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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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钰前脚刚进公寓，后脚瓢泼大雨就砸了下来。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阳台，先把晾干的床单、被套抱回屋，又打开冰箱，拿出一盒番茄牛肉意面的半成品，点上火，在铸铁锅里搅拌搅拌，囫囵两口，权当晚餐。
从大学起一个人生活，只在宿舍住了一年，大二签了星潮娱乐，白天上课晚上训练，高强度连轴转了两年半，成功组团出道，参加商演赚了点、家里资助点，买了这套公寓。
一个人习惯了，照顾自己不在话下，唯独厨艺六七年如一日地稳定——稳定地糟糕。上帝给你开了一张门，必要关上一扇窗。
他跳得了最难的Airflare，做不来最简单的番茄意面。口感实在太差，他扒拉两口推到一旁，往沙发上一躺，随手打开电视机遥控器。
页面停留在前一晚关闭前的栏目，侯超那张怒气冲冲的帅脸出现在屏幕上，他对着倾心的爱侣破口大骂，却又在对方转身离去时一把拉住他胳膊，强势地将人搂怀里，狠狠吻了上去……
“啪！”林钰按了关机键，又捶了捶胸口，刚吃的意面还哽在那。半晌，他扔下遥控器往浴室走，路过镜子忍不住模仿了一下侯超的表情，冷哼道：“这是爱人该有的表情吗？金角大王要吃小孩还差不多！就这还一堆人喊好是不是眼瞎……”
他打开莲蓬头，冲落一地不满。
洗完澡，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打开游戏，先登陆大号玩了两把，让段位维持在不高不低的水平。再退出登小号，潇洒地拄剑守在峡谷边。
等了半小时，熟悉的黑猫头像终于在好友栏点亮。
“来了？”林钰难掩雀跃，主动且殷勤地打招呼，“最近忙？”——整整十三天没联系了。
对方很快回：“是，最近工作比较多。”
林钰当然知道他在忙什么，隔着屏幕咬了咬牙，敲道，“挖宝去？我矿石快没了。”
“好。”对方加了个笑脸。
虚拟世界里，两人一前一后蹦跶着跑进森林深处，一同打怪，又挖矿石，“噌”一声，他的藏宝库里多了一摞矿石——黑猫警长全让给了他。
“怎么全都给我？”
“我还有。”
“警长你真好！”
他发了个撒娇的表情，略有些吊梢的狐狸眼滑过键盘，犹豫片刻，又加了个飞吻。
对方没有回复，仍旧满场乱转，“吭哧吭哧”地挖着矿石。
林钰松了口气，又有点失落。断断续续聊了四年、游戏里搭了两年，最近才敢伸爪子试探，可对方似乎没有察觉。
刷完两局，两人都没有急着下线。
偷心大盗：“今天累吗？开不开心？”
黑猫警长：“不累，你呢？”
偷心大盗：“我也不累。你不说开不开心，就是不开心啰？”
黑猫警长：“……”
偷心大盗：“你愿意说吗？我想分担你的不开心。”林钰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击。
“我觉得我在做一件很不好的事情。”
“啊不会——睡粉了吧？”他故意开玩笑，对方发过来一个“爆捶”的动态表情。
“说嘛，你不说我会乱想。”
黑猫警长：“也跟粉丝有关，我觉得我在……骗人。”
林钰瞬间明白过来：《霸爱》这部双男主剧爆火，网上涌现出许多CP粉，认定侯超和许亦清是真情侣。公司从利益角度出发，禁止艺人在公开场合表明态度，既不能否认也不能承认。事实上，两人恐怕连朋友都算不上。
他思索片刻，敲击键盘：“我告诉过你，我父亲罹患Cancer的事情吧？结肠方面的。但可能没跟你说，家里人隐瞒了真实病情，只说是肠息肉。”
“我父亲直到走才知道真相，但没有怪我们姐弟俩，他说如果一早知道真实情况，可能余下的日子都会生活在痛苦和恐惧里。有时候粉丝也未必不懂，只是美好幻境能带来快乐，你不必为此自责，也不要过多去满足别人的期待。”
对面沉寂片刻，发了一个“感谢”的表情包，“嘀”一声又加了一句：“谢谢有你。”
就这么简短一句，林钰却像大热天吃了个冰淇淋，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来，盯着那四个字傻笑，半晌又敲了一句：“吃饭了吗？”
“没有。参演的剧可能要拍续集，得减肥。”
《霸爱》投资不算大却爆了，续集板上钉钉。林钰早听到消息，并为此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上镜必须减肥，连他下午消耗那么大体力，晚餐也只吃了两口。
不过刚在电梯里惊鸿一瞥，直觉许亦清身形已经十分单薄了。“还减？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打完这一句差点按发送，又手忙脚乱地删掉。
“黑猫警长”虽然透露过职业是十八线小演员，但两人并没有互相表明过真实身份。“减肥也不一定要节食啊，运动也可以嘛。”
“撸铁会长肌肉。”与侯超相反，许亦清出演右位角色，要维持清瘦身段。
“那……打羽毛球怎么样？”
“想倒是想打，不过我们这行很难找到搭子。”
“这项运动喜欢的人多，可能是你没发现。”
“嗯，我有机会问问同行。”
等互道晚安下了线，林钰跳起来翻箱倒柜。他大学院校旁边是体育学院，没少跟那帮体特生切磋，羽毛球、网球都不在话下。
将两个球拍搁在枕畔，他屈肘枕在后脑勺，脑海里闪过电梯门一开被迅速搂在别人怀里的身影——他似乎被吓了一跳，猝不及防又带了点可怜兮兮。
长得也就……一般吧！可这表情也……太他妈勾人了！
他一翻身爬起来开始做俯卧撑，汗水一滴滴砸地板上，刚洗的澡算是白洗了。
林钰瘫坐在地板上，大口喘气，呼出几许不甘，又吸进去更深层次的欲望。连丁颂都不知道他其实去试镜过如今大火的这部双男主剧，在得知许亦清会出演之后。
他想跟他搭一场戏，可惜没机会，选角导演蔡顺跟他有几分交情，试了两个片段把他拉到一边：“兄弟，看不出啊唱跳出身戏也这么好。”他竖了个大拇指，“不过……咱俩这交情我给你透个底，你试的这个角色公司已经内定了，侯超形象最符合。而且你们团年中不是要开演唱会吗？你忙不过来的。”
主角是不用想了，“要不作个配？”林钰不想轻易放弃。
蔡顺一脸为难，“我这一个萝卜一个坑，而且，都是没几句话的小角色，就算你肯演，姜姐也不能答应吧？”他冲他调侃地眯了眯眼睛。
彼时林钰还没跟姜施岳分手，两人谈恋爱是圈里半公开的秘密，后来为他试戏这事彻底闹掰了。
姜施岳恨铁不成钢，“虽说政策放开了，但演了腐剧再想转正剧可就难了。你要想上樊导张导的剧作个配，我替你想办法，这部是绝不可能！”
他觉得她不肯帮忙的理由冠冕堂皇，实际是控制欲太强。他全约都签在星潮，一番闹腾也没能如愿，倒跟姜施岳分了手。都市男女，尤其他们这个圈子里头分分合合很常见，前一晚上goodbye，第二天见面照常say hi，同在一条船上混着，滚过床单的到底比没滚过的多一层信任和了解。
林钰郁郁睡去，梦里回到了六年前那个夏天。
高考失利，没考上理想的工科院校，他爸戳着他脑袋骂：“叫你不要疯玩也不听，考这么点分数对得起谁？！”
他妈在旁边两头劝：“孩子心里不好受，少骂两句。你也消消气，当心血压……”
他姐事不关己地在客厅看电视，林钰情绪低落地晃过去，却跟屏幕上那张脸对了个正着——一双堪比星辰的眼睛看过来，心脏刹那间仿佛停止了跳动。
“这谁呀？”过了好半晌，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叫许亦清，帅吧？”他姐一脸花痴，“我觉得他长得可帅了，可惜不怎么火，在这部剧里演男二，人设也不讨喜，要不是这张脸撑着真看不下去……”
“长得吧——就还行，”林钰品头论足，“长这样都不火说明没啥实力！”
“瞎说！”他姐义愤填膺，“他不光帅身材也好，歌也唱得不错，就差了点运气……”
彼时的林钰不以为然，等他真正入了这行，才发现那点运气是多么重要。无数俊男美女，无数汗水心血，如果没有角色的展现、活动的衬托、奖项的加持，永远别想得到大多数的认可。掌声、鲜花、荣誉只属于成功者，而一个成功者站在99个甚至999、9999个失败者肩上。
林钰仍在梦境里徘徊，耳边传来那年夏天的喧嚣，复读一年，突然要走艺考报戏剧学院，这个决定在工科世家引起了不小地震荡。爷爷是建筑师，爸爸是工程师，没想到儿子要当明星！
虽说从小就学街舞，但声乐没有受过系统培训，钢琴也是半拉子，林钰狠下了番功夫才通过专业考试。至于家里人的想法，则需要时间改变。
这两年随着他慢慢混出点名气，最顽固的爸爸又去世了，已经很少再受到家人的指摘。一个老妈，一个姐姐，都把他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哄女人这块，他向来拿手。
第二天他照常去星潮上班——没错，是上班！星潮娱乐跟别的娱乐公司在模式上有差别，旗下艺人都有白板通告，有戏拍就在剧组，上综艺就在电视台，一律要标明去向。其余闲着的正常打卡上班，工作内容可以跟经纪人商定，练歌练舞或者上表演课或者配合宣发，星潮娱乐的艺人拎出来个个全能，跟这个政策不无关系。
林钰从录音室出来，晃悠到工会所在的楼层。
既然是上班么，自然有工会，虽然职能跟公关宣发部重合，但一年也要组织两场工会冠名的活动。
“哟，大明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工会主席李姐从宽大的办公桌后站起身。
一个娱乐公司人分三等，一等是特会来事的，既有对应的咖位也是老板面前的红人，大伙都敬着、捧着。还有一等是资质高但天性冷淡，很容易被边缘化，只能看机缘，慢慢融入或者彻底离开。而人缘关系最好的是中间这等，既不过分出挑惹人嫉妒，也不自命清高能随大流，比如林钰。
林钰将手上的咖啡和蛋糕递过去，“来给李姐送下午茶啊。”
“你这张甜嘴！”李姐接过茶点，娇嗔地看他一眼，“难怪施岳对你旧情难忘。”李姜二人是闺蜜好友。
林钰不接“旧情”这茬，“忙什么呢？”
“还不是年底的工会活动。”李姐引他在沙发上坐下，“不办不行，办了也得罪人。你们个个都是大忙人，上综艺、接采访，分分钟来钱，不耐烦应酬这些表面功夫我懂，可我有什么办法？上头有指示。”李姐难得找到合适的人吐吐苦水。
“我来也是为这事，年底有好几个通告，别撞上档期，回头缺席活动可不能让李姐误会我是不想参加。”林钰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他眼尾上挑，笑起来总略带一丝魅惑。
“别上我这释放魅力啊，回头施岳要挠我。”李姐呵呵地笑，“档期还没影呢，连活动类型都没定下来。”
“可千万别又上那老三样，去年我喝酒都喝吐了。”林钰也唉声叹气。
李姐比他还发愁，“那不然呢？既要大众化让大伙都能参与，又要有点挑战性能评出个一二三等，你们这些文艺工作者，不比唱歌跳舞比什么？”
林钰帮着皱眉思索，“要不……运动类？要男女都擅长的、门槛不太高的，跑步怎么样？来场公司冠名的马拉松。”
李姐白他一眼，“想堵塞交通吗？”思维却是不自觉顺着他说的方向走，“唔，办个网球比赛也行……不行，网球门槛高了点，羽毛球！对！羽毛球比赛最合适！”李姐拍着手掌，“男女都能打，门槛不高，又符合‘运动健身年’的主题。”
“羽毛球比赛？这倒是个好主意。”林钰勾了勾嘴角，跟着点头，“还是姐想得周到，不过这事你得早点在工作群发通知，有些腕太忙了，提前通知也能提早练练，否则临场出丑又怪在你身上。”
“也就你能体会到咱们这岗位的不容易了。”李姐拍着林钰的肩膀，由衷感叹。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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