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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斩缘篇 血照 ...

  •   紫色的烛火缠绕着九桑学院的每一寸土地,将天空映照得诡异而压抑。
      关迹几乎是立刻从拾眠与的怀中挣脱出来,踉跄后退两步,稳住身形。

      “拾门主,”关迹的声音带着一丝恼意,刻意不去看拾眠与,“下次若再有此类特殊情况,烦请先知会一声。否则,我不介意帮你的手换个位置。”

      拾眠与立刻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脸上却带着毫无悔意的笑:“好好好,左护法莫恼,事急从权,事急从权嘛!我保证,下次一定先打招呼。”他嘴上说着保证,那笑嘻嘻的模样却没什么说服力。
      关迹瞥了他一眼,心知这人多半是左耳进右耳出,但也懒得再与他争辩。眼下还有更棘手的事情。
      他将目光重新投向那片被暗紫色火焰包裹的区域,眉头紧锁:“她到底在这地下埋了多少后手?”

      这时,鹤也与霜月红等人走了过来。鹤也轻轻拍了拍关迹的肩膀,关迹侧首,唤了一声:“教主。”

      鹤也微微颔首,目光悠远地望向火焰中心的桑沃,语气依旧温和,看着眼前这番景象居然惊叹起来:“无事。不过,看来这位九桑学院的领主大人,比我想象的还要……有意思。真是不要命了。”

      “何出此言?”关迹追问。
      鹤也缓缓解释道:“她这是想借这些诡异的烛火之力,将整个九桑学院彻底封锁。同时,利用紫晶女士先前设下的屏障作为引子,将她自己的血,还有那怪物的血,洒遍学院的每一个角落。”

      一旁的紫铜闻言,猛地抬头,失声道:“什么?!她早就料到我会布置屏障?那我立刻撤掉它!”她心中涌起一股被完全看穿,如同提线木偶般的无力感。

      “不必了。”鹤也摇头,声音平静,“已经晚了。她的烛火早已锁定了屏障作为坐标节点,此刻撤去,亦是徒劳。”

      紫铜颓然地看着远处那若隐若现的屏障光晕,一种深深的挫败感栓住了她。
      她的一切行动,似乎都在桑沃的算计之中。为什么?她既然什么都算到了,为什么不直接杀了自己,一了百了?

      为何要这样做……桑沃·格勒,你究竟要做什么,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看清过你……

      战场中央,桑沃的身影在紫色火柱中若隐若现。她操控着漫天烛火,如同指挥着一支亡灵军队。烛火飞舞间,不断汲取着地面上那怪物庞大身躯中汩汩流出的暗色血液,化作一场笼罩整个学院,下起了令人作呕的血雨,泼洒向每一片土地、每一座建筑。
      她的衣衫早已被血浸透,分不清哪些是她自己的,哪些是那怪物的,整个人如同从血池中捞出来一般,唯有那双眼睛,任在燃烧着。

      那些躲藏在学院各处未能及时逃离的人们惊恐地看着窗外,那诡异的紫色火光和从天而降的血雨,发出绝望的尖叫与哭喊。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关迹等人迅速聚拢。关迹与霜月红极有默契地同时出手。
      关迹单手按地,寒气奔涌,一道弧形的冰墙拔地而起,晶莹剔透。霜月红则挥手撒出无数月季花瓣,那些花瓣附着在冰墙内侧,迅速生长、交织,形成了一层柔韧的内衬,加固了屏障。
      冰层剔透,恰好能让屏障内的人看清外面的惨状,而外面的人却难以窥视内部。

      九桑学院内部早已变得吵闹,却有一处地方安静的不像话,那是个位于九桑学院下人区树林里的小木屋内。
      “外面怎么了?是不是下雨了?我听见好大的雨声。”下人区药房内,躺在病床上的少年虚弱地问道。

      守在窗边的大叔放下手中的书,看着窗外那地狱般的景象,沉默了片刻,用一种异常平静的语气回答:“是呀,下雨了。很大的雨。”

      少年似乎松了口气,又担忧道:“不知道恩公哥哥怎么样了……”

      “你在担心他?”大叔回头,看向少年。

      “自然!”少年语气坚定,“从来没有人对我这般好!下次见到他,我一定要报恩!”
      大叔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笑意:“少年人,果然是一身赤诚,这是好事。但是……”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要小心一点啊。”

      “为什么?”少年不解。

      大叔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看到了遥远的过去,但声音里的沧桑却藏不住:“毕竟……我可是过来人。就算那人对你再好,救你性命,待你如珍似宝,常伴你身侧……但也可能有一天,会突然离开,再也不回来看你,将你作为一颗棋子抛弃。”

      少年沉默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所以,大叔……你是被甩了吗?”
      大叔:“……”

      大叔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竟拍着腿哈哈大笑起来,只是那笑声中带着难以言喻的苦涩:“是呀,被一个满心满眼全是权力和野心的人,给甩了。”
      没想到还真是这样,少年也有点尴尬起来,想了想试图安慰他:“没事!大叔你人这么好,随便都能找到更好的!”

      大叔笑了笑,没有接话,只是再次望向窗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找不到了……不会再有人,比她更好了……”尽管那人如此对他,他心中却依然残留着那份无法磨灭的情感,这可能就是遗憾吧。
      但少年人怎么会懂呢?他只是知道在自己的安慰下,大叔变得更加沉默了,他必须想想办法。

      少年觉得气氛沉重,试图转移话题:“话说回来,大叔你叫什么名字啊?我都还不知道呢。”

      大叔望着窗外逐渐微弱的烛光和依旧淅淅沥沥的血雨,起身,缓缓打开了房门。病床上的少年没有等到回答,只听到了“吱呀”的开门声。
      大叔站在门口,仰头看着九桑学院内部天空那连接天地的紫色烛火光柱,语气中充满了无尽的遗憾与自嘲:“我的名字啊……真是年纪大了,一时竟有些想不起来了……落蓝华。这是我的名字。”
      “也不知道为何,神要给我取这个名字,怕不是在笑话我这一辈子,就是个落魄、从未“华”过的废物吧……”

      少年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落蓝华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如同化作了一尊望乡的石像,沉默地注视着外界的一切。
      烛火的光芒开始逐渐减弱,但它们已经成功地将九桑学院包裹成一个巨大的紫色茧房。学院的每一寸土地都浸透了暗红的血液,浓烈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令人窒息。

      关迹看着眼前这如同炼狱般的景象,眉头紧锁,转向鹤也:“教主,情况诡异,是否要我立刻出手,打断她的法术?”
      说完后关迹拿起刀,目光坚定地望向外面的光柱。

      鹤也轻轻摇头,目光深邃:“不必。就让大家……就这样看着吧。此时轻举妄动,恐生不测之变,后果难料。”
      他随即缓步走到面色苍白的洛白歌面前,脸上依旧挂着那抹令人捉摸不透的温和笑容,“九桑学院的二小姐,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吧?”

      洛白歌怔了一下,连忙点头:“可、可以的。”

      “那就好。”鹤也的笑容加深了些,语气却带着一种残酷的平静,“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有些冒犯,但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毕竟,这之后的烂摊子,恐怕需要你来收拾了。”

      洛白歌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请说。”

      鹤也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桑沃领主,将在不久后……离世。”

      “什么?!”洛白歌如遭雷击,惊恐地后退半步,“为什么?母亲她……她……是你要取她性命吗?!”她下意识地将矛头指向了眼前这个神秘的乾昔教主。
      鹤也摇头,语气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淡然:“非也。促成此局的,是你的好妹妹。不过依我看来,她最终是死于自己之手,死于这个她正在施展的法术。”

      洛白歌猛地转头看向那片逐渐消散的紫色烛火,声音颤抖:“难道……就没有办法救她了吗?”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鹤也竟然低声笑了起来,笑声由小变大,越来越响,在寂静的屏障内显得格外突兀和怪异,带着一种近乎疯癫的愉悦感。
      除了关迹和霜月红面色如常,毕竟他俩早就已经习惯自家教主的行事风格,但其他人都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拾眠与更是眉头紧锁,心中暗忖,这人果然是个神经病!看来以后得想办法把小迹从这鬼地方弄走,天天待在这种教主身边,迟早要出问题!

      鹤也笑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止住,他用指尖拭去笑出的眼泪,对洛白歌说:“我救不了一个一心追求死亡的人,更救不了一个自己作死的人。九桑学院的二小姐,你还是早点想想,该怎么给她立个衣冠冢吧。”

      “你!”洛白歌气得浑身发抖,想要斥责他的冷血无情,却被一旁的霜月红及时捂住了嘴。
      霜月红对着鹤也微微躬身:“教主恕罪,小妹年幼无知,礼数不周,冲撞您了。”

      鹤也摆了摆手,显得毫不在意:“无妨,我对下属向来包容,何况她还是你的妹妹,我不会与她计较。”他说完,再次将目光投向战场中央。

      果然,如同印证他的话语,那包围着九桑学院的暗紫色烛火开始迅速消散,天空中的血雨也渐渐停歇。烛火核心处,桑沃的身影重新显现出来。
      只是,此刻的她,与之前判若两人。那干练的短发变得灰白干枯,光滑的皮肤布满了皱纹,身形变得有点佝偻,仿佛在刚才那短暂的时间里,被抽走了数十年的生命力,瞬间变得苍老不堪。
      唯有那双眼睛,依旧燃烧着某种执拗的光芒,死死地盯着紫铜的方向。

      关迹看着瞬间苍老的桑沃,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能感觉到,桑沃的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如同风中残烛。
      “她这是……献祭了自己?”他低声自语。

      拾眠与凑近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语气凝重:“看来是了。以自身生命和精血为引,布下这等笼罩全城的邪阵……她到底想做什么?仅仅是为了困住我们,还是……”他顿了顿,看向关迹,“左护法,你们乾昔教典籍众多,可曾见过类似记载?”

      关迹微微摇头,目光依旧锁定在桑沃身上:“闻所未闻。永夜国的禁术本就诡谲难测,结合她自身独创的法术,更是难以揣度。不过,教主方才说她要死了,恐怕并非虚言。”
      他感觉到腰间之前被拾眠与揽过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些许温度,这让他有些不适,下意识地稍微挪开了半步,还是离这个变态远一点吧,至少安全点。

      拾眠与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这个小动作,眼底掠过一丝笑意,但很快又被担忧取代。
      他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等此事了结,你还是跟我回沃云山吧。你看你这教主,神神叨叨的,感觉不太靠谱。”

      关迹闻言,眉头微蹙,侧头看了拾眠与一眼,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清冷公事化:“拾门主,请称呼我职务或全名。另外,我在乾昔教很好,不劳费心。教主他……虽然有点疯癫,但这应该有他的道理。”
      虽然他自己有时也摸不透鹤也的想法,但维护本教尊严是必要的。

      “道理?我看是歪理吧……”拾眠与小声嘀咕,见关迹眼神扫过来,立刻改口,“行行行,左护法说得对。不过,要是哪天你想换个环境了,沃云山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他这话说得真心实意。

      关迹没有回应,只是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战场。此刻,烛火已完全散去,血雨也停止了。
      整个九桑学院仿佛被一层暗红色的薄纱覆盖,空气中弥漫着化不开的血腥气。那些原本躲藏起来的人,有些胆大的已经开始试图逃离,却发现学院的边界似乎被一层无形的力量阻挡,无法突破。

      桑沃站在一片血污之中,她看着眼前的人们,发出沙哑而低沉的笑声:“仪式已经完成……九桑学院,将与我的生命一同……步入新生……”

      紫铜看着这样的桑沃,心中百感交集。弥漫在她心口的恨意,却不知为什么变得有点无措。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不可……”她喃喃道。

      霜月红松开了捂着洛白歌嘴的手,洛白歌看着苍老衰败的母亲,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
      她也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鹤也轻轻“啧”了一声,仿佛在欣赏一出即将落幕的戏剧,他命令关迹和霜月红二人取消屏障,上前一步。
      “以学院为棺椁,以自身为祭品……桑沃领主,你这手笔,确实够大。”

      桑沃握了握手,感受着身体的变化,但她不但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更加兴奋起来,面对鹤也的话也坦然道:“那是自然,我可是九桑学院的领主,要是不把阵仗弄大点,岂不是很没面子。”
      “你说对吧,乾昔教教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9章 斩缘篇 血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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