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比烟花还耀眼》应非晚

64、银行卡

　　生离死别，黄时雨体验过一次，那是最疼爱她的爷爷去世，黄时雨哭得撕心裂肺，可是她只听到奶奶说，爷爷死了，灵前也没有孙子尽孝，那个时候，她不懂，只知道哭，她不明白奶奶所谓的没有孙子送终，在奶奶眼中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只是从那以后，奶奶更不待见她和黄安悦了。

　　或许老天要在她20岁这一年，送她一份大礼，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谁可以一直陪你走下去，你喜欢的人会离开，爱你的人，也会离开。

　　浓重的消毒水的味道，黄时雨在很多小说里，都看到过这一句对医院的描述，然后，总会有一个人离开这个世界上，黄时雨不是第一次来医院，可是却第一次感觉到消毒水的味道是那么的刺鼻。

　　妈妈躺在ICU里昏迷不醒，身上插满了管子。

　　“你妈妈在家的时候突然脑出血，我下了晚自习回家才发现，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失去了最佳抢救时间，不过医生说醒过来的几率还是比较大的。”黄建邦努力镇定，告诉黄时雨这个消息。

　　黄时雨一路上都是懵的，就算是到现在，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妈妈从你高三检查出来有些脑梗，其实身体一直不太好，虽然在慢慢减少工作，但是最近又照顾你外婆，工作又忙，所有事情都赶到一起了，就出了意外。”

　　黄时雨坐在ICU门口，听着爸爸跟自己说着来龙去脉，第一反应就是想进去看妈妈，可是现在不是探视时间。

　　那天晚上，爸爸回家，黄时雨死活不愿意跟他回去，她要一直守在妈妈身边，她害怕自己走了，就见不到了。

　　一直到深夜，黄时雨一点困意都没有，这一次，黄时雨反而比高三的时候淡定了不少。她不停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一定要等着妈妈醒过来，一定要让她放心。黄时雨就这样在医院守了两天，困了就找个椅子对付一晚，一直到第三天，妈妈终于醒了。

　　在她的印象中，妈妈一直都是那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啊，可以把手下骂得狗血喷头，可以整夜待在客厅工作，可以在心情不好的时候，一条条列举自己和爸爸不让她省心的罪状，这样的妈妈，怎么可能，怎么可以是这个样子。

　　黄时雨握着妈妈的手，看着她的嘴巴一张一合，根本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妈，不要说了，等你好了再说。”黄时雨赶紧让妈妈冷静下来。

　　一天过去，医生说有好转的迹象，慢慢地，黄时雨可以清楚地听清楚妈妈的声音了，而黄时雨听清楚的第一句话是：“别担心。”

　　黄时雨强忍着泪水，轻轻摸了摸妈妈的脸，小声说：“妈妈，你要快点好起来。”

　　那天晚上，黄时雨从ICU出来，吃了整整两大碗米饭，混着泪吃下去的。她既高兴又担心，医生说虽然有好转的迹象，但是还没有脱离危险期。

　　两个舅舅过来，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就走了，临走前还吩咐黄时雨，外婆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不要告诉她。

　　黄时雨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突然明白了妈妈这些年为什么要拼命工作，或许她早就知道，除了自己谁都靠不住，所以那一次妈妈才会跟她说，有一份赚钱的工作有多重要。

　　妈妈知道自己从来都没有退路，也没有选择，所以她努力让自己的女儿有选择，这些都是黄时雨以前从来没想过的，她现在明白了妈妈的良苦用心，可是不知道她还有没有机会弥补。

　　黄时雨在走廊站了好久才找个地方坐下，这几天，每次进ICU之前，黄时雨都要做好心理准备，让自己不要哭出来，可是每次自己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要被抽干了，她瘫坐在走廊尽头的椅子上，大脑一片空白。

　　就算医生说按照现在的形式，妈妈很快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就算她看着妈妈的脸色一天天变好，她始终放心不下。

　　王梅意识彻底清醒之后，把黄时雨和黄建邦都叫了进去。

　　“银行卡。”王梅拼尽了全力说出了三个字。

　　“提银行卡干什么，你现在越来越好，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黄时雨看着爸妈，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而晚饭的时候，爸爸果然拿过来一张银行卡。

　　“这是你妈妈给你存的钱。”黄建邦说完把银行卡放到了黄时雨手里，“这里面有50万，你妈妈可能是担心自己随时会有意外，所以想现在给你，密码是你和你妈妈生日的组合。”

　　“爸～”黄时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也没有接过那张银行卡，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妈妈会那么着急把钱给她，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脑海里却想起填报志愿的时候妈妈说的话。

　　这就是妈妈所谓的兜底吗？

　　“拿着吧，这样你妈妈比较放心，她终究还是……”黄建邦哽咽了一下，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完最后半句话：“更相信你。”

　　黄建邦说完，肩膀突然耷拉了下来，整个人说不上是放松还是沮丧。

　　黄时雨接过银行卡，放到自己口袋里，那一瞬间，一股悲凉的气息从她的脚底蔓延全身。

　　“探视时间到了，进去看看你妈妈吧，让她放心，也有利于病情的好转。”黄建邦说完，走到电梯旁，按下了下楼的按钮。

　　黄时雨忐忑地走进病房，她看得出来，妈妈在努力睁开眼睛。她把银行卡放在妈妈眼前，让她可以清楚地看到。

　　“这张卡，是妈妈给你存的钱，妈妈本来想多存一些的，不过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了，你先拿着。”

　　“妈～”

　　王梅努力调整好呼吸，使出全身力气告诉黄时雨：“如果妈妈不能走出医院，你要记住，这笔钱，要牢牢攥在自己手里，谁都不要给。”

　　“爸爸也不行吗？”

　　“不行，谁都不行。”

　　王梅越说越激动，黄时雨只能赶紧答应，“好，谁都不给，我马上去换银行卡密码，好不好？”

　　王梅休息了好一会，才用尽力气点了点头。

　　黄时雨从病房出来，看着银行卡出神，她拿了这张银行卡，要怎么跟爸爸相处呢？难道夫妻之间要这样防着吗？黄时雨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她知道，妈妈做什么都是为了她好。

　　不知道是不是心情放松的原因，王梅的病情逐步好转，黄时雨甚至放心回家补了一觉。

　　“听周医生说，你妈妈应该很快就能转到普通病房了。”黄时雨听到护士的话，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她也希望妈妈可以尽快好起来。

　　趁着阳光正好，黄时雨到病房下面晒太阳，以前她不觉得阳光有什么，可是现在，她觉得可以安稳地走在草坪上晒太阳也是一种幸福。

　　看着时间差不多，爸爸要过来了，黄时雨准备回去。她刚走出电梯，就看到两三个医生往病房跑，她下意识跟着跑过去，被护士拦住了。

　　“非医护人员不能进。”

　　黄时雨只能停步，在病房外直跺脚，一直到医生出来。

　　“你是王梅的家属吗？”

　　“是，我是她女儿。”

　　“那你跟我来一下。”

　　爸爸还没回来，黄时雨只能跟着医生过去，她看了看医生胸前的工作牌，医生姓周。

　　“你妈妈现在大脑第二轮出血，情况很不好，但是她身体太虚弱了，没办法承受第二次手术，所以只能等，等状况好一些，再重新制定治疗方案。”

　　“那如果状况不好转呢？”

　　“你妈妈吉人自有天相，别乱想。”那位看起来很和蔼的医生拍了拍黄时雨的肩膀，“等你爸爸回来了，让他来找我。”

　　黄时雨失魂落魄地走出主治医师的办公室，她不知道吉人自有天相的概率有多大，可是作为一名医生，说出这样的话，意思不就是听天由命吗？

　　黄时雨不知道医生跟爸爸说了什么，她只能每天按照探视时间进去看妈妈，努力跟她说说话，想要唤醒她，她还有好多话没有跟她说，妈妈一直想要一个贴心的女儿，她还没有做到，如果妈妈能醒过来，她一定努力做贴心小棉袄，她一定按时给妈妈打电话，告诉她自己的点点滴滴，她还想带妈妈去上海玩，她还有好多事情没有来得及和妈妈一起做。

　　后面的两天，黄时雨每次进病房，每次跟妈妈说话的时候，妈妈都会流泪，但是从来没有睁开过眼睛。

　　大部分时候，她都坐在走廊里，就那样坐着，大脑一片空白。

　　“难过的时候吃点甜的，心情会好一些。”黄时雨正在放空的时候，周主任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块巧克力蛋糕。

　　“你看起来和我儿子年纪差不多，我儿子难过的时候，最喜欢吃巧克力和巧克力蛋糕，我想你或许也喜欢。”

　　黄时雨说了声谢谢，接过蛋糕，但是她没有打开，只是怔怔地看着前方，目空一切。

　　“周医生，我妈妈还有康复的可能吗？”黄时雨鼓起勇气问。

　　“作为一个医生，我没办法回答你的问题，但是作为一个父亲，我想说，全天下的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好好生活，开心地生活。”

　　黄时雨看着走远的那抹白色的身影，像一只突然泄了气的气球，瘫坐在椅子上，然后她就听到了护士大声喊医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