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比烟花还耀眼》应非晚

61、总会过去的

　　黄时雨最近的生活，安静又惬意，唐怡一年四季泡在图书馆，孙诗萌一年四季赖在宿舍，王晴一年四季不着家，不知道人家在忙什么。

　　黄时雨最近迷恋上了图书馆后面的池塘。

　　学校新放进去很多鱼苗，坐在岸边的台阶上的时候，时不时地有几条小鱼游来游去，这对于在河边长大的黄时雨来说，很有吸引力。

　　H大周末的时候，门禁不是很严格，有些家长就会带着自己小朋友来学校里玩。

　　晚饭过后，黄时雨在池塘边走着，就看到一个大概三四岁的小朋友，跟妈妈抱怨怎么捞不到这些鱼。

　　黄时雨小时候也喜欢这样跟爷爷抱怨，那时候，爷爷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捕鱼的工具，捕到美味的鱼虾。特别是夏天干旱的时候，河水退得厉害，露出沉沙，爷爷就会在水边下地笼，等到太阳西下，爷爷就会牵着黄时雨去收网。

　　有时候笼子里什么都没有，黄时雨就不开心了，这时候，爷爷都会很有耐心地让黄时雨坐在他的腿上，捏着她的小脸说：“好东西都值得等，多久都值得，你要给它点时间。”爷爷说过很多话，黄时雨都忘记了，可只有这句话，黄时雨一直记在心里。

　　小朋友手上拿着一个巴掌大的小渔网，轻轻地放在水里，有小鱼游过来的时候，就突然把网举起来。小肉手笨拙地来回试了几次，都无功而返，黄时雨看着有些想笑。

　　“让姐姐试试好不好？”黄时雨突然手痒了。

　　对于叫姐姐这件事情，黄时雨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她已经是20 出头的年纪了，可是她想永远都以这种状态活下去，不去担心明天，不必为别人而活，就这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小男孩带着质疑的眼光看着黄时雨，不过还是乖乖地把手中的工具递给了黄时雨。

　　没过多久，黄时雨就捞上来几条小鱼，小男孩在旁边不停地鼓掌，“阿姨，你真厉害！”

　　要不是因为他妈妈在旁边，黄时雨真想把这几条小鱼倒进水里，让他哭，谁是你阿姨？谁让你来我们学校的？看着他把手中的玻璃瓶举得高高的，开心地跟妈妈一起分享这份快乐，黄时雨就更想把鱼倒掉了，是欺负我没有妈妈吗？

　　可是下一秒黄时雨又对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她希望这个世界上的孩子都有妈妈，因为她知道没有妈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她就这样和叫自己阿姨的小孩玩了很久，那天的晚霞特别美，像橙红色的丝带挂在天边。天渐渐暗了下来，小男孩要回家了。

　　“天黑了，小鱼也要回家找妈妈了，我们把它放回水里好不好？”小男孩的妈妈带着商量的口吻，好在小男孩不哭不闹，还跟小鱼说了再见，也跟黄时雨说了再见。

　　那晚，黄时雨难得的同时发了动态，只是她最想分享的那个人，已经看不到了。

　　对于删前男友联系方式这一点，黄时雨以前是不理解的，可是现在她明白了。如果不断掉他们之间的所有联系方式，黄时雨真的会忍不住想要去打扰他的生活，想要看看他发了什么动态，想要看看他空间里的照片有没有更新。黄时雨喜欢□□里那些隐藏的小秘密，把□□相册只对一个人可见，偷偷地访问朋友圈然后再删掉访问记录，两个人之间的亲密度显示……每一个看似很常规的功能，或许都隐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暗恋，一段说不出口的留恋，一段不再拥有的初恋。

　　在黄时雨发动态后的一个阴天上午，当黄时雨拿着一袋已经硬掉的面包来池塘喂鱼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在背后说话：“怎么，今天又想捞多少鱼呀？”

　　黄时雨一回头，就看到廖星辰那张放大的脸，出现在自己视线的正中央。

　　“要你管。”黄时雨回过头来，继续喂鱼。

　　“你说，我们两个是不是还挺有缘分的，总是能不期而遇。”廖星辰边说边坐在黄时雨旁边，拿起黄时雨手上的面包，轻轻碾碎，丢到水里。

　　“没觉得！”林琳早就说过，黄时雨有一句话噎死人的本领。

　　“你怎么想到来这边玩呀？”在说出前面一句话之后，黄时雨又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想着补救一下。

　　“我这不是周末没事情做，就想来图书馆看看书，刚走到这，我就看着这背影怎么那么熟悉呢，再走近一看，我有90%的把握是你了。”廖星辰一脸谄媚，可是黄时雨只想好好喂鱼，根本就没有看廖星辰。

　　“那么喜欢鱼啊？”

　　“那当然，我可是在水边长大的呢，我小时候……”黄时雨一说到这个话题，就停不下来，幸好在这个时候，电话响了。

　　“黄时雨，我要死了，我这次是真的要死了！”关于自己要死这个话题，毫不夸张地说，从黄时雨认识宋毅到现在，保守估计他说了至少1800遍。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室友没帮你答到？水壶又被偷了？还是又被哪个小姑娘调戏了？”

　　“林欣有男朋友了。”当宋毅沙哑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廖星辰正在尝试着徒手抓鱼，玩得不亦乐乎，眼神却装作不经意地瞥向黄时雨，刚要从黄时雨的表情中读出些什么信息，然后就看到黄时雨越来越凝重的表情。

　　“你在哪里？”黄时雨听出宋毅的声音越来越不对劲。

　　“在我们学校！”

　　“我有点事，先走了。”黄时雨看了一眼廖星辰，挂断电话，丢下一句话就走了，不对，就跑了。

　　“到底是哪个男生，能让你那么慌张？”廖星辰边抱怨，边把剩下的面包全部丢进水里，“吃吧吃吧，一群没心没肺的鱼，就知道吃。”

　　黄时雨找到宋毅的时候，他正躲在一棵大树下，全身蜷缩，双臂环住膝盖，没了往日的活泼。黄时雨轻轻地喊他，宋毅很缓慢地抬起头，眼睛发红。

　　黄时雨挨着他坐下，没有说一句话，只是轻轻地靠在宋毅的肩膀上，眼泪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

　　对黄时雨来说，她每次见宋毅，都会想到周川，宋毅就好像是打开那段青春往事的一把钥匙，只要看到宋毅，思绪就会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宋毅恶作剧的时候，她就会想到他们一起逃课的样子，宋毅认真做一件事的时候，黄时雨就会想到那些年他们努力学习的样子，宋毅失恋的时候，黄时雨就想到当初自己去找周川的样子。

　　以前总觉得那些年应该是很多年前的意思，到现在黄时雨才明白，有些人不属于你了，有些遗憾愈发深刻了，这才是那些年真正的意义。

　　“她和别人在一起了，那个人看起来很成熟，在我面前，他一直握着林欣的手，他戴着一副眼镜，他比我个子高……”宋毅一直在说话，逻辑完全混乱，只是碎片化的记忆，却越说越激动，黄时雨能感觉到，宋毅在发抖。

　　“以前啊，总听说幸福要靠自己争取，可是我们什么都做不了。”黄时雨抬起头，拿起一张面巾纸，递给宋毅。原来，男生哭起来，也能这么楚楚动人。学姐看到这样的宋毅，会不会心软？或许不会吧，当初，自己不也是在周川面前哭到不能自已吗，可是能改变什么呢？

　　“宋毅，感情是最无能为力的，它不是比感情的总量，不是一个人努力就可以的，而是对等，所以，你喜欢没用，她喜欢也没用，只有互相喜欢，才有用。”

　　黄时雨想到大一的时候，学长学姐用自己并不丰富的经验，装作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给他们传授经验：“作为过来人，我告诉你们……”

　　有用吗？有些道理只有自己撞了南墙，才懂。

　　“道理我都懂，可是我就是难受。”宋毅说这句话的时候，紧紧握着黄时雨的手腕，好像这样，就能从黄时雨这里汲取力量，减少痛苦，“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是在闹着玩，觉得我是一时兴起，其实我也觉得一见钟情这种事情不靠谱，可是如果什么都靠谱，什么都讲逻辑，那就不是爱情了。”

　　有句话说得真对，失恋的人都会变成哲学家，宋毅这种单方面失恋半天的人，表达情感的方式都已经进化了。

　　宋毅对林欣的感情怎么样，黄时雨并不了解，就像宋毅说的一样，黄时雨和其他所有人都觉得宋毅是在闹着玩。就在所有人都不放在心上的时候，宋毅单枪匹马，独自作战，却在发动进攻的时候，发现对方出现一员大将，一招制敌，自己不过是不自量力，那种无助感，让宋毅突然就丧气了。

　　“你当时，是怎么熬过来的？”

　　“总会过去的吧！”黄时雨无奈地挤了一个微笑。

　　刚开始的时候，黄时雨努力不去想周川，把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删掉，尝试着让自己忙起来，可是怎么样都不管用，那种午夜梦回，醒来后一片黑暗的日子，黄时雨已经记不清楚有多少次了。

　　后来黄时雨就想明白了，她和周川彼此搀扶着度过那段高考岁月，尝到了恋爱的甜蜜，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这一段段回忆，在分手的时候，都变成了一把把刀，稳准狠地插在黄时雨的心上，难受就难受吧，想他就想他吧！就这样到了现在。

　　那天，宋毅断断续续跟黄时雨讲了很多，那些只言片语，串联出一个让宋毅黯然神伤、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的初恋。

　　林欣是哪种女生呢？黄时雨不了解，宋毅其实也不了解。他对林欣的喜欢，就好像是一场赌博，盲目地一头扎进去，到最后怎么输的都不知道。

　　对林欣的追求，宋毅一直停留在不断地出现林欣的视线里的阶段。林欣曾经跟黄时雨说过，宋毅长得真的很精致，比很多小女孩都好看，黄时雨在想，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自己就应该察觉到，林欣不会喜欢宋毅。

　　年少时的感情，就是越喜欢，越不愿意提及那个人，故意当着别人的面装作一点都不了解、一点都不感兴趣的样子，若无其事、云淡风轻地说一句：“是吗？不熟。”或许从一开始，林欣就只是把宋毅当成是弟弟一般。

　　一开始林琳还总给宋毅出主意，可是宋毅只是没事往复旦跑，根本没有丝毫跟她表白的想法。

　　就这样不温不火了将近一年，宋毅都没有敢直接告诉林欣，自己喜欢她。

　　“你再这个样子，我真的要弃剧了！”一向走在八卦前线的林琳，终于是受够了宋毅的犹豫不决，她完全忘了当年的自己，是怎么一次次假装偶遇，再一次次地找各种借口靠近郑嘉辰。

　　劝别人的时候是超级英雄，轮到自己的时候，就变成了狗熊，这是他们几个人的心照不宣的默契。

　　宋毅趴在黄时雨肩膀上哭了好久，眼泪鼻涕混在一起，把黄时雨的衣服哭脏了，最后还蹭了她一顿很贵的饭。黄时雨怀疑他是趁火打劫，但是看着他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黄时雨还是心软了，谁让她怜香惜玉。

　　“你说，她是不是嫌弃我没考上复旦？”

　　“你别妄自菲薄，学姐也不是那种人。”

　　“那为什么？”

　　“宋毅，要不我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吧？”

　　黄时雨也不知道林欣为什么不喜欢宋毅，但是喜欢这种事情很难说出原因，有人见色起意，有人一见钟情，有人日久生情。喜欢可以有很多原因，共同的价值观、一个眼神、一句话，甚至有的时候只是一个背影，但是不喜欢就只有不喜欢一个理由。

　　“我不，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和你玩到一起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宋毅就算是失恋了，嘴也不饶人。

　　“你放心，我不会给你介绍我身边的朋友的，我不能把她们往火坑里推！”黄时雨也不惯着他。

　　宋毅在宿舍看了5遍《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之后，好像突然活了过来。

　　“我算是看清了，你看人家柯景腾和沈佳宜，相互喜欢，最后不还是错过了，我这一厢情愿，失败了不正常吗！”说完，宋毅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了几秒。

　　“黄时雨，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你能想明白就好了，其他的不重要。”黄时雨打断宋毅的话，“其实我也想明白了。”

　　把别人的故事代入自己的生活，是所有人的通病。就好像宋毅，明明和人家的故事八竿子打不着，却能哭个天花乱坠，还从中受到了启发，就好像黄时雨，只是听到“相互喜欢”这四个字，渐渐放下的思绪又重新点燃。有时候，不是别人的故事太感人，而是自己太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