作为华芝,她仍旧按照以往方式随侍。

      因位置正中,倒也可以对这个场合一览无遗。

      她鬓角插一枝银钗,神情平静。

      此时,步笑安的注意力并不在众人身上。

      她今天可是有任务在身上。

      什么都不干,这场戏可是唱不下去的。

      她盯着那几只酒壶,看着那轻轻晃动的光润色泽。

      按照郑慧的计划,她该在第一巡酒时下药。

      不过她准备的却是——

      假药。

      无害,只为混淆气味,让侯府的人误判,好降低自己的可疑程度。

      真正的目的,是逼出谁在暗中出手。

      众人笑声正盛,各种佳肴悉数被端上了席间。

      纵使步笑安内心被这些美味珍馐所吸引,她今日势必是无法置身事外的。

      她寻了个空隙,银簪叮的一声落地。

      趁机寻找簪子的时候将其中的药取出,侧身让指尖轻抖藏着的粉末入酒。

      幅度不大不小,自然是让有心人看到自己确实有所动作。

      粉细无色,遇液即散。

      她的动作很轻,像是无数次练过。

      壶口微倾,她的手极稳。

      步笑安退了一步,心里默数。

      一。

      二。

      三。

      那一盏酒,正正好被蔺甘棠端起。

      他接过时,眼神未动,只在她指尖停留了半瞬。

      那一瞬,她听见自己心跳。

      众人举杯共饮。

      丝竹声喧嚣的很,鼓声正急。

      一切看似顺利。

      她的任务完成了,转身去取第二壶准备照常斟酒。

      然而——

      就在壶盖掀开的那一刻,一股淡淡的苦香涌了上来。

      那气味极细,却与先前不同。

      甜里带苦。

      这药。

      迷心草的味道——她昨夜才在案上试过。

      一旦燃入香、溶入酒,会令人心悸,呼吸急促。

      若不是她调查过一番,定是发现不出来这等猫腻的。

      她很确定,有人动了酒。

      步笑安抬眼迅速扫了一眼席面。

      只有一人,遥遥在她抬头的那一刻,嘴角,轻轻弯了一下。

      那笑,不该在此刻出现。

      步笑安迅速捕捉到了那人。

      只不过一瞬间就消失在了视野。

      她心底骤然一紧,却是暗暗明晰。

      原来如此,计划被改了。

      她这个身份是弃子。

      假药的局,被人加了一层真毒。

      她成了第二层陷阱的下毒人。

      此刻若她停手,会立刻暴露。

      若她继续,蔺甘棠就会栽在这盏酒里。

      虽然他们做了一些防护措施,然而毕竟没有十成十的把握。

      她抬眼去看。

      蔺甘棠仍在与人谈笑。

      但她知道,他在用余光看她。

      她几乎要相信,那目光里藏着别慌二字。

      厅内笑声一阵高过一阵。

      杯盏碰撞,玉石交响。

      她垂眼,假装添酒。

      手却轻轻往壶底一压,把那盏酒按下。

      “王,华芝去取一壶新的酒来。”

      蔺甘棠侧头,看了她一眼,眸色极淡。

      “不必。”

      他伸手接过她手中的酒壶,正欲再给自己斟上一杯。

      南苑的灯火比白昼还亮。

      步笑安微微蹙眉,回身刚欲靠近,袖口被一名侍女轻轻一挡。

      “这边的酒已满了,姑娘歇歇吧。”

      声音柔顺语气却并不是那么的好听。

      此人是谁?

      她转头,看见一名青衣侍女,笑意温柔得恰到好处。

      步笑安正欲后退,思考对策,那侍女忽地扯住她袖口。

      高声道:“来人——此女有异!”

      那声喝令突兀,像刀子一样划破所有喧闹。

      杯盏的碰撞声骤停,丝竹也停。

      几十双眼睛齐齐看向她。

      空气一瞬凝住。

      她怔在原地,看到那侍女俯身,指尖捏着一抹浅灰。

      那灰,竟是从步笑安的袖口抖落,现在还留着一丝痕迹。

      “下毒的香灰!”

      那人举起来她的袖子,语气笃定。

      “奴婢亲眼看见,这女子在酒壶旁动过手,欲对王图谋不轨!”

      一阵细碎的议论声炸开。

      “竟有人敢在王前下毒?”

      “疯了吧,这可是南苑的宴席!”

      步笑安环视四周,心里一空。

      那香灰定然不是她的,是那女子刻意陷害。

      可现在,所有的证据都在她身上。

      屏风右侧的鹤须老人传来轻笑,像是早就洞悉一切。

      那笑声不高,却足够刺耳。

      “王。”

      说话的是兆远侯之弟,脸上还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

      “此女……似乎是您的旧人吧?”

      步笑安指尖微颤。

      她明白过来——果然是有人做局,有人提前安排了这一切。

      她不是偶然被发现。

      而是被推出来的。

      假药,是她的。

      真毒,是别人加的。

      假药、真毒、陷害、推罪——环环相扣。

      她成了整场戏里最方便的替罪羊。

      她抬头,试图辩解,却在那一瞬看见了蔺甘棠。

      他正端着一盏酒,神情平静。

      那种冷静,不像信任,更像是在看戏。

      她心底猛地一凉。

      “来人——”那老者又开口。

      “将此人带下,等着之后审问。”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靠近。

      她背脊一紧,却还没动。

      蔺甘棠抬手,淡然道:“慢。”

      他声音不大,却压过了厅内所有嘈杂。

      蔺甘棠看向她,那一眼极淡,却像是在说:等。

      她懂——他要借这场局,逼出真凶。

      她垂下眼,什么也没说。

      只在心里默念了一句:那就赌。

      夜更深了。

      厅内灯焰亮得刺眼,烛影在地上晃成一片。

      空气里弥漫着酒香、香灰,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冷。

      所有人都屏着气,连呼吸都压得极浅。

      都在等蔺甘棠开口。

      他缓缓起身,动作极慢却稳得让人心慌,慢慢拿起那盏被指有毒的酒。

      他的手指修长而乾净,动作不疾不徐。

      “若真是毒——”

      他他把话压得很低,微微一笑,目光扫过众人。

      “那孤就替她试试。”

      语气平平,像在说天气良好一般稀松平常。

      “王——”有人下意识惊呼,可话音还没来得及合上,他已仰首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杯底朝天。

      一时间没有人敢出声。

      步笑安脸色发白,几乎要冲上前。

      她指节发紧,脚下一步都动不了。

      鹤须老人的笑僵在脸上,额角的青筋隐隐鼓起。

      “王,您——”他只来得及喊出半句。

      蔺甘棠抬眼,神情淡漠。

      “味道一般。”

      话落,他随手将空杯掷开,清脆的声响在地面滚了一圈才停。

      整个人好端端地立在众人面前。

      酒盏落地的瞬间,一名侍者忽然捂着喉咙,口吐鲜血。

      有人惊呼一声,座侧众人立刻乱作一团。

      有人掩口咳嗽,有人跌倒,杯盘碰撞作响。

      蔺甘棠却不动,像早知这一幕会落在谁身上一样。

      只把身形微微侧了半寸,避开了这等场面。

      他转向宴会主人,语气平稳。

      “兆远侯府的待客之道,真让孤长见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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