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肌玉骨》伶舟幼

28、第二十八章 野人岭唐尧vs二十二峰东方极云（三）

　　明霞真君微笑着轻声点评：“唐尧在台上的坚毅可嘉，灵力运用偶有精妙，只是应变稍逊。极云剑招一变，他便有些跟不上了，往后还需多练。”
　　“东方极云剑术灵动有余，却失了沉稳，今日招式间太显刻意，少了几分浑然天成的气度。”
　　“唐尧根基倒是扎实，可惜完全被对方节奏带着走，若能沉住气寻隙反击，未必没有胜算。”
　　辛辣烈酒入喉，石韦真君眼皮都没抬，只喉头一动。
　　“欸，景，你可是咱们这有名的阵修，唐尧这小子打了半天，怎么还没见他用你的拿手好戏？”
　　喊的是石韦真君的本名东方景。在座多是自幼相熟，这般称呼倒也自然。
　　这话如闪电劈中要害。
　　石韦真君微怔，转头看向擂台上大口吐血、面色惨白的唐尧，眼中掠过一丝恼怒。
　　他撇撇嘴，语气冷硬又带着恨铁不成钢：“这混小子，平日看着机灵，关键时候就犯浑！死撑着不肯用阵诀，难不成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明霞真君惊讶地睁大眼：“不是刚入门没多久吗？这就开始学阵法了？”
　　石韦真君哼了一声，抱胸仰头，“他是块好料，入门前就懂些阵法。我瞧着有天赋，才勉为其难收了。谁知道这小子死脑筋，非抱着那半吊子法修本事硬撑，把老子教的都抛到脑后，真当自己是法修大能了？傲慢！”
　　众人一听，顿时来了精神，纷纷重看向擂台。
　　原以为比试已尘埃落定，看这情形，多半还藏着峰回路转的可能。
　　擂台上，局势瞬息万变。
　　只见落败的男人唐尧又起身了。
　　对面的东方极云见他还不罢休，眼色一变。
　　唐尧脚步已显踉跄，在擂台上踏出看似杂乱的步伐，每一步却都透着股执拗。他呼吸粗重如擂鼓，牙关紧咬着压下喉间腥甜，汗水顺着下颌线滚落在台面上，足尖落处，地面隐现的阵法纹路时明时暗，像风中残烛般闪烁，却在他一次次聚力催谷下顽强存续，如古老图腾般透着深邃气息。
　　东方极云眼睛一眯，瞬间识破他要布阵。石韦真君的弟子，会这手并不稀奇。他没打算放水，将三分灵力注入灵梭剑，剑身当即化作灵动老鹰，带着锐啸追着唐尧急刺。他一边紧盯唐尧的步点，想参透阵法玄机，一边搜寻破绽：方才几番试探，这小子总算敢正面硬碰，那攻击圆球确有巧思，可惜在绝对力量面前不值一提。那重重圆符像长眼的石头砸来，他只轻轻一震便弹开，顺带将其主人震得踉跄，实在无用。
　　此刻他对唐尧仅存几分浅淡兴趣，眯起的眼藏着不屑，却教唆灵梭剑东戳西刺，专扰布阵。
　　见唐尧左躲右闪，偶尔挥掌拍开剑影，动作虽已迟滞，衣袖被划破数处，臂弯更被剑风扫出细小红痕，却始终没停下脚步，那股忍耐与坚持，倒让他添了几分欣赏。
　　约莫半炷香的功夫，整个擂台终被一股神秘力量笼罩，空气凝得如铅块般沉重。
　　这阵法并非寻常防御或攻击阵，而是能扰乱对手灵力感知的迷幻之阵。
　　阵法启动刹那，东方极云只觉周遭空间骤然扭曲，唐尧的身影变得模糊，仿佛有无数个他在周围穿梭。
　　东方极云心中一惊，未料到唐尧竟有如此阵修手段。
　　他试图闭上眼睛，凭借着敏锐的灵力感知来寻找唐尧的位置，但却发现自己的灵力仿佛陷入了一片泥沼之中，受到了极大的阻碍。
　　就在东方极云分心之际，唐尧瞅准了时机，双手猛地聚力，一道推力如汹涌的浪潮般朝着东方极云席卷而去。
　　这道灵力光芒中蕴含着法修的强大攻击力和阵修的诡异力量，所到之处，空气都被压缩得发出 “嘶嘶” 的声响。
　　东方极云避之不及，被那道灵力光芒扫中胸口，身子如断线风筝般向后飘飞。
　　他足尖在台面上连点数下，踉跄两步终究稳住身形，喉间一动，一缕血丝顺着唇角缓缓沁出，眼神却骤然锐利如锋。
　　方才那股力量里的阵法诡劲，竟让他气血微滞了一瞬。
　　不过这只是皮外伤，被那般大力道撞得吐血本是寻常，可当着擂台之下这么多双眼睛，尤其那些频频投来目光的女修，还有几位端坐的真君长老，实在落了面子。
　　东方极云脸上掠过一丝明显的恼怒，先前对唐尧那点浅淡的好奇，此刻已淡得近乎不见。
　　在他看来，这唐尧不过是个迟钝货色，灵根带着土性的憨直钝感，纵有些微天赋，短期内也绝难企及自己的高度。
　　他余光扫过台下，果见众多女弟子面露忧色，心里暗啐一声，只觉唐尧碍眼得很。
　　没必要再陪这小子耗下去了。
　　东方极云眸色一沉，周身灵力骤然提聚，显然是打算下一记重手，直接将人击出擂台。
　　灵梭剑呼啸而上，唐尧黑衣瞬间被割得如雕花般绽开，一个呼吸间已添了六十多道细口。
　　剑势骤然停住，唐尧只觉一股更浓烈的气息扑面而来。
　　剑身光芒暴涨，竟比方才戏耍割划时强盛两倍不止。
　　他眉眼间掠过惊色：这便是东方极云的全力？果然强横，灵力纯粹如精金，带着抹杀一切的凌厉与傲慢，更有金石破坚的锐劲与一往无前的魄力。
　　灵梭剑陡变作一根木棍，带着沉猛劲风敲向唐尧胸口。
　　唐尧刹那间不住调整阵法与法诀，干扰之力稍减，身前防御却随之加厚。可此消彼长间，终究成了蛮力相较：干扰弱一分，东方极云对剑的掌控便强一分；他防御渐厚，对方攻势却愈发刚猛。唯有主动攻向东方极云方能破局，奈何对方毕竟是宗门金丹境界的高手，这片刻间唐尧灵力运转终究慢了半拍，只能硬受这一击。
　　灵梭剑如软木杖般蓄力抽击而来，唐尧连退数十步，直至擂台边缘。
　　灵梭剑已如影随形罩住周身，退无可退。
　　唐尧护紧心口闭眼待击——只因金光太过炽烈，心中却道：值了。他才刚恢复金丹境不久，输了也正常。但这并非真正的输赢！再给些时日，他的招法会更快，灵力储备也会更浑厚。
　　这些念头如电光火石闪过，预想中的剧痛却迟迟未到。
　　周遭针扎般的紧绷骤然消散，连凝滞如冰的空气都似舒缓了几分。
　　唐尧睁眼，只见灵梭剑的剑尖堪堪停在他胸口前，距皮肉不过毫厘。
　　他抬眼望向对面的东方极云，对方唇边噙着抹淡笑，正对自己颔首致意。
　　唐尧微微一怔，随即抬手拭去唇角血迹，苦笑道：“技不如人，我输了。”
　　台下顿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这场精彩绝伦的战斗，让众人都沉浸其中，久久难以忘怀。
　　诸位真君的目光在唐尧和东方极云二人身上来回游移，而后开始轻声议论起来。
　　“东方极云不愧为宗门新晋翘楚，有能力却不斗狠，与人过招留有余地，不对同门下死手，真有君子风范！”
　　“可不是，年轻人虽爱花哨斗法，关键时候却不含糊，瞧这一连串身手，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们都老啦！”
　　“不过我倒知晓缘由了，怪不得弟子们都爱挑战极云，跟他比斗确能有所悟。他知进退，傲是傲了点，可我就喜欢这性子！”
　　“还用你喜欢？瞧瞧台下多少弟子尖叫！子薇，你这徒弟不光受女修追捧，在男修中也有威望，怪不得说是年轻一代里的表率，我看这受欢迎程度都要比得上当年的王破天了！”
　　明霞脸上又惊又笑，合不拢嘴：“他哪里敢跟破天相比，不过是有点成绩就爱耍酷，还得各位多提点着点儿。”
　　她看向石韦真君，见对方并无不悦，自家徒弟输了反倒神情平淡，“东方景，看来这场比试你总归都是赢家，一个是家族后辈，一个是新收的徒弟，你这表情不咸不淡，心里怕还不是美滋滋的？”
　　石韦真君看她一眼，倒也赞同：“你也说了我总归都是赢家，自然没什么表情了。”
　　夸完这个夸那个，有位真君端起茶盏呷了口，目光扫过刚分胜负的擂台，转向石韦真君笑道：“东方景，你这徒儿灵智不凡，法阵双修潜力深不可测，来日必成大器啊！”
　　明霞真君微微颔首：“此子实战中应变尚可，坚韧不拔，假以时日必能独当一面，是个好苗子，不怪他非要闹出来给大家一看，这下子都得夸景火眼金睛呢！”
　　石韦得了好话，脸上才见喜色：“那是！”
　　结果早可预料，但听他们先前都在夸东方极云，这会儿话题转到唐尧身上，他才舒服起来。
　　“不过他既然是你的关门弟子，难道你后面真不打算再收徒了？”
　　面对众人好奇，石韦不紧不慢喝口酒，神神叨叨道：“我已经有好几个徒弟了，人也老了，该享福了。”
　　意思是等着当师爷爷，见他一副憨态老爷爷模样，大家都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