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山城》林格linge

66、第 66 章

　　卫长风的思路是正确的，王赫几人沿着以黄琛为中心的关系网展开排查摸点工作，很快就有了成果，如他们所料，在黄氏家族名下，存在着大量的空壳企业。

　　到注册地现场勘察就会发现，这些企业不仅没有正式的工作场所，也没有实际到岗的工作人员，谁也想不到，在那些居民楼和破败的小独栋里，竟然就藏着水山城优秀创汇企业。

　　再通过进一步的跟踪和观察，他们还发现，这其中的部分公司，还是实际存在雇佣关系的，这些人有的就是黄琛的远亲近邻，有的是专业的会计出纳，他们通常只做一件事，那就是不断地开出发票。

　　听完卫长风的汇报，曾局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些事，查起来虽然费了点功夫，但严格来说，并不算难，既然卫长风他们能查到，那专案组查到也只会是时间问题，水山城里，优秀出口企业不只黄氏一家，究竟还有多少公司，是像黄氏这样挂羊头卖狗肉。

　　这些公司是怎么注册起来的？工商部门难道就没有发现其中的异常？还有那些像白纸一样随意印刷的增值税发票，是税务部门监管不力，还是干脆就是这些犯罪份子的帮凶？还有海关、还有各区县政府……

　　水山城这起偷税案，究竟会大到什么样的规模，曾局长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长风，你先把手头的证据先整理一份，我去向局长做一个详细的汇报，批捕的事就先缓一缓。”

　　这件事不简单，一旦开始抓人、查封，必定会闹得满城风雨，听说这几天专案组已经开始行动了，这时候对这个案子动手，只怕市局在哪一方眼里都不讨好。

　　这一次，其实卫长风倒是能理解曾副局长的顾虑，专案组虽然在行动，但他们毕竟是全盘布局，针对整个水山城进行的排查，要拿出结果，在周期上肯定比警方要长，这个案子动了手，那就是市局先开了第一枪。

　　反正现在案情已经基本掌握了，是和专案组并案，还是独立侦办，其实对卫长风来说区别倒是不大，既然曾局让他等着，那他等着就是。

　　“好的，上次您说的补充的立案材料，也拿过来了。”

　　其实倒签立案时间这个事，卫长风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只是几次想和曾局再讨论都被挡了回来，卫长风也知道，倒签日期，为了能把证据链做完整只是一个方面，更多的还是要对外撇清，市局对偷税案的调查是一早就开始谋划的，既不是对已经引起中央注意的水山城地方火上浇油，更不是要向专案组表明立场，划清界限。

　　虽然在事实上，卫长风确实早就开始调查黄氏集团，可当时暗中着手，程序上就已经存在瑕疵，如今程序造假，越发错上加错了。

　　当然了，程序毕竟是局里的内部程序，有副局长背书，理论上没有人会追究他的过失，但违纪还是违纪，为此，这些手续卫长风没有让王赫他们插手，都是自己一手整理的，这样就算最后还是追究下来，起码不会连累自己的组员。

　　“行，你先放着吧，一会我签完字，就让小吴拿去走流程。”

　　卫长风离开了局长办公室，他手里的材料交上去，有一半的可能局里会立即行动，由警方查封包括顺发在内的黄氏上下游企业，逮捕这些企业的主要经营管理人员，另一半的可能，是联合专案组展开行动，但无论如何，这些人的行为性质是不会改变的，等待他们的，只会是法律的雷霆手段。

　　现在这个状况，事情既是告一段落，也是刚刚开始，风雨欲来前的片刻宁静，卫长风当然地选择和林清在一起。

　　自从林清踏入他的地盘，这里已经越来越没有从前冷清的气味，要说东西嘛，其实也没有多添多少，可是独居的领地里加入了同伴，整个氛围就会截然不同。

　　林清正在煮一壶花果茶，壶是单位的三八节礼物，一个养生茶壶，搁在林清的办公室已经小半年了，这次她也不知道怎么就想起来这么个东西，吭哧吭哧地扛到了卫长风的公寓。

　　秋天干燥，所以以滋润为宜，林清的花果茶里放了秋梨、麦冬、无花果、竹蔗……食材在养生壶里慢慢地咕嘟着，室内充满了湿润甜美的水汽。

　　“来，尝一口。”

　　林清用玻璃杯倒出一小杯，凉了一会，放在了卫长风的手边：“我想着秋梨和桂圆就挺甜的了，所以还没有放冰糖，你试试看，如果不够甜的话，我就再放点糖。”

　　卫长风尝了一口：“我觉得刚刚好，你再尝尝？”

　　杯子已经递到了林清嘴边，林清就着卫长风的手喝了。

　　“嗯，看来咱俩的口味差不多。”

　　林清第一次尝试煮茶，意料之外的味道还不错，心情肉眼可见地扬了起来，从卫长风的柜子里挑出了两个喜欢的马克杯，给他们两个一人倒出了一杯，又给壶里续上水，让它继续在一边咕嘟着。

　　看着林清终于忙活的差不多了，卫长风从沙发上起了身，走到餐桌边，从身后环抱住林清：“茶也煮好了，一会做点什么，睡个午觉？”

　　“不是吧卫警官，咱俩午饭前才醒，离现在还没有三个小时呢。”

　　林清放松着自己，轻轻地靠在卫长风身上，职业的原因，他们两个的作息都还算规律，睡眠质量也还算不错，只是每次到卫长风这里来，他们俩总会睡得特别……晚，所以第二天差不多总要到中午才能起。

　　“那看个电影？上次我去影音店挑了几个新片子，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卫长风这里有DVD机，也收藏了很多光碟，大多都是外语片，尤其以公路片最多，林清在DVD柜里面翻了翻，拿出了放碟片的小盒子，一张张翻过去，最后选出了一张。

　　“就这个吧。”

　　林清挑出来的，是雷德利·斯科特的《末路狂花》。

　　卫长风是看过这部片子的，那荒原里飞驰的敞篷车，奔向着远方的自由，他忍不住问：“你有看过这部片子吗？”

　　林清摇了摇头：“没有，怎么了？”

　　“没有，就它吧，我很喜欢这部片子，大概你也会喜欢的。”

　　是的，林清一定会喜欢的，她能看得懂塞尔玛和露易丝从顺从到反抗，像两只不自由毋宁死的鸟，以一种壮烈的方式，最终抵达了自由的彼岸。

　　只不过在那天下午，他们最终并没有如愿看完这张光碟，就在影碟刚刚走完了开场字幕的时候，林清父亲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清清，你现在在哪？”

　　自从上一通电话后，林清再接到爸爸的电话，竟然下意识地开始防备：“爸，什么事？”

　　对于林清的答非所问，林宏远自然是不高兴的，但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没有时间和林清在这种细枝末节上纠缠：“不管你在哪，你现在马上回家一趟，有件要紧的事，我想当面和你谈谈，如果你在卫长风那儿，就把他一起带回来。”

　　林清稍微停顿了几秒，但没有再继续追问：“行，我知道了。”

　　“怎么了？”

　　林清接电话的时候，卫长风起身去给他们俩的杯子里倒上了果茶，他知道打电话来的是林清她爸，但是具体说的什么，就听不清了。

　　“是我爸的电话，叫我回家一趟，具体什么事还不清楚，片子只能下次再看了。”

　　卫长风放下杯子，走到了林清的身边，捏了捏林清的脸：“怎么每次要回家就一脸的不高兴，要不我陪你回去吧，反正我看叔叔阿姨也勉强接受了我这个外地女婿，叔叔一看就是假正经式的大家长，只是想你的话这个电话大概是阿姨来打，他给你打电话多半是有事，我跟着回去，要是有什么事也能帮得上忙。”

　　“我爸上次说要给我妈身体一直不太好，前几年又动过手术，打算替她申请提前退休，大概是让我回去一起研究政策准备材料吧，你就别跟着回去添乱了，看到你来了，我妈肯定又得后悔没有提前收拾准备，然后紧赶慢赶地去给我们买菜做饭，下次吧，下次再带上你。”

　　林清的话说得还挺有道理的，欧阳阿姨似乎总是在自责，因为要外出工作，总担心自己这个“女主人”做得不够好，在有客人在场的时候尤其如此，自己还是不要贸然打扰的好。

　　卫长风低下头，在林清的额头上亲了一口：“行吧，那我送你去路口打个车。”

　　门铃声响起，林清的妈妈打开了门，看到站在门外的林清，明显地一愣：“清清，你怎么今天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妈妈不知道你要回来，都没准备今晚的菜。”

　　其实菜还是备了的，只是不多，林清的爸爸在家的时候，林清妈妈从来也没在饮食上随便对付，最起码也有两三个简单清爽的小菜，且每餐都会换着口味来做，只是林清回家的时候，菜会做得格外丰盛一些。

　　“没事妈，之前你看的那个养生栏目不是说养生之道晚上要吃少，你准备的那些尽够了，爸呢？”

　　林宏远从书房里走了出来，看着林清伸手关上门，明显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眉头紧跟着一皱：“卫长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