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山城》林格linge

57、第 57 章

　　小旺没有立刻回答，卫长风其实很少这么严肃地和他说话，在小旺心里，或许是因为爱心泛滥，或许是因为他们都是“孤儿”，总之卫长风对自己，可以说是有一定程度的纵容，大多数时候，不论自己是什么态度，卫长风都不会往心里去，更不会当场翻脸。

　　所以当卫长风郑重其事地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小旺第一反应，竟然是有点发怵，他想说是，村里的长辈，他的父母、朋友，谁不向着自己村里人，可是看着卫长风的眼神，他一时竟不敢答应，所以选择了闭嘴。

　　“小旺，虽然肉眼看不见，但我们每个人的头顶上，其实都悬着一条红线，那些丑的恶的，脏的臭的，都在线的那一头，看清楚这根线或许没那么容易，但我们能看见另一条线，法律，只要违法的，就在红线的那一头。

　　那一头还站着那些伤害过你爸，伤害过你的人呢。小旺，你应该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替线那一头的人使劲，更别往线的那一头去。”

　　说这些话的时候，卫长风的眼神一秒也没有离开过小旺的眼睛：“人这一辈子，会有很多东西要把你拉到线的那一边去，你要真的觉得自己不是个孩子，是个爷们了，那你就得自己牢牢守着自己的这条线。”

　　过来一会儿，小旺似懂非懂地低下了头，回了一句知道了。

　　其实今天难得过来，卫长风和王赫是想着带小旺出去校外，吃顿好的，可惜小旺还在学校的处分考察期，按照规定是不能出校的，卫长风虽然可以帮着说说情，但却不希望小旺做这种例外，他应该为自己做的事付出相应的代价。

　　所以这次来，他们给小旺带了些点心和卤味，这会儿都放在会见室里呢，王赫想了想，还是嘱咐了一句：“给你拿了不少吃的，你们寝室也没冰箱，和同学分一分。不过吧，这里虽然是学校，但毕竟也不是一般学校，你在学校里交朋友，留个心眼儿，什么腰我们俩能给你撑什么腰我俩不可能给你撑，你心里也要有数儿。“

　　小旺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他俩应该是还不知道他在外头替明月追债的事，只是今天看见了陈好春他们几个，随口叮嘱一声，敷衍着答应了。

　　反正现在爷爷也走了，爸爸那事儿的赔偿金加上家里的低保，够妈妈在康宁医院住到他成年，过两年他也就十六了，做点正经工作赚点钱，养活自己和妈妈，应该也不难。

　　至于念书考大学，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跟着陈好春他们催债的活儿大概是不会再碰了，现在妈妈记不住事儿，只有看到他的时候才能好些，万一他再有个三长两短，他妈妈是再经不住一点事儿了。

　　“你是不是跟那俩警察说，那刀子是我弄进来的了？”

　　卫长风和王赫前脚刚走，陈好春后脚就来了，刚才在操场上和卫长风对视的那一眼，让他心里一直放心不下，不来找林来旺问个清楚，他今晚睡不好觉。

　　“我要跟他们说了，你早被德育主任抓着关禁闭去了。”

　　那天的事过后，陈好春和林来旺打起来，还动了刀子的事，全校里没几个人不知道的，都以为这次过后林来旺指定是要另立山头跟陈好春争个高低，学校里不少人摩拳擦掌，等着看这出“新王替旧王”呢，不少早就不服陈好春的打算站队林来旺，不过更多的人只想看点好戏。

　　但事实上，林来旺自打回学校后，除了不怎么搭理陈好春，跟之前几乎没什么变化，一点看不出要和陈好春争个高低的苗头，学校里都在传，是陈好春找了明月的人出马，警告了林来旺，林来旺不得不认了这个怂。

　　这些说法，陈好春是听见了但不愿意澄清，林来旺是根本就没留意，他们俩心里都清楚，当初要不是急用钱，林来旺根本不愿意掺和到这些事里，更不可能跟陈好春争个什么高低。

　　陈好春转过头，示意跟着的几个人先出去，人还是当初陈好春和林来旺打起来那天混在他寝室的那一批，算是他的铁杆拥护者，但是这会儿倒是没有立刻就出去，大概是怕像上回一样，没能及时给自己老大助阵。

　　“我和阿旺聊几句，你们先回我那儿等着。”

　　直到陈好春开了口，几个人才走了出去，小旺的几个室友都不在，这会儿也不知道干嘛去了，小旺看着王赫他们带来的卤味，想着一会要不让陈好春拿走点儿得了。

　　“之前也没来得及问你，你为什么替我扛着那刀的事儿？”

　　明明脚边就有凳子，陈好春就是不坐，站在床头绷着他那个大哥范儿，小旺懒得配合了，一屁股坐在了床沿上：“那会儿指着你带我赚钱，你要是再背个处分，出门就难了。”

　　“就为了那点钱？”陈好春虽然不是不知道林来旺家里的事，可上次那可是双方都在气头上啊，刀子都动了，就为了以后能赚钱，替对手背个黑锅，换了他这个脾气，根本就做不到。

　　小旺看了陈好春一眼：“嗯，就为了这点钱。怎么，你很有钱吗？”

　　陈好春当然没钱，做老大的不能不讲排场，没点排场下面的人不服，还有什么生活老师保安之类的人物要打点，赚的那点钱根本就不够花的，真论起来，他那点家底或许还不如林来旺的多呢。

　　但是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废话，锤哥给的不少，我拿的还是大头。”

　　“行吧，谁让你是亲信。”林来旺从包裹里拿出一个盒子，盒子里是绿豆饼，跟卫长风他们遛了半天还得费神应付陈好春，他早就饿了，从盒子里拿了个绿豆饼，咬了一口，豆沙还挺绵密的，好吃。

　　陈好春还看在看着他，看上去话还没说完，也不打算走。

　　被别人盯着吃东西毕竟还是很有压力的，小旺把绿豆饼的盒子向前一伸：“吃么？”

　　陈好春愣了愣，仔细辨认了一下小旺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在小旺想说算了不吃不吃吧要把盒子收回来的时候，陈好春伸出手，从盒子里拿了一块，坐在了小旺对面的床沿上。

　　这就对了，两个人一起吃就轻松多了，小旺三口两口解决了绿豆饼，把袋子里那些卤味也拿了出来。

　　鸭腿鸭翅鸭爪还有猪蹄卤蛋什么的，王赫也不知道是不是把卤味摊都给包圆了，不过香是真的香，绿豆饼再好吃，跟肉还是没法比的。

　　小旺和陈好春两个人就这样，各自沉默着，解决了两个鸭腿四个卤蛋，在小旺还打算再啃个猪蹄收收尾的时候，陈好春开口了：“要是能再来瓶冰啤酒就好了。”

　　“死鱼眼不是收了你的钱，替你瞒着呢吗，烟能搞进来，酒就不行了？”

　　陈好春的眼睛本来就不大，疑惑的时候就更小了：“你怎么知道韩义拿了我的钱？”

　　“因为他之前也暗示过我，可以给我行点方便什么的，我给拒了，我又不抽烟，没有那个闲钱给他。”

　　陈好春以为，自己能找到韩义这个门路，是因为他有见识，会做人，人家肯给他这个面子，谁知道这个见钱眼开的货色，做的根本就不止他这一家的生意，学校里但凡拿得出钱的，就有后门可开，别人不走这个门路，无非是觉得不值得而已。

　　上次他们两个打了一场架，姓韩的又从他这里敲走了五百块钱，说是替他打点老师的，恐吓林来旺不要说实话，很费功夫，现在看来，人家林来旺根本就没打算卖了自己。

　　陈好春啃了一口鸭腿，声音比之前闷了几分：“咱俩现在都是学校重点监视对象，姓韩的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儿顶风作案，给他钱也没用。”

　　东西运不进来，事情不大，他们人走不出去，事情可就大了。

　　上次答应锤哥，五天内就把那赌鬼家的债收回来，明天都第七天了，自己困在学校里也出不去，陈好春根本不敢想，下次见面，锤哥那边要怎么交代过去。

　　“林来旺，上回的事，虽然你不是为了我，但我也领你的情，不打不相识嘛，我这个人就是脾气上来了控制不住自己，但对兄弟一直都是没得说的，这事儿就翻篇了，以前我们兄弟俩如何，以后照旧。”

　　这话说的倒是有点出乎林来旺意料，他一直以为像陈好春这样面子大过天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在挨了揍之后还跟揍自己的人称兄道弟。

　　“行。”

　　小旺虽然无所谓和陈好春这点“兄弟情谊”，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离中考就还剩大半年了，不顺着陈好春的意思让之前的事情翻篇，之后还不够麻烦的，影响他学习。

　　陈好春回过头，在小旺室友的床下翻了翻，翻到了一瓶藏起来的冰红茶，就一瓶，多的也翻不出来了，他又从床头把小旺的茶杯拎了过来，倒了一杯：“以茶代酒，碰一个吧。”

　　不是干的就是咸的，小旺确实也渴了，反正偷饮料的也不是自己，他在陈好春的瓶子上碰了一下，一仰头把杯子里的冰红茶干了。

　　“既然说了一切还跟从前一样，那该你赚钱的就不会少你的。就上次那臭赌鬼家，让老娘卖房子的那个，钱应该已经筹齐了，不过我这情况，你也是知道的，韩义靠不住，我实在是出不去了。

　　兄弟，过两天不是你爷爷头七嘛，学校老师再不近人情，也得放你出去上柱香，你往赌鬼家去一趟，拿了钱送去给锤哥。知道你家里事多，最近也辛苦，这一次，你拿大头，我拿小头，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