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之哀伤》怡惑

7、易碎的纸蝴蝶

　　怡惑被我从兽族地牢救出后，就一直和我在一起。
　　上次给她喝了那么多生命药水，只是让她恢复了元气，却没能使她更健壮些。她还是同之前一样苍白，瘦弱。印象中我从未见过像她这么织细的女孩。记得我唯一一次得以亲见人族女子，是在初晋神武罗、被召唤回人族圣殿的时候，那些皇室千金和宫中女官一个个都是体态饱满珠圆玉润，没有一个像她这样。她太过织细，好像一只纸蝴蝶，一不小心就会被碰碎。
　　她很安静，其实也是因为她不开口说话。我曾经问过她是哪个族的，她说她不知道，她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只记得自己叫怡惑。既然她已经失去了全部记忆，连自己种族的语言都忘记了，就不可能用那种语言开口说话了。我原本还以为可以从她说的语言来推断她的种族呢，因为虽然解码工具可以使异族之间顺利沟通，但每个种族都有一套独特的发音方式，这从说话时的唇形便可判断。不过她无法开口说话也好，这样一来，每次她想表达什么的时候，就会把手伸过来，用她的掌心贴着我的掌心，然后用意识直接和我对话。
　　她不喜欢笑，这一点几乎是可以肯定的，因为我从未见她笑过。大多数时候她都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静静地想些什么。她想事情的时候喜欢望着地面，眼睑垂下来。她的睫毛很长很长，我总能看见投射在她眼窝上的长长睫毛的影子。她在沉思的时候，我就时常这样望着她出神，直到抬起眼看着我，我才回过神来。每当这时，她便对着我嘴角微微上扬。我想这大概是她最接近微笑的表情了吧。
　　她似乎也不太喜欢白昼。夜晚她的气色会好些，看上去只是虚弱，而白天在阳光下待久了之后就会变得很虚弱。对于这一点我很无奈：那次救她时给她喝下生命药水，是我请求先知给我下达的任务，现在每当我看到她体力不支时，即使身上有生命药水却无法给她！只有当我们行进的途中经过能使人恢复元气的健康之泉时，她的身体状况才会好些。可是一旦远离了健康之泉能影响的范围、日照时间又过长时，她又开始变得很虚弱了。好几次我都以为她要在阳光下蒸发了。

　　那一天我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竟然真的像泡沫一样在阳光下蒸发了！而且还是在我的面前！
　　我发了疯似的到处找她，只要是方向键指引我走过的地方我都在疯狂地寻找她的身影，不放过任何一个小角落。但是过了好长时间——有多久？大概几个月了吧——都没有找到。

　　就在我以为自己已经失去她了、濒临绝望边缘的时候，她又出现了：在夜幕中她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面，很无助地仰头望着星空。她看见我之后立即从石头上跳下来，扑进我怀里。我紧紧地抱住她，生怕这只是个幻影——如果真的是，我想我会就此崩溃了。
　　方向键这时很不识趣地命令我行进，我们不得不分开。我牵着她的手问：“这几个月你都去哪儿了？怎么无缘无故就消失了？”
　　“我也不知道。最后和你在一起的那个时候我只觉得头好晕，醒来之后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不见你的踪影。我很害怕，到处找你。”
　　原来如此！
　　这次见到她，感觉她的精神好了很多，问过以后才知道，这附近有一口健康之泉，后来她走不动了，就一直待在泉眼能影响到的区域内。

　　那次的消失事件竟然不是最后一次，这是到后来我才知道的。一个月以后，怡惑又消失了。不过这次我不再像上次那么慌张，我相信自己一定会再遇见她，就像我们在兽族山洞的第一次相遇一样。于是每当我经过一个健康之泉我都格外留心地寻找她的身影，终于还是找到了。而后我渐渐明白：导致她消失不见的原因大概是她身体太虚弱了。不过后来情况有了好转，因为每经过一个健康之泉，她就会用玻璃器皿盛一些泉水带在身上。
　　她的身体比起我初见她时健康了许多。虽然她的脸色还是一如既往地苍白，身材也是一如既往地瘦小，但看得出来她能经得起长途跋涉了——至少在她的健康泉水用完之前。随身携带的泉水都喝完了之后，她还是会消失，但每次她在异地醒来，都会寻找最近的健康之泉，然后乖乖地待在那边等我找到她。
　　第七次找到她时，她正在健康之泉的岸边用泉水洗脸。我看到她把头发撩起来别在耳后——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的耳朵，尖尖的。于是我断定她不是人族，而应该是精灵族，因为精灵族的耳朵都是尖形的。
　　后来还有一次，我握着她的手和她用意识对话时，我留意到她左手食指指甲正中的那个银色小点已经变大了，成了一颗较为鲜艳的银色圆点。我不清楚那是什么，不过这变化是发生在她身体好转之后，因此我想大概是她那个种族身体健康的迹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