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宫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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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些头疼，这不进来找您讨恩典来了。”竹知雪毫不避讳在场的皇后，直言，“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并不都拘于钟鸣鼎食之家，寒门子弟、市井小民之中亦不乏能人勇士，何不借机办个英雄会，号召天下有识之士来比武，从这些人中选些人才进火器营？”
皇后闻言有些坐不住脚，这比武招贤的头一旦开了，往后恐怕不止火器营能如此选才，整个朝堂都要跟着换了选人的方式，届时可还有他们这些世家的容身之地？
“阿雪这不是说笑来了，这选人的规矩是祖上传下来的，哪能如此轻易就改了呢？”
“好了。”皇帝见话风不对，出言止住了话头，“今日无君无臣，莫说些扫兴的事了，好好吃顿饭，再下盘棋，上回那局棋还没下完呢你就走了。”
竹知雪没得到承诺，有些不甘，但想着总归是来日方长，更何况朝中亦有寒门势力，此等政策于他们而言有利，应当是会有人支持的，不必急于一时，因此没再说话。而皇后也不敢明着下皇帝面子，听他这么说了，自然也不好再辩驳。
几人各怀心思用完膳，皇后坐在一旁烹茶，竹知雪与皇帝对弈，画面透着诡异的温馨，瞧着像貌合神离的一家子。
“不行，我不下这。”竹知雪正要堵他，结果皇帝来了招悔棋。
“您老人家一把年纪还不服输呢？不服输就算了，悔棋可不像个皇帝能干出来的事。”这可把竹知雪气笑了，棋子一丢，“那还有什么好下的。”
“好好好，不悔，不悔。”皇帝在不痛不痒的小事上脾气一向很好，又把棋放回去了。
没过多时，屋外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喧闹声，竹知雪起身就要出门查看，却被皇帝拦住：“慌什么？接着下。”
刀兵之声逐渐逼近内室，竹知雪不免有些急躁，下棋也没了分寸，反倒被皇帝那个臭棋篓吃掉不少棋子。
他面色沉静，像是听不着外面的动静似的，一心下棋：“我又赢了。”
“舅舅……”
“就你这性子，要我真把大军交付给你，可真是放不下心。”皇帝接过皇后递过来的茶，轻抿一口，“临到阵前你自己先乱了，那还得了？”
“这两件事哪有可比性？此刻我手里有刀，眼见着贼子在眼前却无法诛杀，那不难受吗？”她耳尖微动，在箭射来的瞬间拔刃，拿刀挡开了破窗而入的箭矢。
沾着毒粉的箭一偏，射穿了一旁银质的酒樽，留下一个泛黑的孔洞，吓得皇后当场尖叫一声。
“我出去看看。”竹知雪再也坐不下去，提刀走到门口将门一推，一具被一箭穿心的男尸软塌塌地往她身上倒，她闪身一避，定睛一看，发现此人正是策划谋反的焦桓。
“臣等救驾来迟，令陛下及皇后娘娘受惊，望陛下恕罪。”虎贲中郎将在殿门前砰地一声就跪下了，态度是绝对的毕恭毕敬。
“行了，下去吧，一天到晚净拿死不死说事，不嫌晦气。”皇帝从竹知雪身后站出来，见他依旧跪得笔直，无奈道：“得了，罚你把这收拾干净。”
“谢陛下恩典。”
竹知雪忽地反应过来，惊起一身冷汗。
“皇后身体娇弱，经此一事恐怕是累了。你送皇后回去，着太医好生照看。”皇帝对侍奉皇后的宫女吩咐，宫女领命，带皇后离开了。
“你们都出去吧，竹知雪你留下。”
沉重的殿门轰然关闭，震得竹知雪心头一颤。
“你今夜过来怕不只是为了火器营的事吧。”他转身一个个收拾棋子，语气不辨喜怒，不像质问，倒像是偶然好奇，无意提起，“朕猜你是知道今晚会发生焦桓意图篡位的事，但你却没告诉朕。”
“朕虽允你剑履上殿，但你每每入宫总会为了避嫌而不带刀剑，可今日你却在腰间配了刀。”
竹知雪下意识摸上腰间的刀，双眼一闭，跪了下去：“臣知罪。”
皇帝这回倒不急着喊她起来了，自顾自道：“究竟是谁把这消息传到你耳朵里的？这后面又是谁的手笔？太子？江淮霁？还是老二？”
“陛下，臣……”
“你能想着来护着朕，朕已经该知足了不是？你有自己的考量，怕直接告诉我会引我猜疑你，怕弑君篡位的罪名安不到焦府头上，怕按不死那些你看不顺眼的一切。”皇帝的身影在灯下佝偻起来，他拿起收拾好的棋篓，把它塞到竹知雪手里，安抚似地拍了拍，“你有自己的盘算，朕很高兴，但朕不只是皇帝，更是你的血亲，是这世上与你最亲近之人，你又何妨信朕一次？”
粗糙的大掌搭在她的手上，隆起的皱纹像填不平的丘壑。此时此刻，若说竹知雪丝毫没有触动，那必然是假的。
“好了孩子，天晚了，你回府也不方便。你母亲生前住过的朝阳宫，朕一直有派人照看，你今晚便宿那吧。”
竹知雪松了口气，知道这件事算是过去了。
朝阳宫内宫灯融融，映得白壁玉阶莹莹发光。引她来此地的小太监行了个礼便告退了。
入殿打眼一望，所有器具纤尘不染，桌上的茶壶温热，床边备好了寝衣，仿佛随时在等待着谁来。
她解下腰间的刀，随手放在桌上。一旁的宫人十分有眼力见地上前沏好茶，又上手打算替她收好她的刀，却被竹知雪拦下了。
“多谢，不过不必了，你们都下去吧。”在军营过惯了糙日子的竹知雪尚且还不习惯被人如此伺候，就遣散了下人。
骤然放松下来，竹知雪感到疲倦异常，正打算歇息，门口传来了宫人的声音。
“道长，竹将军在里面，请您止步，容奴婢通传一声。”
竹知雪听这称谓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并不认识什么道士，更不消说那种关系好到能夜里不打招呼就跑来见她的道士。
她披回外衣，从桌上顺回刀握在手上往外走，正巧碰上进来的宫人。
“将军，紫霄宫道长求见。”那姑娘走得有些急，险些撞上竹知雪，刹住脚后打了个趔趄。
竹知雪急忙伸手扶住，对她温和一笑，惹得姑娘俏脸一红：“知道了，我这不需要你伺候，下去好好休息吧。”
“是。”宫人领命退下，打开殿门回去。
门一开，一身着道袍的男子映入眼帘，竹知雪一时觉得面熟，回忆片刻后想起这人似乎是上回在皇帝身边点香侍奉丹药的方士。她道是没想到此人如此受宠，能留宿宫中，甚至能直接无视宵禁闲逛。
“道长深夜来访所为何事？”竹知雪本能警惕。
那道士仿佛看不懂竹知雪的脸色：“来求您办事。”
“我竟不知求人办事端的是这种态度。”竹知雪挖苦他，见他跟块木头似的全无反应，也没了心思骂他，只想赶客，“有事直说，说完滚。”
道士一脸平静：“我需要您的心头血，您让我在心口划一刀就好。”
竹知雪一时间怀疑自己听岔了都没怀疑他的脑子有问题：“你什么意思？”
“血亲之血可滋养离魂之人的魂体，当年陛下为长公主献躯时并不配合，导致公主在附体时丢了一魄，这才导致陛下的身体老得又快又易染病。而你是长公主唯一血脉，现下只有用你的血滋养长公主魂魄才能挽救公主性命。”道士一脸肃然，仿若这荒唐话全然不似作假。
且不说这话听着着实荒唐，根本不信怪力鬼神的竹知雪见他说话连脑子都不过一下，彻底没了耐心，把人往门口一推，门一关，上床睡去了。
然而躺上床后，竹知雪却忍不住回想道士的话，回想起当时见到皇帝服丹药时的场景。若那道士所言为真，那药会不会是用来稳固神魂的，所以他服下后脸色才瞧着红润了回来。
但这怎么可能呢？魂魄之言、献躯之术本就是无稽之谈。
怕不是有谁想要拿她的命，才派了这么个办事不靠谱又脑子有问题的人来。
只是这人脑子有问题得太明显了，谁会想不开派这么个神人？
就在她打算闭目安寝不再胡思乱想时，那道士忽地飘飘然荡在她眼前，半透明的身躯左晃一下右晃一下，然后忽地一转将头倒挂在竹知雪床头。
竹知雪见状险些没晕过去，指着他的身体颤颤巍巍起身：“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此乃紫霄宫的离魂之术，此术可让人魂魄暂时离体，若没能在施术者能维持术法的最长时效内进入人体，便容易魂飞魄散。”道士一边解释，一边慢悠悠摆正了自己的魂魄，朝竹知雪伸出手，“不信您可以试试。”
那声音也和魂魄一样，轻飘飘空荡荡，丝丝缕缕钻进竹知雪的耳朵。
竹知雪这辈子没那么小心翼翼，先是掐了把自己的大腿证明自己没睡着，这才伸出食指朝那只手轻轻一碰。
手指和魂魄相触，却没触碰到实体，她这才相信自己是见了鬼。
“我凭什么信你？”虽然有魂魄这件事得到了验证，但这并不能证明长公主夺舍了皇帝，何况，这件事皇帝从来没和她提起过，更是从来没向她要过血，“你又如何证明她干了这些事，如何证明她需要我？”
本就不善言辞的道士沉默了一会，十分诚实地摇摇头：“我不知道，你让我想想。”
竹知雪：……
她真是疯了，听个疯子鬼扯那么长时间，早该赶走的。
“我会向你证明的。”他坚定地留下这句话，然后施施然飘走了。
独留刚遭受观念冲击的竹知雪瞪着眼睛，胡思乱想到半夜才睡着。
廷尉寺的动作很快，收到密码本后就开始破解账本。解码后的账本记录的是西南官吏甚至某些京官买官所付的代价以及同鸦茶方面交易盐铁火器的明细。
物证已全，人证也录了口供，那个缘石郡的邮人严浩坦言自己曾参与禁货押运，还有按要求拦截藏匿文书的事。
江淮霁很快拟好奏章上报皇帝，请求查搜焦府。
批复下来后，江淮霁带人依诏严搜焦府。他从焦府书房密室搜出了焦正平与西南官员往来交易的书信和大量银钱财宝。
一行人又顺着焦府后花园的密道摸到了京城一处并不起眼的茶楼，顺藤摸瓜查获了焦氏一族隐匿在平民户下的许多私产，林林总总汇起账来说是富可敌国毫不夸张。若是全扩充国库，完完全全可弥补朝廷五年来为抵抗鸦茶所拨付的财款，甚至还有盈余。
证据确凿，皇帝揽奏叹息：“依法定罪吧。”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宫变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