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巫佑之地》寄陵

2、Chapter 2

　　窗外一片漆黑，连月光和星光都看不见分毫，离开灯火通明的一楼之后，光线一下暗淡下来，楼梯间和二楼的走廊里蜡烛只有寥寥几支，昏暗的空间里只能看见一些模糊的轮廓，女仆端着油灯在身前引路，余下的地方皆被黑暗吞噬。

　　江姮我感觉今晚的艾娃格外沉默，身上也没有了之前那种对女儿威严的气势。她走进自己的房间之后，苏珊也恭敬地垂头跟了进来，严丝合缝地关上了门。

　　她竟完全不知道这个带雀斑的小女仆是从什么时候跟上来的，仿佛是从粘稠的黑暗里突然冒出来的一般，但用晚餐她整个人都有些疲懒，只是挥了挥手：“过来帮我换衣卸妆。”

　　“杜苏拉小姐，晚宴后也须保持着装得体，直至十点钟就寝，这是庄园的规定。”苏珊垂头，声音里没有一丝波动。

　　“那这样吧，我有事想找母亲。你让我出去。”

　　“杜苏拉小姐，请您早点回来，先生说了，请小姐和夫人回各自房间休息。”

　　江姮我敷衍地点点头，转身出了房间跑到隔壁敲门。她不肯放过一点异样，她有一种直觉，艾娃是她的同类。

　　“什么事杜苏拉？”打开门的艾娃和江姮我一样仍然穿着晚餐时的华服，她看着黑暗走廊里提着灯的杜苏拉，神色温和。

　　“母亲，”江姮我撒娇一般抱住她的肩膀，“第一天住进来好不习惯呀，想和你聊聊天。”

　　“你这孩子真是的，就说一两句啊，之后快些回去，省得讨你父亲不喜。”艾娃把她迎进了房间里，一个高瘦的女仆站在梳妆台旁，低眉顺眼为江姮我搬来了一张椅子。

　　江姮我在侧身经过艾娃时，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对她耳语了一句：“京传。”

　　“杜苏拉坐我床上就好了，搬什么椅子过来。”
　　艾娃笑着拉她坐在床上，撇了身边高高瘦瘦的女仆一眼，“碧昂丝你去和杜苏拉那儿的女仆说一声小姐晚几分钟回去！”

　　碧昂丝嗫嚅着似乎想说什么，高瘦的身材缩成一团，江姮我已经狠狠扬起下巴剜了她一眼，作尽傲慢的姿态：“耳朵聋了吗？还不快去！”

　　“我这几年生病，还忙着照顾你们，之前那么优秀的唱功和歌剧表演经验都荒废了，不像爱德华之前的妻子凯瑟琳，被养得那么好，一身跳舞的绝妙功夫到死也没丢。”随着碧昂丝的身影消失在光明灯火里，艾娃笑着牵了牵江姮我的手，微热的体温覆上她冰凉的指尖，只可惜身体柔软温热的明艳女子眼珠一动不动地扼着她，不带丝毫笑意。

　　江姮我不动声色地回握住艾娃的手，撒娇一般抱住她甜甜地喊：“如果凯瑟琳不那么一直擅长跳舞，因舞蹈结识这么多朋友，怎么会有人因此慕名前来而意外被感染传染病如同凯瑟琳一般被病痛折磨呢。不论如何都病了，那就要一起想办法医治才是，你说是不是呀母亲？”她在“都被折磨”和“一起想办法”几个词上加强了重音。

　　艾娃冷哼一声，转身扫过房间内爱德华书桌上的墨水将其打翻，伸手沾了一点，在自己的手巾上涂抹了什么，顺手塞进了江姮我的第二层衬裙里。

　　江姮我：衬裙的用处竟是如此。

　　墨水瓶落在厚厚的地毯上没什么声响，只是地上蓝了一大片，艾娃顺势摔倒在地毯上，右手撑在墨渍上染得一片漆黑，正巧被回来的碧昂丝看见了。

　　“夫人！您怎么了？这可怎么办呀，裙子和手都弄脏了！夫人，您这样别人看见会说您失仪的！这样脏污，可现在偏偏是晚上，最应该精致端庄的时候呀！”碧昂丝费尽全力把穿着庞大裙撑如同蓬蓬小蛋糕的艾娃扶起来，只是从头到尾也没问艾娃为什么会摔倒。

　　“没事了碧昂丝，换件衣服就好了，或者剩下两个小时先凑合一下，是我不小心摔了。”艾娃淡淡止住了她的话头。

　　碧昂丝转头又看到二小姐杜苏拉还在这里，只敢惶恐地催：“杜苏拉小姐，您快回去吧，求求您了，到时间了，有名望家的淑女小姐这时候都应该安静在房间里候着就寝的，您这样庄园会被笑话的，以后先生夫人还怎么和公爵贵族家来往呀！”

　　“没人说不会有人发现的，碧昂丝，这不是我们自己家吗？”江姮我叹了口气，转身离开，“晚安，母亲。”

　　门缓缓关上，将碧昂丝的最后一丝声音隔绝：“可是晚餐之后直到天明庄园的客人……”

　　走廊里一片漆黑，只有门缝里透出的些许微光，江姮我宽大的裙摆几乎把走廊的宽度填满，油灯在她手里忽明忽暗。

　　她在自己房门前停下，握住镀金的门把手，却听见辛德瑞拉的房间传来细微的声响，她的房间门没有关紧，留了一道细细的门缝。

　　“辛德瑞拉，不要给家族蒙羞丢脸！在客人面前保持端庄！”是爱德华的声音，江姮我从来没听过那个人机父亲这样“感情充沛”的语调。

　　然后似乎是辛德瑞拉在说什么，但是纤弱如小猫，江姮我没有听清。随即爱德华的声音又柔和下来，如同蛊惑人心的恶魔：“辛德，亲爱的宝贝，你要明白，父亲这是为你好，你要维护家族的荣耀，懂吗？你的一切价值，一切名望，都是依附家族和父亲的权力和声誉，离了这些你什么都不是，孩子，所以为家族做出一些小小的牺牲，是你应尽的义务，对不对？”

　　房间里传来细细的呜咽声，没过一会变成了尖叫和一记响亮的耳光声，随即玻璃破碎的声音刺破耳膜，爱德华惊慌地喊了一声：“王子殿下！”

　　江姮我没有继续听下去，因为辛德瑞拉的女仆安娜如同从黑暗里冒出来一般，向江姮我行礼：“杜苏拉小姐，很晚了，您怎么还不回房间。”

　　“找母亲说说话而已，没看见我正要回去了吗？”江姮我冷漠地看了安娜一眼，发现她好像对辛德瑞拉房间里巨大的动静无动于衷，于是干脆利落地关上门。

　　苏珊站在梳妆台前，江姮我打量了一下她，突然发现她穿的女仆服饰和白日里不一样了，裙子更短布料也更好，她回想碧昂丝和黑暗里的安娜，似乎也换成了这样的衣服，脸上也擦了粉画了唇彩，长度变短的裙子露出了她大腿内侧上一个很小的藏青色纹身，似乎是一只鸟的头颅形状，底下还写着什么小字。

　　“你过来一下。”江姮我坐到床上命令苏珊，她走近后图案清晰了很多，鸟首下方的一行小字是一串编号：Ed13096542.412。她移开了视线，顺手把桌上一支漂亮的红宝石头饰递给苏珊：“你把这个给安娜塔莎，说很衬她的裙子，然后就在我门口候着，不要进来了。”

　　“不，小姐，请不要让我在走廊里呆着，杜苏拉小姐，不要让我呆在走廊里，不可以！”苏珊脸谱化的五官和表情终于破裂，她脸上第一次露出浓烈的恐惧。江姮我看着她，没有说话。苏珊渐渐安静下来，她的脸上还残存着红肿和泪痕，但是眼神已经变得麻木和冷静，快到好像她已经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千千万万次。

　　房门被彻底关上之后，江姮我在心里对她说了一句抱歉，然后取出夹在衬裙里的艾娃的手巾。

　　深蓝色的墨水如同最深处的海沟在精致的帕子上蔓延，字迹很潦草，但是江姮我还是辨认出来了。

　　“夜 危险！勿出勿睡明议 ”

　　她深深地看了那几个字好久，直到城市中心钟楼八点钟的钟声响起，坐在床上的女人把香槟色的丝帕拿起，搭在了烛台上，看着如同水波的布料和上面蜿蜒的蓝色墨水一点点被温暖摇曳的火舌包裹吞噬。

　　她总觉得自己的思考变得有些迟钝，眼皮不可克制地变得沉重，迷迷糊糊间从前某一个人对她说过的话又在她耳边回响。

　　“为什么什么密室和游戏你都能这么快解出来啊……你是不是开挂。”

　　“没有哦。”

　　“肯定有秘籍，告诉我。”

　　“任何一分恐惧都解决不了问题，要抛开所有负面的正面的情绪去思考，去感受，相信自己的思考和直觉，有质疑自己所看所听的力量，这就是破局的秘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