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长生短番外集》叶飞白

17、之四：回宫记（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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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辰时正，早已在议政殿外等候的群臣肃然文武分立，各色试探、闲话、恭维也都告一段落，无人再出声，静静地只等着宣召。
　　然而，今日，等待他们的却是史无前例的旨意。
　　“圣上微恙，罢朝！”
　　上百位臣工不约而同地抬起首，面上皆是难以置信。在他们眼中，自家主上早已是非人之身，十年如一日准时上朝议事，于他也不过是繁重政事中的一部分而已。在这位陛下创造的勤政风气之中，诸臣若非重病卧床，否则便必会赴朝议。而如今，圣上竟以这种借口罢朝？
　　微恙？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染病了，今上也绝不可能有恙。那么，为何一向勤于政务的帝皇会拿出这种骗不了任何人的借口，来获取一日安闲？
　　天云宫赵正司传了旨意，无视群臣微变的脸色，转身欲回去复命。
　　然而，这趟差事并未如他所愿般顺利。他还未行几步，一位年轻俊美的二品高官便已经截住了他的去路，神情略有些凝重：“赵正司，请留步。”
　　此人便是帝皇心腹爱臣之一，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人称“一毛不拔”的户部尚书宫琛。
　　知道这位大人必不会如此轻易放过他，赵正司行了礼，将满腔无奈收紧了：“宫大人。”
　　“圣上的病情如何？”
　　“只是略染风寒，御医开了方子，说是卧床休息几日龙体便可恢复。”
　　“几日？”宫琛挑出这个最为关键的词，眉轻轻一抬，“圣上从未受过病，想必康复也慢些。”
　　借口的虚假性早已是你知我知，但赵正司也并没有透露半点多余信息的意思：“可不是，小人也惊了一跳，太医署更是忙得人仰马翻。”
　　“如此说来，陛下龙体欠安，真令人担忧。”
　　此方问罢，彼方登场。捋着白髯的李丞相也慢慢地走近他们，一贯笑得慈祥和蔼实则老谋深算的脸上还真挤出了几分忧心忡忡的神色。这老人家本是隐士，当年听闻凤凰帝出世，壮志顿起，主动请荐，便被皇帝请为丞相，深得倚重。他亦有个雅号，唤作“笑笑惊心”。
　　这也是惹不起的，赵正司心里叫苦不迭，不想从旁又出来一人。板着张脸，严峻非常，不苟言笑，正是以“生死不惧”名扬官场的成御史。他的胆量号称献辰臣僚第一，不论何时何地何处，都敢进谏帝皇，不论涉及何人何事，都敢全力弹劾，身家性命早已抛之脑后。也正因为此，尽管帝皇时不时责备于他，却给了他九分信任。
　　“陛下究竟病情如何，还请赵正司带着我等前去探望。”
　　赵正司苦笑不已，里头那位他是万万不敢违背的，这三位的架势也糊弄不过去，他还能如何是好？“三位大人的好意，小人必会传达。圣上今日不能理政，只能依赖三位大人……”
　　“今天不过是小朝而已。”宫琛眯眼微笑，“有什么事，还有皇太弟殿下在呢。赵正司便领路罢，我们今日，不见陛下不能安心。”
　　“可不是。陛下龙体关乎国家社稷安危，乃重中之重。吾等怎可舍本逐末？”李丞相笑得很是和煦。
　　成御史颔首，接道：“赵正司，请。”
　　这完全是胁迫，但赵正司也只能遵从。
　　于是，三位已将事情考虑万全、做好了足够的精神准备的重臣，随他步向——开耀宫。
　　愈来愈接近目的地，三位高官的表情也就愈精彩。
　　开耀宫是后寝宫，修得优雅华丽，亦不失大气。然而，自建成以来，便从未有人住过。这皆因帝后感情深厚，几乎同食同宿，同进同出，也便没有必要分开居住。而这座人间仙境般的殿堂，就成了帝后小憩之处。
　　赵正司领着他们兜兜转转，终于在一座小园子旁停下，行了礼，高声唱道：“李大人、宫大人、成大人觐见圣上！”
　　里头没有任何反应，也不可能有任何反应，三位大臣便自动自发地当成帝皇已经默许，走入院内。
　　此时正是深秋时节，百花开尽，这园中却是芳菲绚烂，争奇斗艳，犹如暖春。
　　开耀宫最为神秘的奇花异草园，首次在外臣前展露风姿。然，这三人却缺了几分风雅心思，迅速顺着掩在花丛中若隐若现的小道前行。直到望见花海之中坐落着的一座竹亭，他们方卸去了疑问与紧张。
　　但，当他们认出亭中人时，却都不同程度地有些惊异。
　　亭中之人悠闲地一手抱着书卷，一手端着茶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仿佛没有半点烦恼，惬意得很。
　　刹那间，三人便明白，为何帝皇要取得这一日闲了。
　　仔细看去，亭中之人怀里卧着休息的，可不正是凤凰帝么？
　　“皇后陛下终于从北行宫中回来了！”李丞相第一个出声，随即行礼。大半年之前，宫中曾惶惶不安过一阵，据说皇后陛下消失了。但，帝皇立刻下了旨意澄清，说是皇后前往行宫休养，不日回宫。这“不日”，慢慢地，就变成了七个月。群臣也便心照不宣地做好了随时留意全国奇闻异事的准备，并暗里同皇太弟殿下一起，商量制定了万一时帝皇一意孤行出宫寻后的应对之策。方才，他们三人便都以为皇帝终于忍不住出宫了，却不料原来是皇后回宫了，危机自然也随即消失了。
　　元朔皇后抬起眼，浅浅勾起嘴唇：“‘笑笑惊心’李大人，‘一毛不拔’宫大人，‘生死不惧’成大人，许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