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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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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很暗,云很重,月光透不出。
一艘豪华游轮不疾不徐地在海上行驶着,上头灯火通明,映得天都亮了几分。
船上人们觥筹交错,纪书屿站在甲板上,目光透过玻璃窗,穿过人群,直直落在那个人群中的焦点。
海风呼啸着,刺骨的风刮过纪书屿略显苍白的脸庞,额前的碎发在风中凌乱着,恰似乌墨撒于清冷画布,为他添了丝凌乱的凄美。
顾承明身姿笔挺被簇拥在人群里,举手投足,沉稳笃定,作为S市炙手可热的新贵,他推杯换盏间便谈成了几笔上千万的生意,站在他身侧的女人身着一袭定制的香槟色晚礼服,雪肤细腻如瓷,在灯光下泛着温润光晕,透着养尊处优的矜柔。
顾承明伸手揽过女人的细腰,低头同女人耳语了几句,女人不知听到了什么脸上一下便浮出了红晕,抬着头对他娇嗔了几句,他专注倾听,时不时轻轻点头,眼中笑意更浓,温柔与宠溺快要让人溺毙其中,两人站在一起一刚一柔,宛如从旧时光里走出的璧人,般配得如同量身定制。
曾几何时,纪书屿傻傻地认为,这样的温柔会永远独属于他,可他如今才明白是星星终究是星星,是不可能真的落于尘埃的。
冷,好冷,纪书屿在寒风中轻轻地抱住了自己,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心口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钝痛阵阵蔓延,像老旧的发条在腐朽的齿轮强行扭动,每一下都扯着脏腑,呼吸也跟着紊乱,他好似被囚于冰窖,寒意与酸涩从骨髓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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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结束吧’’顾承明倚靠在真皮沙发座上,不咸不淡的说,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冷漠得让纪书屿觉得陌生。
眼前虽是熟悉之人、熟悉之景,可入耳的决绝话语,恰似凛冽寒风携着冰碴,直直穿透纪书屿的胸膛,剐碎了那些精心编织、小心呵护的美梦。
纪书屿端菜的的手一顿,再出声时,声音已不自觉的带了几分哽咽‘‘为什么…你要跟她结婚了是吗?’’
‘‘你都知道了?’’顾承明面上闪过一抹诧异却转瞬即逝‘‘那也好’’
他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到纪书屿面前‘‘对,我和映晚已经正式在一起了,不久之后就会结婚。所以,我们结束吧,这样对你我都好。’’
闻言,纪书屿张嘴欲语,喉咙却像被堵住,发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颤音:‘‘顾承明,你忘记了吗,你明明对我说要一辈子对我好,会一辈子和我在一起的...你都忘了吗’’
顾承明抬手拭去他眼角的泪,又似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没忘。可是,纪书屿,人都是会变的,事实是我已经爱上别人了。对,是我对不起你,但这些年,我给你的已经够多了,你还想要什么都可以跟我提,开个价吧,我们好聚好散’’
纪书屿难以置信‘‘开个价?顾承明,你到底把我当什么?把我们七年的感情又当什么!’’
顾承明揉了揉眉心,面上露出些许不耐烦‘‘是,我是对不起你,但要是没有我,你会有现在的金钱和地位吗?纪书屿,我不亏欠你什么,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这些年我帮你的还不够多吗?我已经不爱你了,你明白,我不可能把和你的关系公之于众更不可能和你结婚,我们之间本来就是错的,一切早就回不去了!’’
话落,顾承明摔门而去。
纪书屿一下子卸了力,滑坐在地上‘‘回不去了…’’紧接着泣不成声,每一个字都裹挟在酸涩的抽噎里,双手捂着心口,身体也因这难以抑制的悲伤而微微弯曲,仿佛要把破碎的心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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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顾承明的那个夏天,蝉鸣格外聒噪,像是在替纪书屿喊出藏在心底的悸动。
彼时,纪书屿的父亲刚因长期酗酒诱发心脏病去世,家里只剩下了行动不便的奶奶,说起来这还算的上是一件好事,纪书屿终于可以摆脱那无止境的家暴,可这个家也失去了唯一的顶梁柱。
丧葬费,奶奶的医药费,自己的学费,都压得纪书屿快要喘不过气,他只能拼了命地挣钱。
白天他就跑到餐馆打工,周末去给邻居家的小孩补课,晚上在酒吧当侍应生,他就像一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一刻都无法停止运作。
‘‘这酒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只要你把这些酒都喝了,这些钱就都是你的。’’男人面露凶光,带着几分戏谑地盯着纪书屿,随即从皮夹子里掏出一叠钞票,重重地砸在纪书屿身上。
纪书屿一下子有些发懵,他垂眸扫了眼散落一地的纸钞,没说什么,拿起桌上酒瓶就往嘴里灌,灯光晃眼,酒气熏天的包厢里,众人哄闹着灌酒,纪书屿大口大口地吞酒,他本就白皙的脸此刻被酒精烧得通红,额前碎发被汗水浸湿,几缕狼狈地贴在眉梢眼角,愈发衬得眼眸黑亮而失焦。
闹剧结束,纪书屿弯腰拾起地上的钱,摇摇晃晃地走出包厢,来到酒吧后门的小巷,他一手紧握着钱一手扶着墙,弯着腰想将刚刚喝下的酒都吐出来,他的领口被扯歪,领带松松垮垮,身上的衬衫皱皱巴巴地贴在身上,勾勒出他清瘦又紧绷的轮廓。
恍惚间,纪书屿察觉到有人来到他背后,紧接着是一阵剧痛从后脑勺传来,他重重倒在了地上,带着口罩的黑衣人伸手抢夺他手上的钱,纪书屿却死活都不愿意放手,将钱死死攥在手里,那人被他惹恼,又抬起脚准备踹下去。
可最后,那一脚却没有落到他身上,黑衣人被狠狠地踹倒在地,他不甘地瞪了一眼纪书屿,随即落荒而逃。
纪书屿被轻轻扶起,来人修长的影子投在他身上,纪书屿抬起头借着那阑珊灯光撞进了一双仿若寒星的双眸,那是纪书屿见过最亮的眼睛,也是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一双眼睛。
‘‘没事吧,需要叫救护车吗’’少年的眼神充满关切,声音低沉而温柔。
纪书屿抬手摸了一下后颈,刺目的血红映入眼帘‘‘不用了,没关系,我自己处理一下就好了’’他的声音有些微弱,清瘦的脸上没有血色,像一只破碎的瓷娃娃,他艰难地站起身只留下一句‘‘谢谢你’’,便踉跄着转身离开了。
夏夜的风是温热的,亦如少年炙热的眼睛,让纪书屿冰冷的世界里多了一丝温暖。
纪书屿认得那是S大的学生会主席顾承明,家境优渥,相貌出众的风云人物走到哪都是人群的焦点又有谁会不认识呢,可对于在学校里走路都要低着头的纪书屿来说那太遥远了,像是尘埃与星星的距离,可望而不可及。
所以,纪书屿从来没想过去靠近,他早就习惯了仰望,他在公共课上早早地到,挑能看到他背影的位置;图书馆里悄悄寻他常坐的角落,远远的看上几眼;无数个夜晚,他在日记本里写满对他的情愫,他的每一支笔都知道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