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山城》林格linge

60、第 60 章

　　林清没有答话，这话似乎也不需要她的回答，她转过身，接下了卫长风手上的东西，放在了餐桌上，然后牵起卫长风的手，看向自己的父母：“正式介绍一下，卫长风，我男朋友。”

　　林清不知道她父亲这一出是为了什么，是老丈人拿捏女婿，还是挑剔卫长风非水山城人的身份，还是只是为了提醒自己，当初有多犟，如今还不是不得不低头？但有一点没有疑问，这是他又一次地在展示自己的权威。

　　哪怕某种意义上，他们已经期待这样女婿上门的情景很久了。

　　“小卫客气了，以后就当自己家一样，上门来不用提这么贵重的东西，清清啊，带小卫沙发上坐着吧，妈妈收拾一下，中午就在家里吃。”

　　林清妈妈适时地出来打了圆场，这个女儿的脾气她比谁都清楚，男孩子第一次上门，女儿要是跟爸爸吵起来了，那谁脸上也不好看。

　　“好的妈。”

　　林清爸爸看了林清妈妈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大概是怪林清妈妈没顺着他搭的台把这出戏唱下去，可是下马威这种事，一旦有人出来唱白脸，也就没法子硬着头皮继续了，林清已经带着卫长风坐下，稍一犹豫，林清爸爸也跟着坐在了茶几前，动手整理茶具。

　　水山城里，来客上门，饭可以不精心，茶却是不能不喝的，林清家的茶台很精致，不过比起王赫家那样人口大的家庭，规格不算太大，桌上的小水壶冒着热气，小声地咕嘟着，林清爸爸从柜子里取了个茶饼，但没亲自动手去撬，递给了林清。

　　“小卫啊，你今年多大了，做什么工作的呀？林清这孩子从小没规没矩惯了，这些事早就该说给大人知道，她既然不说，叔叔就只能问你，毕竟你俩都已经确定了关系，不嫌叔叔唐突吧？”

　　林清爸爸是市一中的老师，因为总上课的缘故，所以虽然跟大多数同年龄段的水山城人一样，说惯了方言，但普通话还算是流利的，口音也不是太重。

　　“怎么会唐突，叔叔心疼林清，了解这些也都是应该的。我今年27，在水山城市局刑侦支队工作。”

　　林清在撬茶饼的时候，就松开了卫长风的手，只是刚才交握时林清冰凉的掌心好像还在自己手上留下了痕迹，卫长风尽可能地保持着一个晚辈应有的礼貌，却没有太专注于回答林叔叔的问题，眼睛一直停留在林清的身上。

　　林清烫了壶，把茶叶放进壶里，又用夹子布置茶杯，烫过茶滤，水开了，林清爸爸从林清那接过了手，他是这个家庭的主人，泡茶总归还是要他亲自来的。

　　“那跟清清一样，都是为人民服务的，看不出来，还比清清年轻两岁，年轻有为啊。”

　　林清爸爸把握着出汤的时间，把茶倒进了公道杯里，再依次倒进了茶杯，在林清和卫长风面前的小茶盘上各放了一杯，卫长风右手在茶桌上轻敲，以示尊重。

　　林清看着卫长风手上的动作，不知他这又是上哪儿的女婿培训班里学来的。

　　虽然工作了也有几年，只是他们这些做基层干警的，埋下头来干活，倒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林清爸爸这官腔打的，卫长风一时不知道怎么接更好，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还没入口就是扑鼻的茶香，这是外行都能喝出来的好茶。

　　“听你的口音，不是南方人吧？”

　　这个问题就是百分之百的明知故问了，但即便是，也还是得答，卫长风放下了茶杯：“嗯，白山人，当初警校安排工作的时候想来南方看看，所以毕业后就过来了。”

　　“那你父母呢？跟着你一起过来，还是留在白山？”

　　厨房里已经开火，滋滋啦啦的油锅，让林清更加心烦意乱，这些问题明明是卫长风的隐私，甚至可以说是隐痛，可外人现在却能堂而皇之的打探，卫长风还没有办法拒绝回答，因为这是她的父母，是她把卫长风推到如今的境地。

　　正当她要打断父亲的打探，卫长风却悄悄地碰了碰她的手，安抚的意味很明显：“我父母都离世了，现在我自己一个人生活。”

　　“哎哟。”林清父亲愣了愣，这问题接下来就是父母职业和年龄，都是嫁女儿不得不考虑的关键因素，卫长风这么一答，后续的问题一下也不太好问出口了：“小伙子不容易，是叔叔的问题让你伤心了。”

　　“没关系叔叔，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虽然不应该，但卫长风这个答案倒是让林清她爸放松了下来，姿态也没之前那么紧绷了，林清毕竟是独身女，如果真的远嫁异地，他就得在林清好不容易愿意低头回归正常人和棒打鸳鸯里强行二选一，现在好了，父母离世，又有公职在身，未来当然是留在水山城。

　　这样一想的话，虽然外省人多多少少有些毛病，可现在无依无靠，留在水山城里，也翻不出什么花来，凡事也能由自己家里说了算，想一想，这个女儿虽然各方面出挑，可既不听话，年纪也不小了，这些年跟她闹下来，早不抱让她高嫁的指望，退而求其次，这小卫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厨房里叮叮当当的声音一直没有断过，今天有客人上门，即便是林清的临时通知，妈妈也一定是要用心准备的，所以工作量绝不会小，林清不愿意让妈妈一个人忙碌，却也没办法把卫长风就这么丢在这里。

　　说来可笑，这是她的家，本该是她最安心的地方，可当她爱的人出现在这个地方，她却时时刻刻绷着所有的神经。

　　“叔叔，今天上门仓促，劳你们费心招待，尤其是阿姨，这天气也热，厨房里不好待得太久，我和清清过去给阿姨搭把手。”

　　这话一说完，林清爸爸本来舒展开的眉头又拧了回去，一个大男人，初次上门，竟然往厨房里钻，也是个成不了大气候的。

　　正要出言阻止，林清却已经站起了身来：“走。”

　　林家的房子不算大，但也不小，十来年前的房子没那么值钱，单位房就更是如此，林清爸爸学历不错，单位也照顾，分了套一百来平的小三房，厨房的空间，站三个人并不算太拥挤。

　　但是林清妈妈还是哪哪都不习惯，拼命地把他俩往外赶：“这点活都是我做惯了的，不用你们帮手，清清啊，小卫一个大男人，还是个客人，你怎么把人家往厨房里带，不像话。”

　　林清妈妈这话不是客套，从住进这套房子开始，这厨房就是她一个人的天下，林清出现在这也是打打下手，一个男人，还是未来的女婿，在此刻进入厨房，简直是宣告了她这个做女主人的失职，她脸上的着急不是假的。

　　“阿姨，不是清清的意思，我自己想进来搭把手，我是客人，但也不完全是，您可以把我当一个普通的晚辈。这几天是秋老虎，天气热，厨房里都是明火，温度更高了，多一个人帮手，饭就能早点做好，您也能早点歇着。”

　　林清妈妈还想再拦，林清已经捞起了袖子，走到了水池边，青菜还带着泥，不用问也是还没有洗，卫长风跟在林清的身后，拿起一头放在水池边正准备剥的蒜。

　　厨房里没有因为人太多而变得混乱，而午饭也提前了小半个小时端上了餐桌。

　　等到林清和卫长风把菜端上桌时，林清的爸爸已经又坐回了书桌前，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妈，还有菜要端吗？”

　　“没有啦，准备吃饭，清清，去叫一下你爸爸。”林清妈妈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紧跟着轻声了些：“小卫啊，剩下的这些阿姨来就行，辛苦你了，上餐厅坐着去吧，这几个锅洗好，阿姨就出来。”

　　林清放下餐具，往主卧望了望。

　　总共才一百多平的房子，主卧书桌到餐厅，都没有也就十几米的距离，可是饭菜做好的动静，爸爸是始终听不到的，必须是他的妻子孩子告诉他，饭做好了，可以上餐桌来了，林清从小就知道，这样的举动无非为了强调在一个家里，谁才占据着最高的领导地位。

　　但随着她渐渐长大，她开始明白，这其中或许也带着一些因为不劳而获的不安，尤其是今天，尤其是当所有人都进了厨房，只有他一个人在等待的时候。

　　走到房门口，看到的是爸爸的背影，因为坐在书桌前，背微微弯着，当然，他的身形本来也不再如年轻时挺拔，站着看下去，甚至能看见他头顶的白发。

　　林清叹了一口气，这场无声的战争在这个家里已经开战了很多年，各有退步，却谁也没有真正打赢，事到如今，曾经强壮的父亲如今渐渐虚弱，因为生命的自然规律，年轻的子女迎来了更大的胜算，可这个时候再赢，不过是强弱交替，地位互换罢了。

　　林清轻轻地敲了敲房门：“爸，饭做好了，出来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