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对影成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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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学校待了两天，周五下午，学生们全部离校，单念致回宿舍待了一会，想起校长说周五晚上到周日都不管饭，食堂的小锅炉他可以用，买的菜也给报销。单念致觉得，她口中的菜单纯指绿色的蔬菜，要是买了肉啊虾啊这类的，顶多报销一半。抠搜。
远方霞光正美，单念致打算出去逛逛。曦城地广人稀，马路上许久不来一辆车，甚至连红灯都可以无视，你躺中央打滚也没人管。单念致按照那日的来路往回走，他打算去找卖水果的老板，再恶狠狠地问一遍，“老头！你到底知不知道幸福面馆在哪里？！”
附近镇上只有一家小型超市，蔬菜水果零食衣服日用品全在这个两层小楼里，单念致去里面转了一圈，打算回程的时候再过来买，不然提着费劲。
街上路边有摆摊卖烧烤肉夹馍的，太香，单念致一下午待在冷清的教研室里整理资料，现在只觉得好饿好饿。他随便往路边一看，进入了一家人不算多的干净饭馆。菜单摆在桌子上，单念致大致浏览了一下，要了份番茄肉酱面。
等待的途中，别人都玩手机，单念致没得看，仰头打量饭店的布局，铺面算是比较大的，里外有两间，厨房是开放式窗口，墙上挂着很多风景画，一个个的，像是小窗口，可以窥见曦城的春夏秋冬。店员很快把面端上来，提醒客人旁边有热水，可以去接。单念致看了一眼饮水机，放下筷子，起身走过去接水。
一次性杯子，水很烫，单念致走得缓慢，客人进门会有“欢迎光临”的提示音，透明的门帘一开一合，门口处刚进来的人逆着光停下脚步。单念致低头盯着手里的热水，转了个弯，背对着门坐在了位置上。
拌面好香好香，单念致素日吃得清淡，本以为自己早已超然脱俗，没有口腹之欲了，但看到如此色香味俱全的肉酱浇汁，还是忍不住流口水了。他抄起筷子，夹了好大一口送进嘴里，超满足的嚼嚼。
单念致埋头苦吃，好一阵抬头，发现桌子斜对角站了个人。
是他。
穿了一件单念致从没见过的衣服，面庞好像也有些变化，不像是二十二岁的任故文，倒像是三十岁的模样。单念致失神片刻，忽地一笑，眼前泛起雾气，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小声道：“你好几天不出来，我还以为来曦城就看不到你了呢。”
任故文静静的看着他，眼底压抑着情绪。
单念致长腿伸过去，把对面的凳子踢远了一点，道：“快坐，这个面超级好吃，你吸一口闻闻。”
“念致……”任故文叫他。
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很快又动起来，单念致夹着面条在他脸前走了一圈，笑道：“是不是超级香啊，你家也是开面馆的，有没有他们家好吃啊？”单念致边吃边吐槽，更像是自言自语，“本来我一到曦城就该去幸福面馆的，但那老头给我指错路了，害我在学校整理了他们好几年摆烂的资料。”
单念致愤愤的捏着筷子，道：“待会我要去他家把水果洗劫一空！”
单念致是在说话，但很难判断他是在和一个人说话，还是仅仅在自言自语。一双眼睛明亮有神，单念致放下筷子，摸着肚子感慨道：“吃饱了，晚上回去不用做饭了。”
任故文问道：“念致，你什么时候来曦城的？在这边住哪？”
本以为快要忘记任故文的声音了，没想到还是那么清晰可见，单念致垂眼，长长的睫毛落下阴影，脸色晦暗不明，道：“幸福小学。”
他想了想，道：“床太小，不一定睡得下，算了，我靠墙挤挤给你留个空吧，或者你躺在我身上也行，反正你……”
也就是一幻影。
单念致没说下去，走出了面馆，好意掀开帘子让任故文也过来，怕被人当做神经病，快速扫了一眼周围，厚重的咳嗽两声，大声道：“哎呀，这门帘怎么那么难关啊。”
他一向会作戏，并且十分自得。
任故文的目光在帘子上停了两秒，问道：“你身体还是不好吗？”
单念致对于这个问题很疑惑，抬手碰了碰脑袋，心想：难不成我其实不是要痊愈了，而是病得更严重，都开始精神分裂了吗？
说了句“你跟上”，单念致抱着脑袋默默走远。
任故文伸出的手复又落下，紧跟在他的身后。
古朴的街道染上金色光辉，傍晚时分，下班放学的人多，街道上的人多，连喧闹的扩音器叫卖声都比往日响亮。走到那家水果店门外，单念致停下脚步，看着招牌上挂着的“良心”两个字，心情非常沉痛，无良商家啊。
单念致径自摘了两颗葡萄，一颗送进嘴里，一颗在任故文眼前晃了一下，也送进自己的嘴里，嚼着香甜的汁水，喊道：“老板！把你们家最贵的水果给我拿过来。”
任故文不明白他的举动，黯然道：“念致，是在生我的气吗？”
隔壁坚果铺有卖核桃的，单念致觉得自己该补补脑了。水果店的爷爷老板很快从里面出来，看见单念致，咿呀咿呀的说着，单念致一掌拍在空气上，道：“停！”
老板顿时收住。当着他的面，单念致把店里最好的水果见样拿几个，收进袋子里，边拿边说，“我们校长，也就是你女儿说了，如果我想吃水果就直接来店里拿，不用付钱。”校长看单念致老实淳朴才这么说的，她才想不到，单念致睚眦必报，心眼多着呢。
老板一阵快速的方言劝说，见单念致听不懂，直接被逼出了普通话，道：“大夏天的，拿这么多吃不完就坏了，老师！小单老师！浪费可耻，你要以身作则啊！不然叫学生们看到都学你，该成什么样子了。”
单念致弯唇一笑，拿了最大的一块桃子，珠圆玉润，鲜嫩饱满，他把塑料袋一拎，道：“老板，谢谢你提醒啊，不过周末有两天时间呢，我可以慢慢吃，当饭吃，一顿吃三个。”
从店里洗劫一大袋水果，单念致望着街的另一头，马路横在前方，他就是从对面车站下的车。想起那家念故的旅馆，单念致微微蹙眉，他记得大巴又开了十分钟才到的这里，若是走路过去时间更长，现在天色渐晚，还是等明天再去看看吧。
单念致转身往回走，踩在不平整的仿古街道上，忽然起意，把水果递到一旁的人面前，命令道：“给我拎着！”
任故文沉默着，接过了他手里的袋子。
皮肤相触的一瞬间，单念致忽然一颤，手没拿稳，水果直接摔在了地上，圆圆的橙子咕噜咕噜滚出老远。
几位好心的人帮忙捡水果，他们捡了水果递给任故文，而不是单念致。
单念致站在原地盯着这奇幻的一幕，忽然觉得心底发抖。袋子在地上摔破了，任故文去找老板重新要了新的，他们说着单念致听不懂的语言，做着单念致看不懂的动作。
老板把袋子递给了任故文，可老板怎么能看到任故文，这些人怎么能看到任故文。
这个世界都是假的吗？所有人都是假的吗？
他在做梦吗？
任故文回来，看到单念致惊恐的眼神，问道：“怎么了？”
单念致心中更是恐惧，狠狠咬向自己的胳膊，眼泪哗哗的落了下来。
“念致，”任故文走过来，把他的手拿开，很轻的抹了抹上面的牙印，问他，“怎么忽然咬自己，疼不疼？”
疼，特别疼。
潜意识会给梦境加一层疼痛滤镜吗，那么深刻那么刺骨的疼痛，梦境里会出现吗。单念致不敢想，如果疼痛代表眼前是真实的，那他……他们那么多年究竟在干什么。
单念致情愿眼前的任故文是假的。
单念致看向地面，心如死灰的问道：“你怎么有影子？”
“我当然有影子了，”任故文拭掉他脸上的泪水，很轻的抱了他一下，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隐忍又克制，“念致，我送你回去。”
单念致魂不守舍的，任故文紧握住他的手，问他住在哪里，单念致如实说，走出集市，到了空旷的马路上，任故文又紧紧抱住了他，哑声道：“念致，真的是你，我以为你不会来找我了。念致，我好想你。”
“任故文。”单念致痛苦的叫他。
任故文，怎么会还活着啊……
“念致，”任故文把他搂得很紧，亲吻他的发顶。
金灿灿的夕阳悬在西天，温柔的晚风吹拂，这么美的一天，单念致却觉得比那日的暴雨还要悲凉，他的脊骨里泛出寒意，密密麻麻的蚂蚁在吸咬他的骨血，啃食他的脊髓。
他那么多年，到底在得意什么啊？
闯荡世界很好玩吗，做隐世高人很潇洒吗，他为什么宁肯去天涯海角也不来曦城。
快到学校时，单念致面色恢复了平静，问他，“任故文，你怎么没死？”
任故文哑然一笑，苍白的面庞无力道：“是他们告诉你我死了吗？”
单念致摇头道：“我看到的——”
他忽然顿住，过去层层回忆透出来，一幕幕在眼前闪过，但好像从来没有一个画面、一个声音告诉他任故文死了。
可在医院走廊上遇到的那对母女，他们描述的分明就是任故文，她们在说谎吗？都过去那么久了，还能回去找人去对质不成，单念致晃了晃脑袋，把回忆摘除，眼睛里不再有光彩。
进了学校里，单念致拿钥匙开宿舍的门，推门而入道：“我现在住在这里。”
任故文看了一眼宿舍的环境，铁格子柜立在墙边，里面放着几件单薄的夏天衣服，一张长桌横亘在屋子中央，上面摆着杂乱的物品，还有……还有那个天使奖杯。
任故文一双眼里蓄满泪水，这一刻再也受不住，两行清泪落了下来。单念致关上门，抱住他，埋在鲜活的心脏里痛哭。两个人的眼泪如夏日融化的积雪，一直流一直流，在平坦的地面上汇成长江大河。
日光暗了下去，单念致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想忍住眼泪，可无论怎么努力，眼泪还是往下落。有任故文在身边，就算再次瞎掉也没关系。
房间开始变得很黑，没了光，人影渐渐消失。单念致抚摸任故文的脸颊，抚摸他有温度的皮肤，抚摸他跳动的心脏。
任故文还活着……
任故文他竟然还活着……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对影成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