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训犬日常》十年风

2、第二章

　　姜令嘉的眼神在狂乱的半妖之中穿梭。

　　这些半妖的容貌比之前见过的更盛，衣衫褴褛满脸血腥也遮盖不住好颜色。

　　姜令嘉只是来挑选一个半妖奴隶，挑选的原因很简单，只不过是别人都有，所以她也想有。

　　而她想要，自然就要最好的。

　　姜令嘉看了又看，也没有选中想要的。

　　好看的面容太狰狞，不漂亮了，凶猛的大多断手瞎眼，带出去不体面，温顺的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倒是不错的选择，但姜令嘉不喜欢这样规矩的。

　　随便挑一个就可以离开，她只需要从里面挑选出看得顺眼的，随后的驯服和教导，不需要姜令嘉出任何的力气。

　　但是姜令嘉犹豫再三，最后没有选择。

　　“没有看中的，还与其他的吗？”

　　姜徕的眼神闪了闪，没想到大小姐居然一个也没看中。

　　“有倒是还有，是之前内部斗殴伤重的半妖，看上去血呼刺啦的不说，就算选回去也不一定能活下来。”

　　姜徕随手向旁边一指，原本凶恶扑撞的半妖便消失不见，一间充斥着腐臭和死亡气息的牢房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这间牢房中的半妖更多，见有人过来，有些蠢蠢欲动，但伤重的身体不能支撑他们做任何大的动作，就连起身的动作也显得那样的困难。

　　这牢房中恶臭实在是太熏人了。

　　其他纨绔面露嫌恶，“姜大小姐，既然没选中，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他们也是头脑一热才会来到姜家这样私密的地方，随行的所有人员都被隔绝在外，初时还不觉得如何，待在大狱里越久，越让人觉得可怖。

　　姜令嘉眼中有失望一闪而过。

　　她的确一个也没有选中。

　　“走吧。”姜令嘉转身离开。

　　姜令嘉穿过人群，慢慢向前走，牢房很大，走出十几步回头再看，姜令嘉还是能看清那些半妖模糊的脸。

　　“小姐。”身边的女侍轻轻呼唤了一声。

　　他们很快就要回到最开始的地方了。

　　姜令嘉却不动了。

　　她站在原地，微微侧脸，还保持着走路的姿势，却像是凝固在了原地。

　　女侍也看过去，半妖挨挨挤挤的堆在牢房深处，一动不动，像是一堆尸体一样静默的让人心惊。

　　“小姐？”女侍扯了扯姜令嘉的袖子。

　　鹅黄衣衫的女子也随着姜令嘉的目光看过去，那边的半妖太多，她搞不清吸引姜令嘉注意力的是哪个。

　　是那个长得很俊美的耳朵尖尖的半妖？

　　还是那个半面都是漆黑骸骨的美艳的如同女鬼一样的半妖？

　　“那个。”

　　就在这时，向着牢狱内遥遥一指，“我要那个看上去要死了的半妖。”

　　姜徕看过去，她的目光逡巡了片刻，最后定在了那个奄奄一息的半妖脸上。

　　姜徕的眉头不自觉挑了挑，没想到姜令嘉居然误打误撞选中了姜家培养出来的半妖死士。

　　这个比其他的要来的放心，可以带走，姜徕心想。

　　“是，小姐。”姜徕笑眯眯应下，“只是这半妖现在还不能行动，等过十天半个月，医治好了，再调教一番，就给小姐送过去。”

　　姜令嘉收回手，却还是定定看着蜷缩着身体的半妖，那半妖的睫毛似乎颤了颤，一张脏污的脸上像是有了表情。

　　“不必了，直接送到我车架上去。”

　　姜令嘉越过姜徕，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鹅黄衣衫的女子探究的摸了摸下巴，还在打量被选中的半妖，似乎想要知道这个半妖为什么会被姜令嘉看中。

　　“左小姐，大小姐已经离开了；大狱是姜家重地，没有大小姐的首肯恐怕不方便多留左小姐。”姜徕笑着伸手挡住她的视线。

　　现时皇室式微，世家掌权，其中又以姜、左、即墨三家为最，鹅黄衣衫的女子正是左家未来的继承人，左家的大小姐左衔月，也是这群纨绔里唯一能修炼的世家女。

　　“多谢提醒，我这就走。”左衔月拱手一笑，回身一边走一边大叫：“姜大小姐，等等我啊！”

　　姜徕这才缓步跟上，心中不忘诽腹：左衔月笑起来狐狸一样的狡猾。

　　然后又觉得欣慰：还好自家大小姐一定也不吃这一套，无论左衔月怎么死缠烂打，大小姐都未曾表态。

　　姜家和左家关系并不融洽，姜家历经朝代众多，依旧屹立不倒，是世家中的庞然大物，左家是百年前兴起的，速来与皇室亲近，和皇室联手，试图从姜家口中夺食。

　　但立场并非总是不变的，皇室强大的时候，世家就会联手打压皇室，在姜令嘉和左衔月都还小的时候，姜左两家曾经短暂的有过蜜月期。

　　但是这样的时光随着皇室衰落迅速结束，姜左两家再次对立。

　　“姜大小姐怎么走的这么快。”左衔月影挤到姜令嘉身边，笑嘻嘻的问，“为什么要选那个半妖？”

　　姜令嘉都不看她，只是继续向上走，“关你什么事。”

　　“我就是想知道嘛！难道我送你的半妖不好吗？是不漂亮，还是不强大？那可是我特地千里奔袭从北边带回来，又用尽手段调教出来的。”

　　“我敢说，在云水城绝没有任何一个半妖能比得过我送你的。”

　　为此，她还特地千金求到了子蛊，用血喂养子蛊给半妖服下，半妖的生命将会和血的主人联系，

　　若是主人死去，半妖也会跟着死去，主人重伤，就会自动吸收半妖的生命力用以恢复。

　　姜令嘉身体不好，总是生病，要是能和一个强大的半妖通过子蛊绑定，身体状况一定会好转很多。

　　姜令嘉不搭理她，只是往前走。

　　此时她们已经和后面的纨绔以及姜家修士拉开了距离。

　　拐过转角，姜令嘉身边的女侍哎哟一声被撞到一边。

　　左衔月猛地向前，将姜令嘉困在了墙壁和手臂之间。

　　姜令嘉面色很淡，静静凝视着眼前的人，眼中没有喜怒。

　　左衔月原本要说的，那些质问的话，就在这样的眼神中烟消云散。

　　“小姐！”女侍第一时间冲回来，左衔月又伸手将她推开。

　　“我……”

　　姜令嘉脸色一变，扬手要打她，左衔月却下意识的截停了姜令嘉的手。

　　她修炼的时候经历过很多次训练，格挡别人的攻击已经成为了肌肉记忆，总是会先一拍于她的意识反应。

　　姜令嘉用另一只手狠狠推开左衔月，左衔月跌撞两步，下意识松开了手，扶着墙壁站稳。

　　“左小姐，你还记得你现在在姜家的大狱里吗？”

　　姜令嘉冷声问。

　　左衔月沉默了一瞬，开口，“我只是想送你生辰礼物。”

　　“因为你可怜我？”姜令嘉反问。

　　“因为你心存内疚，觉得亏欠，所以想通过这些东西来补偿我？”

　　姜令嘉冷笑一声，“我不需要。”

　　说罢，姜令嘉率先走出了地底。

　　左衔月在原地怔了片刻，有人拍了拍她的肩。

　　“啧啧啧，瞧瞧这表情，怎么了？”姜徕自来熟的揽住左衔月的肩膀，带着她一起向上走。

　　“要我说，你就别老烦我们小姐了，你自己心里没数吗？”姜徕压低了声音，语气冷淡中带着无奈，“你真的很打扰我们家大小姐。”

　　左衔月挣开姜徕的手，看了她一眼，说不清楚眼里有什么情绪，加快脚步也出了大狱。

　　姜令嘉廊下，仰头望着飘雪的天空，不知在想什么。

　　跟来长见识看热闹的纨绔从大狱里出来，纷纷上前和姜令嘉告别，带着随从登上马车，很快离开了这里。

　　夜已经深了。

　　女侍为姜令嘉取来厚厚的大氅披上，“小姐，夜深了，进去等吧。”

　　姜令嘉“嗯”了一声，转身进去的瞬间，她看见大雪中一抹鹅黄用力对她挥了挥手。

　　左衔月似乎还说了什么，但是隔着飘飞的大雪，姜令嘉辨别不了她的唇语。

　　姜令嘉没有为此停留，径直走进了室内。

　　“小姐，不如我们先回去吧。”女侍认真提议，“看那个半妖半死不活的样子，要洗刷干净治了伤送过来，恐怕还要一段时间。”

　　“就是啊，大小姐，我们先回去吧，您肯定也困了。”腰间佩剑的粉衣侍女一脸认真的提议。

　　跟在姜令嘉身后的女侍跺跺脚，立马呛声回去：“什么小姐困了，我看分明是你困了，想要回去躲懒！”

　　“小姐，我看照日一点没把您放在心上，一心就想着偷懒，一定要狠狠罚她！”

　　女侍从小跟着姜令嘉长大，名叫蔻华，是姜令嘉的贴身女侍，从来都是日夜跟随，片刻不离，一向对姜令嘉忠心耿耿，虽然是个毫无修炼天赋的普通人，是姜令嘉身边最有话语权的女侍。

　　粉衣侍女照日夸张的捂住嘴，一脸震惊，“我冤枉啊小姐！”

　　“我可不敢有这种想法，我只是顺着蔻华的话说而已。蔻华，是你先提议回去的，我还以为是你困了想躲懒，所以才跟着附议，怎么还倒打一耙？”

　　蔻华脸色急剧变化，“你就会和我唱反调！”

　　照日照月是姜家家主赐给姜令嘉的一对双生子，天赋不俗，虽然年纪不大，实力却不容小觑。

　　照日腰佩长剑，活泼爱说，照月腰佩弯刀，沉默寡言，这二人常年跟在姜令嘉身边护卫。

　　“哪有！”照日据理力争，还不忘逗逗蔻华，“我分明是心疼你！”

　　蔻华的脸轰一下红了，她紧紧捏着手帕，胸口剧烈起伏，憋了半晌，眼里居然泛起了泪光。

　　照日唉了一声，忙叠声道：“别哭！”

　　“你别哭啊，我什么也没说呢！”

　　“大小姐，您千万要给评评理啊，我就说了一句话寇华就哭了，这可能不能怪我，要怪也是怪寇华小气。”

　　姜令嘉垂首刮了刮茶沫，并不接话。

　　照日上前去拉扯寇华，蔻华触电一样将袖子一甩，大喊“走开！”，气呼呼的背过身去擦眼泪。

　　这样的场景几乎天天都在上演，起初姜令嘉还会喝止一两句，后面就逐渐随她们去了。

　　“大小姐。”姜徕推开门，一片清冷的月光伴着纷飞的大雪飞进室内，“已经好了。”

　　知道姜令嘉在等这个半妖，姜徕急令下面的人将半妖拖去洗刷干净，包扎好了伤口送过来。

　　姜徕微微侧身，露出她身后被两个修士架着的昏迷不醒的半妖。

　　半妖换了一身崭新的黑袍，黑袍宽大无比，将她的身形全部遮盖，只能看见她雪白的下巴和优美的锁骨。

　　姜令嘉微微歪头，注意到了半妖肩上细细的白雪，黑袍的颜色是那样的浓厚，雪白的格外扎眼。半妖一动不动的被架着，自然垂落的黑发被风吹动，一阵干净的皂角香气似有若无的从姜令嘉的鼻尖掠过。

　　“大小姐眼光真好。”姜徕捏住半妖的下颌，抬起她的下巴，露出一张苍白的极其清秀的脸。

　　“这个半妖原本是培养出来的半妖死士，因为犯了大错被罚到大狱受刑。大狱里所有的刑罚都在她身上用了一遍，死期就在这几日了，却被大小姐选中了。”

　　“真是幸运的半妖。”姜徕由衷的说。

　　姜令嘉微微颔首，不置可否，“告辞。”

　　她从姜徕身边经过，像是寒冬里夹着冷意的风吹过。

　　姜徕原本安排了新的车架带半妖，姜令嘉上车时却嘱咐将半妖直接送到她的车架上。

　　“小姐，那我去哪儿啊？”蔻华不可置信的问。

　　半妖卧躺在车厢内的空地上，原本因为寒冷而蜷缩的身体微微舒展开，紧皱的眉头也显得缓和许多。

　　“那后面不是还有马车？”照日指指姜徕准备的车架，一脸的幸灾乐祸。

　　蔻华瞪了照日一眼，正要再说，却听姜令嘉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

　　“照日，你和蔻华去后面的马车，照月，驾车回家。”

　　“是。”

　　腰佩弯刀的照月在两人震惊的眼神中淡定的一抖缰绳，强健的宝马悠悠然迈开了蹄子，哒哒的打在青石板，不紧不慢的向着远处而去。

　　“都怪你！”蔻华恶狠狠说，她瞪圆了眼睛，指尖几乎要戳到照日的鼻尖。

　　照日抹了一把脸上的雪水，在蔻华愤怒的眼神中耸耸肩，“好吧，怪我。”

　　“那你还要不要上车，还是说，你想赶车。”

　　蔻华闻言立刻转身，也顾不得去找马凳，手脚并用的爬上马车，钻进车厢，动作一气呵成。

　　“你还走不走？快赶车，再晚点小姐都要回府里了！”蔻华嚷嚷起来。

　　照日叹了口气，拂去肩头的落雪，认命的握住了缰绳，“行，这就走。”

　　说罢，车轮滚动起来，压过湿漉漉的石板，沉入了一片静默的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