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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从伙计做起(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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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里是邕江城内主要的商业区之一,地处南城门,由两条笔直的干道相交而成。“祥瑞绸缎”就坐落在十字路口的一角,独占了整栋三层小楼。
与铺面古朴的建筑结构不同,“祥瑞绸缎”的内部装潢奢华至极,单说门口的铺路石阶,就是专门从北边的肇峰城订制的雪花白。
踩着由纹理雅致的雪花白大理石,砌成的石阶,步入大堂,足下则换成了能映出人影子的水晶白。门口左右两侧,各安了两面落地的玻璃窗子,屋外明媚的阳光透窗而来,打在洁白的地面上,折射出一层浅浅的光晕。让人有种仿若置身仙境般的错觉。大堂中央,矗立着一座足有一人高的喷泉,汉白玉雕成的雪白莲花瓣上,涓涓流水,潺湲而下,汇在莲花座下的水池子里,水声淙淙,清脆悦耳。身处这样雅致的大堂内,即便窗外人头攒动,车水马龙,“祥瑞绸缎”铺内却似静止了般的静谧,让人有种洗尽铅华的超然世外。
一楼就能如此这般,二楼可想而知了。猩红的地毯衬着,晶莹剔透的玻璃展台,里头静静地陈列着各色布料,一字排开,夺人眼球。这些玻璃柜台,平日是要锁上的,只供人观赏。客人若是看中了哪件,只需吩咐一声,便有专人从后面的库房内取来,供客人挑选。
在二楼的另一端,地面则换成了色泽沉稳的木板。各色应季的成衣被整齐有序的挂在货架上,另有成人大小的木偶摆列在一旁。木偶身上穿着精心搭配出来的衣裳,或执着扇子,或提着帕子,活灵活现的站在玻璃罩子里,供人观赏。
玻璃是北方肇峰城的独有特产,并不难得,但强度大的,不易破破碎的玻璃,却贵的离谱。“祥瑞绸缎”用的玻璃,都是那些不易破碎的,手笔之大,令人咂舌。即便我经常来铺子里,每每见了也要唏嘘一番。
爹的讲究,不光于铺子的装潢,还有伙计们的着装。门迎的伙计穿的是大红的袍子,卖布的伙计穿的是粉蓝的褂子,成衣导购则是一身的杏白。与伙计们不同,各部门的管事均穿着茶色的衣裳。铺子里,唯独我爹与吴掌柜无需顾虑着装,但后者却整日穿着一身的灰色。
这厢,我换了导购的衣裳出来,角落里供客人歇脚的矮墩上,坐满了叽叽喳喳的小子们。沉香也换好了衣服,正被小子们簇拥在中间,笑眯眯的说着什么。瞥见我出来,沉香朝我招了招手,小子们的视线,也一并向我扫来。
“呀,旭哥哥你真的要同我们做导购吗?为什么呀?为什么呀?”我刚走过去,便有一个小子蹦出来问道。
说话的小子,叫鲁春杏,年纪最小,大伙都宠着他,管的小子越发胆大,经常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我捏了捏春杏的鼻子,说道:“我看小春这么可爱,就过来和小春一同当伙计啦。”
春杏显然不信,只是叫我捏的难受,挣脱开后,捂着鼻子埋怨道:“我不小了,别总是小春,小春的叫我,怪没面子的!”
一旁的小子们,年纪也都不大,真是还说爱闹的年纪,见状,纷纷出言打趣道:“不叫你小春,叫什么?大春?春春?”说罢,大伙笑成一团,气得春杏直跺脚。
沉香也跟着众人笑了一会,方道:“好了,好了,都散了吧,赶紧去准备准备,莫叫客人看见了,说咱们‘祥瑞绸缎’的伙计没规矩。”
闻言,众人敛了笑容,道了声“是”,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等众人都散开了,沉香执起我的手,亲切的说道:“陈旭,我知道你明白成衣销售这边的流程,但毕竟没有亲自上手做过。这两天你就先跟在我身边吧,让我来教你,可好?”
管事不像伙计,客人来了只管招呼。管事不光要将客人照顾好,还要协调人事,处理内务,事事都要过问,忙的很。因此,我自然不敢劳烦沉香,连连摆手,说道:“那样,太麻烦沉香哥哥了,我跟别人学也是一样的。”
“不麻烦!”沉香嗔了我一眼,“咱俩是什么情分,怎么能说麻烦呢?”
沉香既然抬出“情分”二字,我也不好再出言拒绝,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又说了些恭维,感谢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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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真不愧为,一路从伙计打拼上来的堂堂成衣部管事。嘴上妙语连珠,为人八面玲珑,将各式客人照顾的舒舒服服,体体面面。客人临走时,打赏之余,连下次前来试衣服的时间都约好了。
我在后面瞧着,真真佩服的紧,嘴上不免要恭维一番。沉香听了,却不在意的摆摆手,说道:“这才哪跟哪啊?就说你爹,张张嘴,就能一单一单的大买卖拢过来,我不过是卖掉几件衣裳罢了,可称不上什么厉害不厉害的!”
我听了却连连摇头,心想:先前来了那么胖的一个男子,腰身足有水桶那么宽,脸肿的跟包子似地,偏还生了一对绿豆眼。这样一号人物,沉香竟然还能罗列出一串不重样的好话。一会说他体型丰腴,一会说他眼神妩媚动人。沉香一直笑意融融,语气亲切真挚,让人丝毫听不出阿谀奉承的味道。那男子被他捧得面露彤云,娇羞万分,直接将沉香奉为知己,以至于沉香推荐什么,他想都不想,就命下人掏钱买下了。临走时,那男子足足装了一车的衣裳。
身材肥胖的多为富贵,像先前那胖小子,就是城官的小儿子。难怪,沉香特地向我爹提议,在铺子里设置,专门面向肥胖人士的成衣展示区。沉香真是打的好盘算啊。
一个上午的时间,悄然而逝,直至身旁的小子们三三两两的商量着,轮班上楼吃饭时,我在意识到,原来到饭点了。
沉香身为管事,自然要轮在第一班上去休息。我跟在沉香身后,本就不累,不好意思再抢在旁人前头休息,向沉香告了声罪,不等后者出言挽留,便同三个小子下楼,接货去了。
先前,去港口接货的爹已经回来了,同车的还有沈小萍,这会他二人正在后院,指挥伙计们卸货。
沈小萍眼尖,我一出来,就瞅见我了。
“怎么样啊?忙不忙?”衬着两个小子点货的空隙,沈小萍凑到我身边问道。
“能怎么样,就那样呗。”我随口回道,“有沉香哥照顾,倒是不忙。嗯,应该是光看他忙了。”
沈小萍听了,放心似地点了点头,转身又去忙了。
我与沈小萍说话,叫旁边一个叫丁秀红的小子听了去,他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你跟沈小管事,感情可真好啊!”
我瞧他酸里酸气的样子,心下明了,暗自乐道:“嘿,就凭沈小萍那泼猴样,也能惹来桃花运?真是出息了嘿。”
丁秀红见我不接话,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跑到点货的两个小子身边,帮忙去了。
我好歹也是”祥瑞绸缎”名义上的少东家,哪里叫人摔过脸子?心里不免有些气闷,但想着第一天上任,还是少生事端为妙,暗自将罪魁祸首埋怨了一番,也跟着丁秀红,凑了过去。
爹去港口取的是成匹的布料,又顺道去了趟设在城西的自家绣坊,取来了早前订的一批衣服,足有两大包。
我不熟悉流程,只得站在点货的小子们身后,探头看他们将两个大布包解开,按照手里的册子,细细的核对着包裹的成衣。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其中叫莫莉的小子将手中的册子一合,招呼我过去帮忙抬东西。丁秀红自然不肯跟我一组,也不同莫莉打声招呼,拽了另一叫宁雨桐的小子,抬着一个包裹就跑了。
我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一旁的莫莉,亦是不满的皱起的眉头,倒也没说什么,招呼我同他抬着包裹,上楼去了。
等我与莫莉上了二楼,丁秀红早已将东西放下了,又拽了一个小子,三人凑在一块,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见我上来,丁秀红还特停下来,瞄了我一眼,转而继续跟两人说话。生怕我不知道,他这是在说我。
要说刚才是气闷,现下,我真有些生气了,心道:这算什么事啊?
将包裹放下后,莫莉也瞟了那三人一眼,拉着我的手说道:“东西放在这就行了,一会管事会叫人清点入库,咱们先上楼吃饭吧。”想着眼不见心不烦,我点了点头,便同意了。
“祥瑞绸缎”铺的三楼,一半是管事们办公的地方,一半是员工休息和吃饭的地方。
店里有自己的厨师,师傅烧的一手好菜。外人都说“祥瑞绸缎”的伙计们日子过得美,一是说他们工钱拿得高,二就是指这里吃食了。厨房的师傅们,将做好的饭菜,盛在器皿里,用带把的银罩子罩着,既能保温又防了灰尘。师傅们又在饭菜的前面放着个纸片,上头写着菜名。你若想吃什么,拿着盘子,掀开盖子,自取便是。这些又都是是我爹的主意。
我与莫莉选了个靠窗的位子,我盛了两样菜,拿了一碗米饭,莫莉则是盛了一盘炒面。我俩相对着吃了一阵,莫莉方开口道:“陈旭,丁秀红这人本性并不坏,就是爱嚼人长短,你犯不着与他一般见识。”
刚才,上来的时候,我就想通了,我又没做什么错事,旁人凭白无故的能编出什么名堂?早晚会叫人识破,我理他作甚?因此,听闻莫莉劝我,我笑着点了点头。
莫莉小心翼翼的瞅着我,见我神情不似作伪,也对我笑了笑,放心的聊起了闲话。原来,丁秀红与他是邻居,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算说不是特别亲厚,好歹沾着青梅竹马这层关系。莫莉也算是有出息,已经升到了领班,再往上走就是管事级别了。那丁秀红与莫莉是同期进的铺子,至今却还是个普通导购。莫莉平日里有心帮衬他,却被丁秀红视作炫耀,莫莉也是有苦在心。
我与莫莉正聊的投机,却叫一名不速之客,生生打断。沈小萍连声招呼也不打,“噌”的坐在我身边,抱怨道:“你可让我一通好找!怎么也不等我一会,自己跑上来了?我还想着跟你一起吃饭呢!”
害我被人说闲话的正主现身,我自然气不打一出来,语气不善的说道:“谁叫你找我了?你想同我吃饭,有问过我想不想吗?你一边去,我要跟莫莉吃饭,没空理你。”
沈小萍这才看见到对桌的莫莉,不好意思的冲莫莉笑了笑,转而一脸莫名其妙的问我:“我惹着你了?”
“对!”
“说来听听?”
莫莉眨了眨眼,低头见盘子的面吃的也差不多了,向我告了声罪,也不等我说话,向沈小萍点了点头,拿起盘子便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