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表》火树成慈

12、较 量

　　班主任正在苦思冥想如何分化瓦解他们——应该从薄弱环节着手，但谁是薄弱环节呢？然而，班主任太低估学生们的智慧和胆量，也太高估自己对班级拥有的权力。
　　班级委员会通知班主任：班长将代表班级大部分学生的看法来和她谈判。
　　听到“谈判”这个词，班主任差点昏过去，着实很生气。放学后，教室空了，于是谈判开始。
　　“老师，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
　　“记过处分！”
　　“老师，何必呢。你应该想想这样做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接着班长开始开导老师：“处分会弄得全校都知道你带的班级不好。班级不好当然班主任是逃不掉责任的，这样你的名声就会受到影响；名声对老师来说十分重要，比方说评工资、评职称都要受到名声的左右。所以，我们大多数人认为处分学生是对老师最最不利的。今天，我是来劝老师的，要三思而后行啊！”
　　“我想过了，这个班级作弊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要严重得多了，我想通过这件事教育教育大家。”班主任说。
　　“教育！只要关起门来，让她们写写检查不就行啦！”
　　“难，她们态度十分不好！”
　　“这个容易，我会叫她们端正态度的！”班长充满自信地说。
　　“不可能的，她们胆子这么大，绝对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
　　看着班主任坚持要通过这件事一查到底、教育众人的决心，班长再也沉不住气了，恶狠狠地扔下一句话：“你如果非要处分她们，那我们也不会给你好日子过！”
　　这算什么话，班主任的火气也上来了，顶回去一句：“反正我高级职称也评好了，什么影响都不怕，我们就较量较量吧！”
　　谈判不欢而散，班主任气呼呼地回家：“真倒霉，这种乌烟瘴气、是非不分的班级当初学农归来真不该答应接手的！”
　　紧接着在班长的领导下开始“修理”班主任。
　　第一步发动班级内二十几位同学写检举揭发信给校长。校长将班主任叫去，把厚厚一沓的检举信交给班主任。信均已拆开，可见校长都过目一遍。这些都是检举班内某些同学经常作弊的信，甚至连班内“三好学生”也在被检举之列。将这二十几封信看完后，定会觉得洪洞县里无好人，全班人人常作弊。再细细一想：这是要将水搅浑！
　　对策如下：检举揭发信校方收到，情况初步有所了解。不过，校方仍然强调重在证据。如果能提供可靠的证据给校方，那肯定是落实一个，处理一个，决不手软！
　　当然提供可靠证据是不可能的。
　　第二步发动众人寻关系。可谓苍天不负有心人，竟然发现班内某某的母亲与学校党总支书记是六七十年代的同学，而且当初友谊颇深。在这些学生眼里关系是万能的，于是作弊的两位主将获此消息顿时头颈硬起来，态度十分嚣张，口口声声讲：“作弊有啥大不了的！老师，你看看现在社会上作假到处都是，□□、假药、假酒……我分数有点假为什么不可以？！”
　　结果是这些学生遇到了真正的党员——党总支书记不但不干涉班主任的工作，反而劝告好友分清是非、支持正义。总算班主任躲过一劫。
　　第三步，向原班主任、向和自己关系比较好的老师诉苦，希望他们出面捣糨糊：办公室里难听的话多起来了。
　　“作弊算啥，何必当桩事来做！现在贪污腐化也不当什么大事了？！”
　　“是啊，报上公布的贪污犯你知道贪污多少，二千万！不是人家活得挺好的。”
　　“现在学校里捂掉作弊的事情多着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弄得家长、学生不开心，自己也吃力不讨好嘛！”
　　幸运的是年级组长认为这次作弊的方法实在太出格，如果不处分，今后不得了——后患无穷。
　　总算有年级组长这棵大树，挡住了风言风语，修理不着。
　　最后召开高二年级大会，校长助理当众宣读记过处分，并让主将作了检查。
　　会后班主任经过走廊时被一位初中部的女老师拦住，她说：“哼！他们总算遇到辣手的了，否则真不得了了啊！”说这话时她挺着胸，胸前一起一伏……看得出她强忍着气愤……
　　“为什么你要这么说？”
　　“初三时，我捉住这批人联手作弊，结果呢，恶人先告状，他们联名写信给领导，最后我吃批评，讲我是报复他们，真真气死人！好！好！今天他们总算是遇到厉害的人了。谢谢你，帮我出了这口恶气！”
　　班主任什么也没说，只是傻傻地点了点头，便留下她转身走开，心中并无胜利者的喜悦和激动。
　　事情是结束了，随着时间的流逝，它总要过去的，但双方的情感都受到伤害，深深的伤害，他们开始惧怕和班主任四目相对的正视。他们从初中结盟，一路顺畅，只有任课老师、班主任纷纷败于他们手下。现在他们败了，他们对抱成一团、为己谋利的自信开始不那么充满信心。
　　他们的智囊团——班长、团支部书记、班委会成员对班主任是又恨又怕，但是他们始终逃不出如来佛——班主任的手心……
　　终于半年熬过去了，高二年级结束，重新编班：有部分同学去了文科班；有部分同学去了理科班……
　　分手的时候到了，毕竟师生一场，也算有缘份吧，班主任最后对全班同学说：
　　“我知道你们从心灵深处是不服这场较量的！你们不会认为自己的做法是错误的，这里有你们自身的原因，也有社会因素、家庭因素……在此我不一一分析，但是我想告诉你们：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还算不上是个能人，这世上能人多的是，即使不遇到我，你们总有一天会遇上比你们更强的人。各位，好自为之吧！”
　　静、静、静极了！似乎只有班主任一人对着空荡荡的教室在说话。
　　冷、冷、冷极了！这不是赤日炎炎似火烧的六月天吗？
　　数年以后，班主任在石门路上偶遇班长，双方都笑了起来，也许都想起谈判的事情。
　　班长告诉班主任：
　　“我们这批人从初二开始联手，后来参加的人，也就是我们发展进入这个圈子里的人达到23个，几乎占全班人数的二分之一。
　　从初二到初三是我们最狂的时候，有时一张正确答案可以从第一排传到最后一排，老师根本抓不住我们。即使捉牢一个，我们集体起哄，反咬住伊……没有人斗得过我们。后来我们大多数人都直升高中了。高二年级的那次被侬捉牢，是因为她们太大意了，拿整张卷子传来传去，目标太显著了……
　　现在回想起来，幸亏你让我们吃了点亏，否则我们这个圈子里的人一定会有不少高考落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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