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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当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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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勇之跨出门时,忍不住嘲讽张钊:“你还有脸皮来笑话我,也不知现在与我一同写道歉信的究竟是谁?”
张钊握着手里的那一卷纸,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墨迹,他隐忍着一言不发。
刘勇之翻个白眼:“装什么,好像之前嘲笑我扫茅厕的不是你一样,现在我二人一起出糗,左右我是豁出脸皮,你还一副忍辱负重,也不知道给谁看。”
许州智意外地打量着两人,安丹臣撞了撞许州智肩膀:“喂,你说于萱草会不会把压在窗户上的石桌给搬开啊?”
张钊脸色更黑了,他猛地回头,恨恨看向安丹臣:“搬不搬同你有什么干系?!怎地,你坐在屋中穿着棉衫长裤热得慌啊?”
安丹臣“噗嗤”一声,挑衅道:“窗子不就是用来开的么,你说话这么大声,我以为你是心疼那石桌呢,哈哈哈哈哈。”
安丹臣的几个小跟班也耸动着肩膀,显然是想憋住笑但没憋住。
吴齐贤看向他们所在的方位,淡淡提醒:“三位,可否安静一些,对面的诸位女学子礼仪得体,三位如野猴下树,张牙舞爪,眉飞色舞,与林间野畜有何相异?”
安丹臣不敢呛声,“你!”
他一甩袖,恼怒地闭上嘴。
吴齐贤这才收回眼神,张钊等人不敢惹他,只能生着闷气。
八十多位学子纷纷忙忙、彼此拥挤地走出男士堂,男士堂要比女士堂建制宏伟不少,前后至少有女士堂的两倍还大,因此容纳下这些学子简直轻而易举。
相应地,男士堂不仅仅是南坚一人教学,有另一位老夫子闲暇之余会来接替南坚,好让后者多休沐几日,这位老夫子姓戴,亦是在凤阳府过了明面的老廪生。
戴夫子中午去南夫子家蹭饭,饭吃到一半儿才听说两个不成器的男学子要当面宣读道歉信,他是个老顽童心态,现下立马拄着拐杖走进院子里来。
与此同时,女士堂众学子立时穿戴齐整走到院子中,南致知走在前方,回头看向于萱草,见她困惑地盯着突然冒出来的白须老人看,低声道:“那位是戴夫子。”
“听说也是一位凤阳府有官府认可的老廪生,只是生性洒脱,与南夫子是至交,时常去男士堂讲学,”项文君低声补充。
“他上课可有意思了,特别爱逗学生们笑,”魏画屏扶了扶头上的簪子,也插一嘴。
于萱草个头高,掩在人群身后,面上一副守礼,但也在悄悄道:“我看这位老先生面相慈善,一双眼精神矍铄,哎对了,他那檀木杖不错,你们知道在哪儿买的不?”
项文君无语道:“都这功夫了你还想着跟钱有关的。”
“依我说,于萱草就是掉钱眼里去了,”朗画没憋住乐。
于萱草飞快地看了眼对面还在排队站好的男士堂众学子,“放屁,我那是想给我娘也换个檀木杖,我看戴夫子这檀木杖不错。”
安成玉觉得她很有孝心,敬佩道:“你真有孝心。”
于萱草翘起嘴角:“没办法,我太完美了。”
项文君悄悄拧了下于萱草的腰间肉,后者面色痛苦:“疼疼疼。”
“活该,让你说大话,”项文君飞速抽回手。
几个人正嘀咕来嘀咕去的功夫,男士堂的学子们也一一站好队,张钊和刘勇之顶着三位夫子耐人寻味的眼神出列。
“夫子。”
两人齐声一作揖,皆是面红耳涨。
戴夫子捋着胡须笑呵呵道:“这两个后生倒是蛮水灵得呦,我看看你二人写得道歉信,可别只是面子上水灵,里子却不水灵喽。”
戴夫子说话带一些凤阳的口音,他原是凤阳本地人,后来跟着妻子落地清水镇,只偶尔回凤阳探亲。
他这番话说得很是有水平。
本来只是觉得丢脸的张钊现下被讽得自尊心受挫,他手心里全是汗,嘴唇苍白,看着周遭里三层外三层人,顿时崩溃道:“夫子!”
众人惊异他是这反应。
却见少年郎长袖一掩面目,痛哭流涕道:“学生日后再也不敢了,我以后再也不会欺负女学子们了!”
说完,他涕泗横流,踉跄跌地,就开始暴风哭泣。
站在他旁边的刘勇之汗流浃背:“......”
不是,兄弟,你这样我很难办啊!你痛哭流涕,你了不起!
压力给到刘勇之,众人看了看他脚边嚎啕大哭,眼眶肿如核桃的张钊,又看了看镇定自若、面色古怪的刘勇之,一时也不好说谁真心悔过,谁是假戏真做。
于萱草掩在女士堂众人身后,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她瞥了眼坐在青石板路上飓风哭泣的张钊,见他双肩松动,用衣袖抹着眼泪嚎啕大哭,一时间都极其无语。
“不是,我还以为他多牛掰,骂朗画吃饭比猪还难看时,我还以为他心理承受能力多强呢。”
于萱草不屑地吐槽道。
朗画心里痛快,一时间心里都舒坦极了,她得意地笑:“日后老娘去习武,再敢张口闭口侮辱我,我打得他满地找牙!”
项文君惊讶:“朗画,你怎地要去习武了?你要走武举?”
圣人三年前科举改制时,明确女子不仅能参加文举,如果身强力壮、有天生天赋过人者也可参加武举,但是目前清水县还未听说有谁家女学子能通过武举的。
朗画撇撇嘴:“我读书方面又不开窍,成日之乎者也,我真地是来睡觉来了,那日我爹给我弟请教头师父,他家中有女眷,也是习武的个顶个好手,其中有一位叫杜三娘的,舞得一手好剑,我从那日起就敬了拜师酒。”
项文君啧啧称奇:“那日我一定要看你舞剑。”
于萱草听得也心里痒:“都听说穷文富武,朗画,你这师父束脩是如何给的?”
朗画头也不回,五根手指张开伸向空气中。
魏画屏猜测:“5两银子?”
“50两哇!”莫采薇方才在堂中吃饼子,刚抹掉嘴上的油腥,插嘴道。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南致知发现张钊坐在地上还没哭完,忍不住蹙起眉头,一颔首,先是向三位夫子行礼,“南夫子,南夫子,戴夫子。”
三位夫子向她略一点头。
南致知这才看向对面的男学子们,淡淡道:“诸位学子,日前张钊与刘勇之二人言行不轨,今日特意请二位书写道歉信,就是不知为何张学子无故放声痛哭?可是知错?”
男学子们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替张钊认下,省得时候又被他攀扯住,张钊此人欺软怕硬,男士堂中亦有许多看不惯他行径的人。
谁料,刘勇之却笑眯眯地接话:“张兄,你说句话啊,也别光顾着哭,众人面前,你如此失态,来日若是有了大造化,今日岂不是不光彩?”
张钊方才刚坐下的时候就觉得自己丢脸丢大发了,但三位夫子不发一言,搞得他更被动了。
他擦擦眼角的泪,刚想要起身,就听刘勇之又说道:“既然张兄感时伤怀,不如这样,我代他读他的道歉信吧,诸位和三位夫子以为如何?”
人群中有人直呼刘勇之这招太损。
而听到刘勇之再说什么的张钊哭声一止,震惊地看着刘勇之,没想到世界上竟有如此不要脸皮之人!
他想代自己读道歉信?
这跟扒他底裤有什么分别?
张钊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恨不得当场和他同归于尽。
“诸位夫子同意否?”刘勇之款款一作揖,端的是两袖清风,面上的笑容都真诚了三分,“若是老师们同意,学生立刻就开始诵读。”
戴夫子看着这场热闹,见南夫子和南坚都不出声,只好自己出头当恶人,但是他看惯了热闹,为了热闹_(:з」∠)_也不在乎得罪人。
他笑眯眯地看向女士堂的诸位学子,“诸位女卿,可觉得有什么不妥?”
南致知一颔首:“私以为张钊如此痛哭流涕,有逃避的嫌疑,不如事后让他也去洒扫三日厕所。”
院子中的哭声戛然而止。
两串眼泪挂在张钊的眼眶下方,加上他微微张大的嘴巴,显得表情是如此滑稽。
吴齐贤终于是看不下去了,主动从人群中走出,双手扶住张钊的两个腋下,用力一拽,“张学子,天寒地冻,如此痛失情志,易凉气入体,快快请起吧。”
有了吴齐贤递来的台阶,张钊很顺利地从地上起身,他快速地抹抹眼泪,哑声道:“多谢齐贤兄。”
“道歉信还是小生自己来读吧,勇之兄的道歉信拖欠两日有余,先让他来吧。”
张钊回过神,重新燃起斗志。
戴夫子继续看向女士堂的其他学子,意识到人群之后的那位高个子女生愁眉苦脸的,立马问道:“那位檀袍学子,可是有何顾虑?”
安丹臣一看到于萱草,就知道事情要糟糕。
不等张昭和刘勇之拿出自己书写的道歉信,就听于萱草困惑道:“刘勇之?我那日在巷中遇刺,那伙人声称是刘勇之想派人将我掳走,昨日刘勇之请假,我便没来得及说明此事。”
这下是彻底炸了锅,众人目瞪口呆。
“遇刺?不是吧?”
“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