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肌玉骨》伶舟幼

34、第三十四章 许慕顿悟

　　许慕的舞步停歇，仿若一只耗尽了所有力气的飞鸟，轻轻地落在草地上，随即缓缓闭目，宛如进入了一个静谧的禅定之境，一动不动。
　　她的胸脯微微起伏，呼吸渐趋平稳，方才那激烈舞动所带来的疲惫与激昂，正在缓缓平复。
　　然而，奇异的景象却在她周身悄然浮现。
　　只见空气仿若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形成一个个肉眼可见的漩涡，这些漩涡以她为中心，飞速旋转着，仿若饥饿的饕餮，疯狂地吞噬着周围的灵气。
　　阳光直直洒下来，落在她身上，晶莹的汗珠在光里闪着亮，像位虔诚的金女默诵经文，周身透着股神圣庄严的气。
　　这吸纳灵气的速度实在惊人，猛得像涨潮的水，挡也挡不住。
　　钟楚意坐在灵犀兽背上，清楚感觉到四周有风呼呼刮过，这些风像忠心的卫士，直往许慕那边聚，在她身边绕成个特别的灵力场。
　　钟楚意先是一惊，跟着很快定了神。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顿悟？
　　想到这儿，钟楚意顿时喜上心头，像捡着了稀世宝贝似的。
　　她小心从灵犀兽背上下来，莲步轻移到许慕身旁，默默为她护法。
　　这时，先前因许慕舞姿而起的那点触动，在心里渐渐漾开，像颗石子投进湖心，一圈圈荡起涟漪。
　　离得近了，钟楚意也沾了不少灵气的滋养，只觉浑身暖融融的，像裹在一层温软的纱里。
　　这感觉和她平日修炼时大不一样——往日吸纳灵气，不过涓涓细流，平和舒缓；此刻却似有股磅礴之力在身后推着，抚过每一寸肌肤，带来种奇异又美妙的快意。
　　钟楚意细品，不由得一惊：许慕吸纳灵气的速度，竟比自己快了数十倍！
　　恰此时，许慕的顿悟似引来了天地感应，只见五彩霞光与宝气如彩带般从天边垂落，轻轻笼在她二人身上，像披了层神秘华美的外衣。
　　钟楚意只惊得怔在原地，眼底满是难以置信。
　　远处林中，早有不少同门隐匿其间。他们屏声静气，透过枝叶缝隙，偷望着这场难得的琴舞盛景。
　　此刻，见钟楚意与许慕琴舞已毕，竟双双闭目安坐于草地之上，一言不发，心中正自疑惑。
　　突然，有人眼尖，瞥见了那降落在二人身上的彩光宝气以及空气中不同寻常的流动漩涡，不禁惊呼出声：“是顿悟！”
　　这一声呼喊，仿若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激起千层浪。
　　众人皆知，顿悟乃是修士们梦寐以求的至高修炼状态。
　　一旦进入顿悟之境，修行之路便如同踏上了一条康庄大道，可谓一日千里，其效果不可等闲视之。而且，在顿悟之时，天地间的宝气会源源不断地汇集于其人身上，所靠近的万物皆能受到庇益，沾染上一丝灵气的恩泽。
　　这些围观的同门，原是怕惊扰了两位美人，才藏着身形。此刻听见“顿悟”二字，心中贪念霎时被勾了起来，像闻着肉香的饿狼，一窝蜂地朝着二人奔去，都想趁这机会沾点顿悟的灵气，盼着能得些馈赠，助自己修为再进一层。
　　……
　　钟楚意沉浸在那奇异的感受之中，闭目静心体悟。
　　许慕的顿悟竟如同一幅波澜壮阔的战争画卷在她的脑海中徐徐展开，仿若化作了一位威风凛凛的女将军，浑身散发着慷慨激昂的气息。而她自己，仿佛只是那跟随在女将军身后的小小兵卒，被女将军一往无前、不惧生死的气魄深深感染。
　　幻景里，钟楚意只觉浑身血热。眼前，女将军在漫天战火里浴血拼杀，每一剑挥出，每一声呐喊，都带着千钧力，似能劈开苍穹，镇住四方。那身影亮得像团火，照透了整个战场，也照进了钟楚意心底。
　　她忍不住跟着女将军的步子，逢难就上，心里半点儿不惧，见神杀神，见鬼杀鬼，眼里只剩下那个往前冲的自己。
　　那一刻，她仿若超脱了自我，进入了一种忘我的境界，被那股雄浑的气魄所驱使，仿若多出了一条命来，无所畏惧地冲锋陷阵。
　　没多时，钟楚意猛地睁眼，广袖流仙裙已被热汗浸得半透，更显身姿窈窕。发髻微散，耳边钥饰随着急促的呼吸轻晃，眉间花钿衬得那张脸愈发绯红。
　　“呼…… 呼……”
　　她娇喘吁吁，喉间溢出的气息带着轻颤，胸口起伏如浪，抬手拭去额间薄汗时，指尖不经意划过颈侧，留下一道水痕。眼尾泛红，还凝着未褪的惊惶，偏那双眼眸水光潋滟，媚色流转间，竟比平日更添几分勾魂摄魄的韵致。
　　心底却明了，许慕那番顿悟，竟让自己也沾了些玄妙。有颗心底深埋的种子，正悄悄破土，带着丝微痒的悸动。
　　此时，绚丽彩光宝气如灵动精怪，纷纷涌入她体内。
　　钟楚意只觉一股暖而强劲的力道在身中缓缓淌动，原本凝滞的修为竟有了松动，似一扇紧闭的门被推开条缝，透进丝曙光。
　　这变故让她心头一喜，脸上漾开难掩的兴奋。
　　她旋即回神，环顾四周，才惊觉四面八方已围满修士，男女老少，形形色色，多是内门同门，皆闭目静坐，如一群虔诚朝圣者。
　　钟楚意心下讶异，瞬间明白这些人都是来蹭许慕顿悟之场的。目光在人群中疾扫，满是警惕与疑惑。
　　当她的目光落在一旁的许慕身上时，只见许慕仍旧沉浸在那神秘的顿悟之境中，彩光宝气源源不断地汇聚在她的身上，仿若她是这天地间的宠儿，所有的灵气都对她倾心不已，周围的灵气七七八八全都被她吸纳进身体里，没有任何人能够与之争抢。钟楚意的眼中闪过一丝羡慕，但更多的是为许慕感到自豪。
　　钟楚意目光在人群里细扫，看见钟可康、李茂堂几位师兄，不由得愣了下。更让她心头一震的是，连平凉真君和自家父亲尔山真君这些元婴长老都在。
　　她嘴唇微张，满眼都是不敢信，心里直犯嘀咕：他们怎么都在这儿？今天自己和许慕约好的事，难道这些人也碰巧聚到了小林峰？
　　其实，前者是听说她俩要琴舞合璧，被吸引来的；后者则是凭着敏锐灵觉，察觉到天地精华现世的气息，误以为有稀世珍宝要出世，才急匆匆赶来查看。
　　要说这顿悟，本就是可遇不可求的机缘，不管天赋高低、灵根好坏，关键全在自身心境的大突破。竟还能惠及周遭，实在是天大的好事。
　　钟楚意见大家虽然离得近，但也没有贸然破坏许慕的顿悟之境，这才稍稍松下一口气来。
　　她忽有所感，像有根无形的线牵了她的目光，在一片闭目修士中，撞进一双睁着的眼——是唐尧。
　　他立在树影里，身姿未动，目光却像拢了层雾，直直落在她身上。没多余的话，目光却亮得像枝头漏下的阳光，把她此刻模样全部收进眼底。
　　这一眼撞得猝不及防，钟楚意睫毛轻颤，心口像落了片花瓣，微微发痒。一丝说不清的意绪，顺着风悄悄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