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管这叫暗恋？》现春来

4、晚餐

　　一瓶水被递到跟前，肾上腺素急速彪升以后，正好口干舌燥。

　　他接过来拧开仰头灌，喝了大半瓶才惬意地转头看向来者。

　　一转头，撞进了一双含着笑意和赞赏的眼睛深处。

　　周屹川看着她静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谢谢……”

　　她笑着摇头，“不客气。”

　　梁夏禧无意打扰他的高光时刻，见“礼物”都送到了，便给一直往前挤的人让了个位置，转身朝外走去。

　　今天此行的目的都达到了，她当然也要回家了。

　　“你……”
　　周屹川反应过来要伸手去拉，转瞬就被虚心求教的攀岩爱好者淹没了。

　　梁夏禧背着包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擦黑，夕阳的余晖融进了黑沉的夜色，路边的街灯却已经亮了，衬托得格外的宁静。

　　她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重重吐了一口浊气，心想偶尔运动一次也不错嘛。

　　“等等！”攀岩馆的自动门打开，周屹川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还浑身是汗，看着她表情竟然有些无奈。

　　梁夏禧微微惊讶地看向他，“怎么了？”

　　怎么追出来了？

　　周屹川明明已经想好了不再和她过多接触，说不定过几天她就不喜欢自己了。可是一想到刚才她刚才递过来的毛巾和水，只是单纯的关心，没有半点追求的旖旎心思，瞬间又觉得心软。
　　总觉得，好像在欺负小孩。

　　他烦躁地往后撩了一下头发，遂不再挣扎，只想顺着心意做事。

　　“算了，没什么。天色很晚了，你是打车过来的吧？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冲个澡，待会儿送你回去。”

　　梁夏禧都想好了他要躲自己一阵子了，没想到他自己反倒送上门来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改变心意了，但是高兴！

　　“哦，我没开车来的。”她愉悦得脚尖点地，想了想说：“周屹川，我正好还没吃饭呢，邀请你和我共进晚餐怎么样？”

　　周屹川觉得她这人真是够有意思的，表白的时候豪言壮语地说他一定会喜欢上她，真的撩上人了却连自己都不知道，撒腿跑得比兔子都快。

　　等这会儿他送上门来，又立刻学会得寸进尺了。

　　“行吧。不过这顿我请你，就当是劳你费心办会员。”

　　梁夏禧负手探头看他，故意问：“周老板该不会对每一个会员都那么好吧？”

　　周屹川觑她一眼，淡淡道：“办高级会员的笨蛋也就你一个。”

　　因为攀岩到底还算小众项目，而BAD因为规模比较大，所以收费也比较高，因此爱攀岩的大多是换着攀岩馆去玩新线。
　　基本都是次卡、月卡，顶多办个初级年卡，也就只有她这个傻乎乎的门外汉会直接办最高级别的卡。

　　在星期五这晚，梁家难得齐聚一堂一起吃了个晚饭。这当然不是祖上定的规矩，无非是梁爷爷找个由头想看看后辈。

　　从前梁爷爷提出这个要求，自然是没什么人愿意照做的。但近两年梁岳山和秦书敏年纪大了，突然又重归于好，反而开始在父母面前当起了好儿子和好儿媳，其他人又只好跟着来了。

　　说是家宴，但也没太多规矩，比如梁时祺带着个秘书就来了，梁爷爷也好意拉他一块入座吃饭。

　　还比如二孙女又没来，但大家还是其乐融融地开饭了。

　　饭桌上，大儿媳秦书敏笑盈盈地给梁爷爷盛了碗鸡汤，嗓音温柔：“爸，您尝尝这板栗鸡汤，炖得清淡，不腻口。”

　　她话音刚落，丈夫梁岳山立刻不甘示弱，筷子一伸，精准夹起一只油亮鸡腿放进老爷子碗里，语气铿锵：“爸，多吃肉，补身子！”

　　“好好好。”梁爷爷眯眼笑着，目光在夫妻俩之间打了个转，忽然感慨：“你们俩啊，终于长大了。”
　　他又看向端坐在另一边的大孙女梁时祺，“现在时祺也能独当一面了，听说夏禧也独立了？等再过几年，你们也是能当上外公外婆了。家和万事兴，早该像现在这样和和美美的。”

　　可别再像早些年，互相给对方开瓢。

　　二儿媳赵莉默默在心里头补上了这句话。

　　老人家由衷感慨，而梁岳山却像听见了什么圣旨。突然一把攥住秦书敏的手，深情款款道：“爸，你说的对。这么多年了，我终于明白了谁才是真正爱我的人，这辈子，我一定不会再辜负书敏！”

　　一个年过五十、顶着啤酒肚、发际线岌岌可危的中年男人，用偶像剧男主角的腔调喊出这段话，威力堪比在饭桌上投下一颗核弹。

　　桌上的人一时都没能咽下去嘴里那口饭，十九岁的梁少轩猛地捂住嘴，干呕声刚从指缝漏出半截，随即被他爹一记眼刀劈了回去。
　　唯有梁时祺面不改色，舀汤的动作依旧稳如泰山，显然早已免疫。

　　梁爷爷心里腹诽大儿子怎么越老越罗曼蒂克起来了，当着孩子们的脸说的这叫什么话。

　　但浪子回头金不换，只好干巴巴地附和：“啊，是这个理儿……”

　　话还没说完，秦书敏竟直接感动到哽咽，柔柔地扑倒在他怀里，当着大家伙的面互诉衷肠。

　　“岳山，你终于明白我的心了，这句话，我等了二十多年！”

　　梁岳山顺势搂紧她，眼眶泛红：“敏敏，你放心，这辈子我都不会再变心了！”

　　霎时，一桌子老少简直不知道该做何表情，倒是远远侯着的阿姨们垂头闷笑。
　　梁少轩挺纳闷的，虽然他以前年纪小，但也知道大伯和大伯母一直感情不合，早些年因为小三小四的事没少不分场合的撕破脸，怎么老了反而感情还好了？

　　大人，真够奇怪的。

　　这头表演着夫妻情深，梁爷爷终于忍不住蹙眉打断了这夫妻情深。
　　“咳咳！好了好了，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别再闹幺蛾子了，都吃饭吧！”

　　长辈发了话，夫妻俩这才依依不舍分开，整顿饭像连体婴般互相夹菜喂汤，眼神拉丝到能织件毛衣，比初恋都腻歪。

　　赵莉暗中翻白眼，看得隔夜饭都要呕出来了，最近老是上门来演这出戏，看都看烦了。

　　梁爷爷选择性当没看见，转头跟大孙女说起了话。

　　“夏禧最近在忙什么？也不过来吃饭。”

　　梁时祺放下碗筷，瓷碗与桌面相触发出清脆的“叮”声。她唇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爷爷，夏禧最近工作比较多，可能忙忘了。”

　　“又是画那些小孩子看的东西？”老爷子鼻子里哼出一声，“都二十多岁的人了，整天抱着手机能有什么出息？时祺啊，你该带她去公司历练历练。”

　　餐厅的水晶吊灯在梁时祺镜片上投下冷光，她微微颔首，脖颈线条优雅得像精心计算过的弧度。
　　“我会好好劝她的。”

　　梁爷爷满意地点了点头，哪怕是老了对儿孙辈变得慈爱起来，银白的眉毛下那双精明的眼睛却从不会变。
　　“你要多费心啊。”话说完，转而拍了拍大孙女的手背。
　　纵使那双手再保养得宜，却已经布满老年斑，此刻正微微发颤。

　　“爷爷放心。”

　　梁时祺垂眸，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回复的话好像已经排练过千万次。

　　老爷子满意地眯起眼往后靠在椅子上，他已经退休了，只有这个长孙女的沉稳才能让他想起自己曾经叱咤商场的时候。
　　纵使从前在把控公司的一切，但离得久了，终究会被慢慢排斥出来，越老越是怀念。

　　他心中也有自己的一番考量，大孙女虽然是个女儿身，可那份杀伐决断的魄力，连当年最得力的部下都私下赞叹。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正值青春年华的小孙子。

　　但，公司之后到底交给谁，还有的是时间考虑，梁家，总不可能只出一个人才。

　　这边关照完，梁爷爷照例又沿桌挨个问候了一遍，甚至连梁时祺的秘书都没放过，这也是每周五的固定保留环节了。

　　饭后，梁时祺以公司还有事情要处理先告辞了。

　　当车子驶离老宅的雕花铁门，后视镜里那栋灯火通明的宅邸渐渐缩小成了一个光点。
　　梁时祺抬手解了领口的两粒扣子，脸上原本恭敬顺从的笑意也转瞬变为了冷淡。

　　"回湖巢居。"金属打火机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林文清从后视镜瞥了一眼，尼古丁的味道在密闭车厢里顿时弥漫开来，烟头的红光在后座明明灭灭。
　　“是。”
　　他沉默地踩下油门，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入夜色，像一尾鱼游进深不见底的海。

　　吃完饭后，周屹川送她回家。

　　梁夏禧晕乎乎地靠在车窗上望着熟悉的街景，“你记忆力真好，就送了我一次就记得路啦。”

　　周屹川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轻笑道：“很难忘记送酒鬼回家的路吧？毕竟昨晚还一直捂着肚子说好想吐……”

　　“停！”她比了个暂停的手势，被他这么一说，莫名觉得有点糗。

　　他挑了挑眉，还真没再说话了。

　　过了安保，眼看离家越来越近，梁夏禧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说：“算上今天这次，你已经送了我两次了，什么时候第三次啊？”

　　他打着方向盘随口回了一句：“事不过三。”

　　“那正好呀！“她立刻接话，扬起狡黠的笑，“事不过三，那我们现在才吃了一顿饭，什么时候安排第二顿？”

　　周屹川一时语塞，没回答。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轻微的响声，车顺利地停在了地下车库。
　　而梁夏禧却端坐着没动，手老老实实地放在膝盖上，眼睛却一直紧盯着他瞧，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思。

　　"到了。"周屹川无奈，抬手替她解开安全带。
　　淡淡的沐浴露香味随着他的动作飘过来，她悄悄深吸了一口气，和她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

　　"所以，什么时候吃饭？"她锲而不舍地追问。

　　周屹川故意装傻："嗯？又饿了？"

　　副驾上的人双手交叉抱臂，抿嘴牢牢地盯着他，一副气鼓鼓的样子。顶灯在她发顶打下一圈柔光，连每一根不服帖的碎发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就是个犟的。

　　周屹川盯着她的脸左右打量，越看越觉得稀奇，终于还是没忍住伸手轻轻捏了一下。
　　这手感，和他小侄女的脸蛋一模一样，软乎乎的，活像个发面馒头。

　　“痛痛痛！”还没捏两下，她就警惕地双手捂住脸瞪他，“你职场骚扰啊！”
　　瞧瞧这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就问他怎么可能把她当成同龄女性对待。

　　他赶紧松手，“怕了你了，下次你去岩馆，我再请你吃饭，可以了吧？”

　　“真的？”她一脸狐疑。

　　“真的。”周屹川故意逗她，伸出小拇指说：“要不要拉钩？”

　　梁夏禧拍了一下他的手，翻白眼下车，嘴角却微微上扬。

　　“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