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隐天下》暖烛

3、消逝

　　“阿姝，你可还想见吴妈妈？”卫凛尘那狭长的丹凤眼似蕴着幽幽深潭，稍不注意便会让人深陷其中。眼尾轻挑，魅意横生。他鼻梁挺直若峰脊，双唇丰厚且润泽，这般搭配，为面容增添了几分亲和之韵，令其姿容独具风华。此刻，他眸中含情，紧紧锁住颜姝，缓声道。
　　颜姝借着那异于常人的聪慧，刹那间便勘透了此言语隐匿的深层意涵。
　　她心怀些许忐忑，略带迟疑，试探着开口：“你想让我做什么？
　　卫凛尘缓缓将嘴巴凑近颜姝的耳朵，颜姝顿感一股温热的气息轻柔拂过耳畔，酥酥痒痒，似有一只无形的小手轻轻撩拨着她的心弦，令她的心瞬间乱了节奏，那粉嫩的双颊也不由自主地染上了如霞的红晕。
　　但就在卫凛尘一字一句、悠悠缓缓将那话语吐露殆尽的刹那，方才还仿若轻纱般缱绻萦绕着的暧昧氛围，竟毫无半分预兆地，猛然间消散开去，消失得彻头彻尾、了无痕迹。
　　颜姝惊得仿若木雕泥塑，整个人都木然呆住，难以置信的神情牢牢地凝固在她那娇美的面庞上，那一双美眸瞪得圆溜溜的，恰似两颗黯淡无光的明珠。她这般模样，仿佛难以相信自己耳朵所接收的这一切。
　　她就那般痴痴地、愣愣地、直直地望着卫凛尘，而此刻的卫凛尘已然将身躯挺得犹如翠竹般笔直，宛如一座高耸入苍穹的巍峨巨峰，正居高临下地、以一种近乎于傲岸睥睨的姿态，注视着颜姝。
　　颜姝只觉内心仿若被硬生生地剜去了一块，无尽的空洞与荒芜刹那间汹涌而来，仿佛一只无形的巨兽将她所有的力气尽数吞噬。她整个人宛如失了魂魄，呆呆地坐在那里，仿若一尊被抽去生气的雕像，双目空洞无神，宛如两口干涸的深井，面色苍白如纸，毫无半分血色。
　　时间仿若流沙，一分一秒悠悠逝过，颜姝的力气亦如那流沙般，一点一滴悄然消散。直至最终，她就连支撑自身坐着的那丝气力都消逝得无影无踪，身躯顺着椅子绵软无力地缓缓滑落。
　　卫凛尘目睹此令人心惊胆战的一幕，心头猛地一颤，忙不迭匆忙上前，急切地伸出双手，欲要将她扶起。
　　然而，此刻已然连坐立之力气都全然丧失的颜姝，却不知从哪一处隐晦的角落蓦地迸发出一股骇人的巨力，猛地奋力推开了卫凛尘。那力气大得超乎常人想象，竟致使卫凛尘猝不及防，朝后一个趔趄，险些狼狈不堪地摔倒于地。
　　卫凛尘望着颜姝那决然又失魂落魄之态，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杂陈之瓶，千般滋味相互交织缠绕，却也只能徒呼奈何。最终，他只得唤来下人，严令他们将颜姝谨小慎微地抬回去。瞧着颜姝那毫无生气、仿若沉眠的身躯被徐徐抬走，卫凛尘的眉头紧紧蹙起，心中的烦闷恰似乱麻般纠结缠绕，许久许久都难以散开。
　　“小姐”！佩兰和采妮正在庭院中忙碌操持，冷不丁瞧见颜姝被众人抬着归来。二人神色遽变，慌慌张张地疾步奔去，满面皆是焦灼之色，连声追问：“究竟是何缘故？究竟所为何事？”怎奈那群下人却皆如寒蝉般噤声，个个闭口不语。
　　采妮急得眼眶泛红，泪水在眸中打转，眼看就要泪落如雨。
　　许久许久，他们之中才有一人吞吞吐吐地道：“许是……许是小姐与老爷争执了。”
　　佩兰和采妮赶忙从他们手中接过颜姝，采妮的泪水再也遏制不住，簌簌如雨般落下，哭啼着道：“这是何等争执呀，能把好好的人弄成这般凄惨模样……”
　　佩兰赶忙打断采妮：“我先将小姐扶进屋内，你速速去请个郎中来。听到佩兰的话，采妮心急似火焚，顾不得旁的，连哭泣都抛诸脑后，转身便如一阵疾风朝着门外奔去。
　　行至半途，慌里慌张的采妮遇见了简庆。简庆见采妮如此匆忙慌乱，心中顿时不安起来，连忙出声喊住她，满是担忧地询问：“采妮姑娘，这是发生了何事，让你这般匆忙？”
　　采妮闻声止住脚步，抬眸瞧见是简庆，心中本欲回答，可念头一转，想到简庆乃是卫凛尘的人，又想到颜姝正是因为卫凛尘才落得如此下场，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就熊熊燃起。她怒目圆睁，狠狠地瞪了简庆一眼，一个字也未说，扭头便又飞奔而去。
　　简庆被采妮这突如其来的怒气弄得摸不着头脑，呆呆地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很快，采妮便将郎中急匆匆地请了回来。郎中一番细致检查之后，捋着胡须言道：“古人云，怒则气上，致使气机逆乱。大怒则形气绝，而血菀于上，使人薄厥”。故，小姐并无大碍，主要是情志过激所致。只需以柴胡、陈皮（醋炒）各六克，川芎、香附、枳壳（麸炒）、芍药各四点五克，炙甘草一点五克熬制成药膏，再配上适量的青皮、玫瑰花泡茶饮用便可。不过，依老夫之见，可用沉香、檀香、枫香脂、肉豆蔻、木棉花、诃子制成枕头，如此方能睡个安稳觉，也利于身子的调养恢复。若能精心调理些时日，想必很快便能恢复如初，诸位不必过于忧心。”
　　佩兰忙地随着郎中外出抓药去了，采妮则安安静静于房内陪着颜姝。未曾过了多久，那简庆竟又风风火火地前来。
　　采妮抬眸瞧着他，当下便没好气地冲着简庆嗔道：“你这究竟是所为何事呀？这般频繁前来，真真是扰人清静！”
　　简庆抬眸望见是采妮，刹那间脸上立马绽放出一抹笑意，轻声细语且带着几分讨好地道：“我此番前来，乃是专门为传达我家大人之话语，但这只是大人的意思，我是万万不赞同的。”待与采妮说完，简庆转瞬之间又恢复往昔那冷冰冰的模样，神色肃穆且庄重，整了整衣襟，正了正嗓音言道：“老爷有严令下达，自今日起始，卫姝小姐禁足于室，若无老爷之令，决然不得踏出房门半步。”
　　采妮本就憋着一肚子的火气，简庆的这番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只见采妮柳眉倒竖，怒目圆睁，双手叉腰，冲着简庆大声吼道：“滚出去！”说着，还伸手用力地把简庆往外推搡。
　　这吵闹声把颜姝从睡梦中吵醒了，可颜姝此刻虚弱无力，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下床。她就那样躺在床上，强撑着精神等着采妮回来。
　　采妮回来后，颜姝轻轻侧过头，用微弱的声音询问采妮：“所为何事？”
　　采妮这时候才发现颜姝醒了，她一下子扑到床边，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哭得身子都止不住地颤抖。
　　她紧紧抱住颜姝，抽抽噎噎地哭诉着：“小姐（呜呜呜），你今天可真是吓死我了！（呜呜呜），看着你这苍白如纸的小脸，我这心都要碎成千万片了（呜呜呜）。你和老爷到底怎么了呀？你第一次这样，（呜呜呜）。老爷还让简庆派人把咱们院子围住，不让你出去，（呜呜呜）。”
　　采妮的肩膀一耸一耸的，泪水打湿了颜姝的衣衫，她哭得声嘶力竭，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和担忧都随着哭声宣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