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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大学 ...

  •   平原大学,经过改良和磨合,终于在这年年步入正轨。

      大学门口是空旷的一片场地,还算平整,但边缘处仍钻出几簇杂草。大门是铁打造,中间挂一道大锁。在周围都使用木门的时候,这显然是一种无声的震慑。

      之前王御熙做的匾额自然不能挂在新校门口,如今被悬挂在图书馆正门上方。

      整个大学占地两百多公亩。几栋方正的两三层砖楼,有三层墙面裸露着,窗户倒是装了新烧制的大块平板玻璃,这在本地已是难得的透亮。没有雕梁画栋,没有飞檐斗拱,只有最实用的结构和尽可能节省的用料。

      在王御熙看来,除却面积,整个建筑风格让她回想起来九十年代的村小——挥之不去的“土气”。

      水丘寅带着十六个新生,小心翼翼地踏进了这片对她们而言无比陌生的领地。

      “到了,这里便是平原大学。”水丘寅介绍道。

      如今在周国大学便指代学习场所,这种简单便捷的称呼让广大群众容易理解,因为基础班分为小学和中学。

      大中小,多么通俗易懂!

      水丘身后的学生们,年龄不同,穿着各异,有粗布短打,有浆洗发白的旧长衫,也有相对体面的新布衣。

      学生们甫一进门,便被眼前的景象狠狠震住了,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眼睛瞪得溜圆,四处打量。

      她们都是通过考核的——要经过基础学习班通过后,才能申请。

      平原的基础学习班就紧挨着大学,原本同属一个大院,如今用一道新砌的高墙隔开。在由礼城也有一座基础学校,上次考试用的便是同一份试卷。

      新生里有从没见过如此庞大的建筑群,相对茅屋土房而言。也有被这迥异与雕花木楼的简洁线条所冲击,心中暗忱:“这便是……工业风?”

      还有几个从小在平原长大,日日听着大学里传出的声音,看着那些穿着不同颜色短褂的老师们进进出出,早已将进入此地视为毕生梦想的孩子,此刻激动得手心冒汗,眼眶发热,心中反复呐喊:“我进来了!我真的进来了!”

      对自己成绩非常娇傲的人则暗暗挺起腰板,想让自己融入这个地方。

      “注意,”水丘寅的声音将她们从各自的震撼中拉回现实。

      她开始分发一张张硬纸卡片,“只有凭此通行证,方能进出校门。务必妥善保管。”她目光扫到几个学生接过卡片时手都在抖,便又温和地补充了一句,“当然,若不慎遗失,亦可寻我补办。别太紧张。”

      新生们捧到手里,它看起来与身份卡相仿,上面清晰地印着一串独一无二的数字,还有“平原大学”四个醒目的字,她们的名字等信息,以及最重要的所属学院。“农学院”。

      这三个字,让人心头一热。她们互相传看着,比较着各自的编号,一种被正式接纳、拥有专属身份的奇妙感觉油然而生。

      交代完注意事项后,水丘寅领着这群新生,正式向校园深处走去。

      新生中有三人抱着鼓鼓囊囊的大包裹,步履略显蹒跚。她们是从由礼而来的,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眼神里除了新奇,还藏着不易察觉的忐忑。

      虽然学校是说了基础物品有配备,但平日里的衣物用品等还是要带的。

      就在队伍左转几十米处的围墙外,还有不少平原学生的家人,扒着墙缝或躲在树后偷偷张望。她们也好奇啊!毕竟之前地方紧张,扫盲班也曾借此地授课,她们中不少人也曾进来过。

      但如今大学“焕然一新”,总想看看究竟有何不同。看着自家孩子跟着老师走进那扇气派的铁门,家长们心中又是骄傲又是不舍,混杂着一丝对“大学”究竟教些什么的懵懂好奇。

      进门,眼前豁然开朗。首先是一条笔直、宽阔的主路,路面同样压得结实平整。路两旁是新栽不久的小树,树干尚细,但枝叶在风中已能沙沙作响,投下斑驳跳动的光影。

      树荫底下,每隔一段距离便安置着一条敦实的青石长凳。就在前方约二十米处,此刻正有五六个人围坐在一条石凳旁,激烈地讨论着什么,不时有人指着手中的册子。

      “水丘老师,那些人是谁?”有新生怯生生地问。

      “快看!她们穿的衣服是一样的!”另一个眼尖的新生立刻发现了关键。

      “我们……也会有这样的衣服吗?”声音里充满期待。

      水丘寅顺着她们的目光看去:“那是医学院的同窗。各学院的院服颜色形制皆有不同,便于区分。农学院的是青色,过几日便会发下。”

      最近是学校开学的日子,前后共有十天。各学院新生的报到时间是由带队的老师时间错开安排的。医学院的学生来得比农学院早,而有些学院的学生则要等到明日或后日才到。

      “这是为什么?”有学生不解。

      水丘寅耐心解释:“只因有些学生路途遥远,需时日跋涉。再者,各位老师也需协调时间,方能抽身带队。这几日恰巧我得空罢了。”

      她心中补充道:也是天乔校长统筹安排,避免多人同时涌入,后勤难以支撑的混乱局面。毕竟也是学校第一次正式开学。

      “老师,那以后便是你教导我们了吗?”一个由礼来的学生满怀期待地问,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颤。

      水丘寅微微一笑,推了推鼻梁上那副眼镜,这是她过年刚戴的,有些不习惯。

      水丘寅来到周国第九年,有一日,突然发现看不清字,三十岁的她心想:难道是老眼昏花么,可她没到这个年纪啊。

      水丘寅是知道眼球凸透镜和凹透镜之类的知识,只是一时之间没想到而已。

      王御熙听说后给她一副眼镜。此时玻璃磨制镜片是有生意的,只是容易摔碎。

      王御熙:“放心,这个可以随意摔的。”说着就开始将眼镜扭成麻花。

      水丘寅赶忙拦住,“不用演示了,我信!”

      王御熙这才遗憾地收回正要往下摔的手,“好吧。”

      回到现在。

      水丘寅摇摇头:“还需一年之后。入学首年,你们需修习基础课程。”

      “基础课?!”几个学生异口同声地惊呼出来,脸上写满了困惑,“我们不是已在基础班学成通过,才得以入学的吗?”

      她们基础学校考试好,而且招生人数有限制,可谓过五关斩六将。

      水丘寅看着她们困惑的小脸,坚定地说:“平原大学的基础课,所学深浅、所授范围,你们之前所学相比,不过入门。外面的基础班,教你们识字、算数,是为了让你们能看懂告示。大学的基础课,是为你们日后钻研农学大道,打下更为坚实、更为广博的根基。”

      她的话像一颗定心丸,又像一块更重的砝码,压在了新生的心头。原来,通往学问的山峰,她们才刚刚走到山脚。

      说话间,一行人已来到一栋三层小楼前。农学院的宿舍便在二楼。沿着新砌的水泥楼梯,这光滑平整的阶梯,又引来新生们一阵压抑的惊叹和小心翼翼的落脚上楼。

      宿舍门敞开着,里面的格局,不是她们熟悉的土炕或木板通铺。中间有放东西的厅,在四方处的门自然每个人住处。

      进门,是一张桌子,衣柜和一张床。

      还有一个不大的阳台,上面横拉着一根晾衣用的麻绳。最令人心旷神怡的是那几扇几乎占了半面墙的大玻璃窗,此刻阳光毫无阻碍地倾泻进来,将室内照得透亮。从这里望出去,正好能将校园里整齐的道路和树木,绿意盎然的苗圃(那是农学院的试验田一角)一览。

      “这……这窗子……”一人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用手指碰了碰冰凉的玻璃,感受着那前所未有的通透感,“好亮啊!外面看得清清楚楚!”

      “日后便住在此处了。”水丘寅指了指空着的几间,“你们十六人,刚好四间。可自行商议,组合分舍。”

      水丘寅话音刚落,新生们顿时面面相觑。兴奋感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初来乍到的无措和面对陌生人的拘谨。她们互相打量着,眼神里带着试探、好奇,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防备。

      来自由礼的三位姑娘下意识地靠拢了些,平原本地的女孩们则眼神游移,悄悄观察着身边人的穿着、神态,试图寻找看起来“好相处”或“有眼缘”的同伴。

      偌大的走廊里,一时间只剩下轻微的呼吸声和窗外树叶的沙沙响,方才的兴奋议论消失得无影无踪。十六个人,四间宿舍,这简单的分配,对这群刚刚脱离熟悉环境、踏入全新天地的年轻人来说,却成了需要鼓起勇气迈出的第一步社交考验。

      宿舍走廊里的沉默并未持续太久。短暂的局促后,几个胆子稍大的本地学生开始主动搭话,由礼来的三位姑娘也互相鼓励着,小声商议了几句。

      很快,凭借着几句“你也是平南镇的?”“我认得你,考场上坐我前面!”之类的简单交流,十六个人磕磕绊绊地自行组合起来,分成了四组。

      尽管还有些生疏,甚至带着点的勉强,但总算迈出了第一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松口气和新焦虑的微妙气氛。

      水丘寅并未干涉,只在一旁静静看着。

      分好宿舍,水丘寅便带着她们下到一楼。楼梯口对面,一间小房门口钉着一块简单的木牌,上面用写着“舍务”二字。推门进去,里面坐着一位面容严肃的老人,正就着窗口的光线缝补着什么。

      她抬头扫了一眼这群拘谨的新生,眼神锐利,让几个胆子小的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农学院新生,十六人,分四舍,来领东西。”水丘寅言简意赅。

      老人放下针线,站起身,动作利落,全然没有老态。她拉开身后一扇不木门,里面是一个堆得满满当当的房间——这便是充当仓库的隔壁间了。一股混合着新棉布、皂角的气味涌了出来。

      “名字。”老人声音不高。

      新生们赶紧报上姓名。老人对照着一本厚厚的册子,手指划过,确认无误后,便开始分派物品。她动作麻利,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每人领到的东西摊开在地上,足以让这些新生再次陷入呆滞:

      两套崭新的青色棉布短褂长裤(农学院院服),布料厚实,针脚细密,颜色是沉稳的靛青,染得十分均匀。这比她们身上最好的衣服还要好,而且一次就是两套!有学生忍不住偷偷用手指捻了捻布料,感受那份厚实的温暖。

      一个粗陶脸盆和一个同材质的水杯:沉甸甸的,釉面粗糙却实用。

      一块黄褐色的方形粗肥皂和一小罐散发着草木清香的牙粉,配一支尾部劈开成刷状的细树枝。

      肥皂!牙粉!牙刷!

      这都是家境殷实或城里人才用得起的精细物件。几个家境贫寒的学生看着这些,手都有些抖,生怕摔了。一个由礼来的姑娘好奇地嗅了嗅牙粉,被那清凉的味道激得打了个小喷嚏,惹来同伴善意的低笑。

      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外层是浅色粗布被套,里面是厚实的新棉花胎,蓬松柔软。这分量,这柔软度,足以让她们想象冬夜会有多温暖。

      两条厚实的麻布布,擦脸擦身用。

      “拿好,各自搬回宿舍安置。脸盆水杯放架上,被褥铺好,衣物收柜。肥皂牙粉置于桌上显眼处,莫要乱放。”老妇人一一指点,语气不容置疑,“舍内清洁,轮流值日,每日我会检查。”

      新生们如同捧着圣物,小心翼翼地抱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财产”,笨拙地挪回二楼宿舍。

      空气中充满了窸窸窣窣的整理声和压低的惊叹议论。

      待她们大致安顿好,水丘寅领着她们走出宿舍楼,重新踏上那条主干道。

      走了不远,便看到一栋与宿舍楼风格相仿的三层砖楼。不同的是,这栋楼门口挂着一块醒目的木牌,上面用朱漆写着一个大大的、方正有力的字——农。

      进入楼内,光线稍暗,但通风尚可。走廊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木门。水丘寅带着她们径直走向一楼尽头一间挂着“教具室”牌子的房间。

      推开门,里面空间不小,靠墙是一排排的木架,上面整齐地码放着许多用麻绳捆扎得方方正正的包裹,还有一些农具模型、装在陶罐里的种子标本等物。

      一个显然是助教或管理人员的年轻人早已等在那里。她面前的地上,整齐地摆放着十六摞书本。

      “来领书。”水丘寅道。

      当那厚厚一摞的书籍被郑重地放到每个新生手中时,她们几乎都屏住了呼吸。

      书!如此多的书!

      每一摞都有四五册之多!

      “小心解开,莫要撕坏。”年轻人温和地提醒。

      新生们小心翼翼地解开麻绳。里面露出的书本,纸张是微微泛黄的竹纸,印刷清晰,墨色均匀。

      封面上印着端正的书名:《大学基础算学》、《格物初识》、《农本纲要(一)》、《常用字词进阶》、《平原农事简志》。

      看着封面上那些墨色饱满的字,摸着书页粗糙却真实的触感,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重量,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庄重感涌上心头。

      这不再是基础班里传阅抄写的薄册子,一届传一届,这是真正的、属于大学的书籍。上面印着她们能看懂的字,讲述着她们即将学习的深奥知识!

      一个平原本地的女孩,手指轻轻抚过《农本纲要》的书脊,眼中闪着光,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家田地里丰收的景象。

      由礼来的姑娘则紧紧抱着《格物初识》,对那从未听闻的“格物”二字充满了敬畏与好奇。

      “好生保管,”水丘寅看着她们珍视的模样,语气也柔和了些,“今日事毕,熟悉一下环境即可,不要走远。晚饭在下午五点,食堂在宿舍楼西侧。

      三日后早上八点,综合教学楼二层206开始第一课。”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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