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一天结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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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里，我歪着脑袋寻思。我爹掀了车帘，也上进来了。他瞧了我一眼，坐在我身边，问道：“你这是在想什么呢？”
“爹，”我贴着我爹的胳膊，撒娇道：“我跟你商量个事呗。”
我爹睨了我一眼，理了理衣摆，说道：“先说是什么事？”
我斟酌了一下，讨好的说道：“爹啊~你看我现在不过是个小小的伙计，哪有伙计天天坐着马车上下工的？还跟东家平起平坐，说出去了影响不好。”
“你这是什么逻辑？”我爹瞪了我一眼，说道：“若照你这么说，但凡当了伙计就要低人一等？”
“什么啊？爹，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等我说完，我爹抢白道：“那你什么意思？旁人不提，就说小萍吧！她就是成天与我坐车上下工，你有见别人说闲话吗？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做人不能忘本！咱们家不是生来就大富大贵，穷人的苦日子你是没过过，但也不能因此，对穷人有偏见啊！”
我爹话音刚落，沈小萍的脑袋就伸进来了。瞧着我爹皱着眉头，模样有些生气，她出言问道：“陈叔，您这是跟谁生气呢？”
先前，话里头正提及沈小萍，见到正主，我爹就指着沈小萍问道：“你说，你除了有钱，这钱还不是你挣得，你哪点比得过她？”
沈小萍一愣，不明所以，只是觉得眼下的话题，不是她能参与的。瞅了我一眼后，又把脑袋缩了回去，隔着车帘，说道：“陈叔，咱们这就家去啊？”说完，不等我爹回话，朝一旁的刘婶点了点头。一声清脆的鞭响，马车缓缓而行。
车厢内，我满头虚汗的扯着我爹的袖子，急道：“这是哪跟哪啊？爹，我真不是那个意思，你听我跟你解释啊！”
“行，你说。”我爹大手一挥。
我用袖子抹着额角的冷汗，说道：“我怎么会瞧不起穷人呢？我要是真瞧不起穷人，怎么会主动当个小小的伙计呢？我要是真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怎么会跟沉香哥交好呢？我也没说我比沈小萍强啊，我跟她铁的跟亲兄弟一样，你可别挑拨我俩。”
沉香出身青楼，还有过一阵名气。即便他是个清倌，身份摆在那儿，铺子里人多嘴杂，早就传了个遍。因此，量他再怎么能干，性情再怎么随和，闲言碎语还是在所难免，不服气的大有人在。旁人与他，不过是面子上过得去罢了，都不愿与他深交。
我爹最烦所谓的世俗之见，听我这么一说，面色稍有缓和，我赶紧又道：“我不想坐马车，主要是想着，平时跟我一块做工的伙计们家境摆在那，我天天车马车上下工，显得不合群。没准他们以为我在炫耀呢！在他们看来，我一个少东家跑去当伙计，本就不合常理。我要是还享受着少爷般的待遇，不准他们在背后骂我有病，跑来整景儿呢？”
听我说完，我爹又皱起了眉头，抬手制止我道：“不对，我听着还是不对。你那个在他们看来，是自己猜的吧？你是伙计不假，但你也是我儿子！这店早晚是你的，你做什么关别人什么事？你自己问心无愧就好，搞形式主义给谁啊？”
基于早已习惯从我爹口中蹦出些稀奇古怪的词儿，我虽然不太明白“形式主义”是什么意思，心想不是什么好话，便耷拉下脸来。
我爹什么都好，唯独得理不饶人这点，着实恼人。这本来是挺清楚，挺简单的一事儿，我爹七绕八拐的一通说下来，我也不知道该回些什么了，索性破罐子破摔，胡搅蛮缠的说道：“我说不过你，反正我就是不坐马车！”
“不坐马车，你坐什么，难不成跑着去？”我爹伸手，冲着我的后脑勺，给我来了一下。
我捂着脑袋，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道：“我骑马！”
我爹乐着问我：“骑马就不少爷了？你一个小小的伙计买的起马？”
我：“……”
我爹见我吃瘪，拍着我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陈旭啊，不是爹说你。挺聪明的一个人，这点道理也想不明白？你怕旁人说你闲话，能说你什么闲话？明明坐的起马车，却放着马车不坐，这才是有病，整景儿！”
看我还是有些回不过味来，我爹打了个比方：“假如有这么一个人，明明家财万贯，却成天穿的破破烂烂，什么也舍不得吃，弄得自己跟个穷要饭似地！你怎么看？”
“她有病！”我想也没想的回道。
“还有呢？”
我想了想，又道：“她这是不想家财外露吧？感觉有点吝啬。”说完，我焕然大悟的“噢”了一声，有些明白我爹的意思了。
我爹笑眯眯的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明白了吧。不管你现在做什么，迟早要继承家业。你的一言一行，众人都看在眼里，过于高调是不好，但刻意的低调更是下下策。你愿意你以后的东家是个畏手畏脚，小家子气的？还是大大方方，举手投足尽显不凡的？”
答案一目了然，我撇了撇嘴，不回话。
我爹见我这个样子，笑容更甚，拍着我的脑袋，问道：“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除了得理不饶人，我爹还有不谦虚这点毛病。我一连道了三个“是”，惹得我爹哈哈大笑，我在一旁直翻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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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的时候，夕阳西下，朵朵彤云踏着余晖向天边滚滚而去。
我跳下马车，抬头，见小陈哥搀着姥爷，披着一身的碎金，站在门口冲我招手。我笑着迎了上去，扶着姥爷另外一边的胳膊，亲昵的问道：“姥爷，你今天过得可好，想我没有？”
“怎么不想？”姥爷将我拽到跟前，握着我的手，神色焦急的问道：“你在店里可习惯，没有人欺负你吧？”。
听到“欺负”二字，我下意识的想起了丁秀红似笑非笑的表情。摇了摇头，我笑着回道：“我都多大的人了，怎么会有人欺负我？”
我爹走到我身边，朝老父问了声安，笑道：“爹，我都说过多少次了，太宠着陈旭不好！”
姥爷嗔道：“我就这么一个孙子，不宠他宠谁？”
“是是，您宠孙子，那我就扮个白脸！”说罢，我爹板起脸吩咐道：“还不扶你姥爷进去？”
我捂着嘴偷笑，与小陈哥一左一右的搀着姥爷，慢慢的往里走，我爹与沈小萍跟在后面，刘婶则是牵着马车从侧门直接走向马棚。
一行人到了小厅，沈小萍冲姥爷行了礼后，到后面找她老子娘去了。
姥爷刚坐定，又急忙招呼小陈哥取来热毛巾，供我与我爹擦拭。
我与我爹刚收拾利索，就见董叔提着食盒进来了。他朝我与我爹行了个礼，转身开始布菜，我们爷仨也就顺势，移驾到了饭桌前。
四菜一汤，具是精致小炒，色香俱全。董叔布完菜，笑眯眯的道了声“慢用”，提着食盒退出去了。
我探头，见汤盆里盛的是乳白的鲫鱼汤，拿了大汤勺，先给姥爷盛了一晚，接着是我爹，随后是我自己。我捧着白瓷小碗，吹散了热气，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香醇滑爽的汤汁滑进嘴里，身子也随着暖和起来。离我最近的是我最爱吃的西芹炒虾仁，我拿起筷子，迫不及待的捡了一块晶莹的虾仁丢进嘴里，低头扒了一口饭。
想着白天在铺子里，虽说徒生了些许不愉快，但总体来讲，还是十分充实的。再者，一回到家中，就能吃上可口的热饭菜，顿时，觉得幸福的不得了。
姥爷在一旁，“慢点吃，慢点吃”的嘱咐我。瞧我狼吞虎咽的模样，姥爷还以为我在店里吃苦了，心疼的说道：“累坏了吧，不行明天就别去了。”
姥爷的话吓我一跳，呛得我一口饭差点没咽下去。
我爹适时的替我解围：“才第一天上工，怎么会累？”
我喝了两口汤，顺了顺气，急道：“是啊，我今天光看来着，没做什么事，不累！”
姥爷像打开了话匣子似地，埋怨起来：“铺子里若是缺人，去外面请了便是。你说，咱家又不缺钱，干嘛要让旭儿在外面抛头露面？”这话说到后面，姥爷索性盯着我爹质问。
我爹挑了挑眉毛，语气颇为无奈的回道：“爹，咱们昨天不是说好了吗？不带出尔反尔的啊！”
姥爷一愣，随即狡辩道：“不是，你说咱们家又不缺钱......”
“爹，邕江与滇池不一样！”我爹将姥爷生生打断，道：“外头，像我一样经商的男子一片一片的，咱们陈旭既不是天生残疾，又不是奇丑无比，成天躲在家里干什么？”
姥爷是滇池出身，滇池重视礼教，有些规矩姥爷自小就被告之了。目濡耳染，再加又是被严加管教，那些陈规旧俗早就刻进了姥爷的骨髓里，不是说他想改就能改的。很多时候，姥爷只是下意识的认为自己是对的。年轻的时候，姥爷性格古板兼着泼辣，说一不二的主，方教出了个软弱的儿子。后来出了那事，姥爷收敛了许多，只是，眼下年纪大了，又变本加厉，蛮不讲理起来。
姥爷支吾了半天，低着头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我就觉得旭儿不该抛头露面”。
我爹无奈的耸了耸肩，我亦是跟着苦笑。
吃完饭后，我爹吩咐董叔，将他带回来的一篓草莓洗出了，一半分给府里的老小吃，一半端到暖阁。
姥爷偎在软榻里，吃了两个，觉得涨得荒，不吃了。我爹倒是吃了不少，只是他要看账本，没坐一会就去书房了，多半盆的草莓倒是便宜我了。
这草莓，听我爹说是别人送的。色泽红艳，大小相等，董叔特意整齐的码成一排，看着更诱人了。我一边与姥爷说话，一边吃着，不知不觉竟吃光了。
老年人困得早，将姥爷送回房后。觉得肚子涨得难受，顺道在花园里溜达起来。
绕过假石，差点撞上一人，吓了我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沈小萍，我拍她一下，问道：“嘿，你干嘛呢？”
沈小萍没听见我过来，也吓了一跳。她怪叫一声，飞快的转过头来，见是我，松了口气道：“原来是你啊，吓死我了。”
“呸，谁吓谁啊，黑乎乎的你在这干嘛呢？”
沈小萍举了举手里的花具：“帮我爹拿东西，他怕丢了非叫我来取，也不想在府里，怎么可能丢？”
我“哦”了一声，冲她摆了摆手道：“那你赶紧回去吧，我回房了。”
沈小萍点了点头，只是没走出几步，她又叫住我。我回头问她干嘛。
她斟酌了一下，问道：“听说你去天字区了？”
“是啊，怎么了？”
沈小萍沉默了半响，方道：“丁秀红那里，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既然你不跟他在一块，他要是再找你晦气，你就更不用跟他客气了，顶回去便是。”
我感兴趣的问道：“你怎么跟他说的？”
“这你就别管了，记着我跟你说的啊！”说完，沈小萍冲我摆了摆手，扭头就走了。
我瘪了瘪去，回房去了。
房内，想着明天要早起，我只看了一会书，就早早的睡下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一天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