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撞人》血之青

38、院落

　　“那不是谢侯爷吗？”
　　崔肃刚吃过下午茶走出来，冷不丁看见城门处的几道人影，吓了一跳，连忙背过身去。

　　魏冲也自觉倒霉：“侯爷怎么还拉着个板车？他不是在魏家村吗？”

　　近卫司的探子早就在魏家村附近转过，那地方没什么危险之处，只要谢渊老老实实不出村子，没有刺客能暗杀他。

　　“现在是管这个的时候吗？他拉着山一样高的柴堆！”崔肃忍不住抱怨道，“那于萱草怎么回事儿，真把人当牲口用啊。”

　　魏冲抽抽嘴角，“你说那些话屁用没有，要不叫个人帮他俩搬东西？”

　　“侯爷不是说过别打扰他们吗？”崔肃压低声音，余光还在瞥远处两人的身影。

　　“你个猪脑子，”魏冲翻个白眼，对着手下交代几句，随后对着手心吐了两口唾沫，将自己的发丝捋得平整些。

　　等崔肃还要跟他说些什么时，就见魏冲咧着极其灿烂的笑容走过去。

　　“这不是于萱草吗？哎呀呀，怎么拉着如此沉重的柴堆——快快快，你们几个，还不帮人家分担一下——”

　　几个近卫立马小跑过去帮着推板车。

　　谢渊对魏冲一挑眉，于萱草没看见两人之间的机锋。

　　她拉着毛驴，正在给毛驴喂萝卜。

　　“怎么是魏大人？”于萱草递给他一个萝卜。

　　魏冲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吃不下这萝卜。”

　　于萱草：“哦，我是让你喂毛驴。”

　　魏冲：“......”

　　“魏大人来做什么？”
　　谢渊咳嗽两声，将魏冲的心神拉回来。

　　魏冲接受到他的暗示，心有神会：“看你们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我是官家人，看到百姓们有困难，自然要伸出援手以示体恤。”

　　于萱草狐疑地打量着他，看向城门处正在乞讨的几个流浪汉，又看向在卖菜的几个老妪。
　　似乎这些人更需要帮助一些？

　　魏冲脸上的假笑差点维持不住，“这不是看到熟人了吗？你上次猎的那头熊非常好吃，希望你继续保持。”

　　好尬的对话。
　　于萱草快替他尴尬死了。

　　谢渊一咳嗽：“嗯......魏大人，能否方便帮小民办一张房屋租住凭证，于姑娘要在镇子里住下，没有人结保，牙行不给租住。”

　　魏冲了然：“办什么租住凭证——这不有我吗，我给你做结保。”

　　于萱草正在专心地为毛驴，毛驴特别爱吃胡萝卜，感觉是那个车马行的人没有好好喂养，文凤霞坐在车上，看出魏冲是个大官，但感觉......好像没有很稳重的气质。

　　她摸不着头脑，又见自家姑娘在喂毛驴，识趣地闭上嘴巴。

　　谢渊：“那就谢过大人了，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魏冲：“好的好的。”

　　于萱草后知后觉抬头：“什么？”

　　谢渊看着她：“走吧，去租房。”

　　“？”于萱草神奇地看了眼魏冲，没说什么。
　　但她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一路上，近卫司众人帮着于萱草拉板车，进了牙行，就找到一位租房资源最多的老牙人。

　　见魏冲来头不小，细细询问过于萱草的要求。

　　“要院子里单独有井？呦，那可要贵一些，虽然城北地处偏僻，但附近有个学堂，以后你和这位郎君有了娃娃们，可好上学，”
　　牙人拎着一串钥匙，笑着对谢渊和于萱草说道。

　　“您看错了，这位是我兄长，”于萱草摆摆手，“不过我的确要离德怡学堂近一些的，院子里有井好打水。”

　　“大概有三四条巷子，其中五六间院落都符合你的情况，通常是正屋带着一间仓房，正屋的大小不等，咱得具体去院子里看一看。”

　　牙人见他们又是板车又是驴车的，就让他们把板车和驴车放在牙行的院子里。
　　“院子里东西多了去了，没有贼偷，放心吧。”

　　清水镇的院子都是高墙，不像魏家村是低矮的篱笆小院，这样不怕贼惦记。

　　魏冲让近卫司众人守在此处，他随着谢渊和于萱草母女去看院落。

　　“第一间院落的正屋小一些，不过容纳两位居住是没什么问题，院子里有井，整体简陋，是鸿德年间的青瓦房，得有四十多年了吧，老房子，但便宜，一个月500文，一年不到1贯铜钱。”

　　牙人带着钥匙解开了第一间院子，带着几人进入。

　　院落里扑着零星的青石板砖，一口井在最东处的墙角，旁边是漏了个洞的大水缸。

　　空气中扑面而来的是潮湿和陈腐味。

　　“这院子多久没人住了？”文凤霞禁不住问道。

　　“呀，至少2年了吧，院子是有些简陋，你们要想住可得修整一下，正屋是两间房，只有一间没有窗户。”

　　牙人一边介绍一边解开正屋的门，于萱草看了一眼就摇头：“布局不太行，那一间就算有窗子，也是对着高墙，跟没有有什么区别。”

　　牙人点头：“那咱就下一间？”

　　文凤霞点点头，但是还是咂舌于院落的昂贵，这么一个不甚舒适的院子就要500文一个月，实在是奢侈。

　　等看完所有院落，已经过去快一个时辰。

　　牙人最推荐最后看的这一间。

　　“姑娘若是想要参加科举，难免需要结保，这间院落主人迁去了凤阳，若是有想法可以直接买下。”

　　文凤霞和于萱草来回打量着这间院落，院子开阔，窗子前的一片地甚至可以用来种菜，正屋旁边盖着两座小耳房。

　　踏入正屋就是厅堂，厅堂两侧各有一间卧房，且都是前几年新搭的土炕。

　　两侧耳房，一间有灶台可以用来做饭，一间空间大一些，可以用来做仓房。

　　“月租是900文，要不是地处偏僻，这个院子放到县衙附近至少要1600文，”牙人也有些可惜。

　　城北人口稀少，不像城南和城东市集林立。

　　于萱草和文凤霞又进正屋转了转，趁这个空档，谢渊看向魏冲：“ 我让你们带的东西呢？”

　　魏冲也不装了，笑嘻嘻道：“在这儿呢侯爷，您吩咐的事儿我们肯定不会忘记。”

　　说着，他递过去一个巴掌大的荷包，荷包里鼓鼓囊囊的，谢渊接过去，数了数，是他交代的份额。

　　“回去补给你俩，”谢渊打趣道，“你们俩不会把近卫司掏空了吧？”

　　魏冲被戳穿老底，脸上火辣辣的，“您也没说从京城出发前要带钱啊，皇上忒抠门，就给了我们一千两，等到清水镇，我想着吃黑蜂宝塔，那道菜就给出去二百两。”

　　谢渊斜睨着他：“你堂堂魏家公子，出门就带一千？”

　　“侯爷！那是一千两，不是一千文，”魏冲苦哈哈，“再说了，监察院那几个老东西动不动就弹劾，我哪敢带那么多钱。”

　　谢渊笑着摇头：“等回去我同皇上要些赏赐。”
　　魏冲就等着他这句话，脸上笑开了花。

　　屋内，文凤霞摸着东西屋两个炕头，连连点头：“这房子不错。”

　　“对呀，大娘，这院子里地儿大，还能围个草棚，放你家那头毛驴呢！”
　　牙人殷勤道。

　　于萱草打开东西屋的窗户，从屋里往外瞧，天空湛蓝一片，门口的茅厕瞧着也像是新盖的。

　　如果在这里生活，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点头，“就这间了。”

　　牙人一喜：“那咱就签契书，等明儿个我去衙门登记。”

　　于萱草去自己的包袱里掏出一年的租子钱和牙人的分成，“合计10贯钱+800文，您的分成1080文。”

　　牙人接过钱数了半天，就递来纸契，“还得让那位结保的大人画个押。”

　　于萱草点头，拿着纸笔走出去，“魏大人，劳烦您画个押，这一年的租子钱我都付过了，您放心结保就行。”

　　魏冲接过，在契约上画押签字，牙人交来钥匙。

　　“今儿个衙门下值，等明天一早，我就把登记过的租住合同给您取来。”
　　牙人高兴道。

　　“好嘞，有劳您。”于萱草亲自送他出门去，寒暄片刻才回到院子里。

　　“多谢魏大人，这一路上真是劳动您，”于萱草打量着谢渊和魏冲，假装不清楚二人熟络的模样。

　　魏冲摆手：“哪里哪里，与这位小兄弟投缘罢了。”

　　一行人前往牙行，将毛驴和板车推到院子里。魏冲见自己的目的达到，这才同于萱草母女告别。

　　一切尘埃落定，院落只剩三人，再无嘈杂。

　　谢渊帮着从驴车上卸行李，于萱草趁只剩单独两人时，低声问他：“你是不是和那个魏冲认识？”

　　她问话时，不免贴近他身侧，谢渊被她盯住，喉头滚动，“怎么看出来的？”

　　于萱草一翻白眼：“我算个什么东西？也配人家当官的亲自来送行李？”

　　“送行李又如何，叫他给你盖座院子出来，他也不会有半句怨言。”谢渊轻挑眉头。

　　“我就说你身份不简单。”于萱草撇嘴。

　　“不简单就不简单，身份再高，不还是帮你铺炕头吗？”谢渊将铺盖卷一卷，语气随意。

　　于萱草喜笑颜开，“也对。”

　　她转身去把驴车被牵进院子里，于萱草越看这毛驴越喜欢，扬声问文凤霞：“娘——这毛驴你喜欢不？”

　　两人没发现毛驴耳朵轻微地抖了抖。

　　文凤霞慢悠悠走出来：“喜欢，怎么了？”

　　毛驴打了个响鼻，踏了踏蹄子。

　　“我们把它买下来吧，多有灵性啊。”于萱草欢喜道。

　　“钱够吗？钱够的话买也行。”文凤霞身上只有于萱草给的散钱，大钱都放在于萱草这里。

　　“钱够，前段时间魏大人还给我塞了不少钱，”于萱草走过去偷摸对她说道。

　　文凤霞放下心，“你放手去做，只要能把日子过下去就行。”

　　“娘，你和谢渊收拾着院子，我先去把毛驴和车棚说下来，一会儿天黑了，不好走动。谢渊——”

　　谢渊从东屋的窗户里冒出来，“何事？”

　　“晚饭你想吃什么？”

　　“看你，”谢渊长臂一伸，用鸡毛掸子去够角落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