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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春时雨(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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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狱中,血水混着雨后泥土的腥臭,很是令人作呕。
在这样的一个地方,没有人是又有尊严的,无论是怎样的魑魅魍魉,进来刑狱一遭,出去总得没一层皮。
因着前些时候大赦,刑狱很是冷清。空旷的场地,阴湿中还带着些膻味
旧了的疤痊愈后过不久又是皮开肉绽,新一轮皮肉上的痛才过去,狱丞却毫不犹豫的叫狱卒将贺阳架起来,用一盆冷水将人弄醒。
“疯狗!破落户!”他已是满身狼狈,又许是这几天的皮肉之苦痛的实在叫人失心智,贺阳竟口不择言,怕是狱卒一松手,就恨不得同恶狗一样,上前去将人撕咬一番。
见此话未叫狱丞心软,他人反将长鞭沾完盐水要再次打过来,心肝颤了又颤“你敢!我阿爷可是国相!迟早要你好看!”
虽是这样讲,但他心底到底是没有那份真正的底气。却还是梗着叫嚣。
“本公子可是国相家的世子,我姑母可是如今的圣上!是贵戚!你们再这样押着本世子,本世子见光那天,就是你们的死日!”
打人虽也看神佛照面,但狱丞看的这类人多了去,他们也光有这层皮,深挖下去全然是臭丑的,眼下这人是犯了大事,陛下也没饶恕的意思,他们也就顾不上他是哪尊金佛玉主,上刑时丝毫不留情,全是往实眼里去。
“打,就算你是皇子,本官也打得!”见他身旁的狱卒似是叫贺阳唬住“将鞭子拿来给本官!”
“狱丞。。。这。。”
“这什么这!拿来!今天,本官是打不得也打得!”他见狱卒迟迟没有反应,索性将亲自上手。
“你疯了!疯了!”他早听京中的这位狱丞是条疯狗,只是没想他竟然没个度,知他今日难逃一劫。
眼见鞭子就要落下,便有人来传“狱丞,陛下身边的沈姑娘来了。”
贺阳被打的俨然有些疯样“你看啊!看啊!你耐我何?耐我何?”那些刑伤应不止是伤到皮表,内里的肺腑伤的也不轻,他笑着,就呕出口血。
沈玉手拿着残灯走下来,在这等刑狱,姑娘,残灯,血腥,明明格格不入,却颇有一种令人揉拧的破碎感。
狱丞见她下来,侧过身,挡住了她看过来的视线。
“狱丞”沈玉手微微福了福身,又见着贺阳一副狼狈的样子,不竟皱皱眉
“沈玉手,沈玉手!”贺阳说着就要去拉她的裙袖“是我阿爷,不是!是我姑母对不对,是我姑母叫你来赎我对不对,啊哈哈哈哈”贺阳说完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汪华的鼻尖“你!你!你这个逆贼!哈哈哈哈,逆贼!逆贼啊!”
狱丞没理他,转头楫礼“内侍娘子,陛下那有什么吩咐吗。”
“现下汪司空刚坐辇同张司空回台院,陛下便叫我提人”外面的雨下的该不小,她绣花鞋上的绒花湿了大半。
“内侍娘子”说着他转头往贺阳的方向瞟了一眼“现下内侍娘子来将人带走陛下有吩咐要戴枷吗?”
“将人带到御书房,该走的流程,陛下吩咐,一样都少不得。”
贺阳以为他是听错了,作发狂状“沈玉手!沈玉手!”见她并未停下,贺阳张嘴就用血沫呸她“你以为你好到那去,你就是我姑母手下的一只狗!沈玉手!沈玉手!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他挣扎得越发厉害。
沈玉手深吸一口气,接过婢子递来的丝帕将弄脏自己襦裙血沫擦净
“汪狱丞,接下的全都交给您了。”
“沈玉手!沈玉手!你不得好死!就跟你阿爷一样,不得好死!”
“来人!还不快将他的嘴堵上!”关于前尚书的事,由于有陛下和内侍人的缘故在,无论是前廷还是后廷,都敢不怎么说。
“世子爷”沈玉手身形虽有片刻僵硬,缓和些时候,只听她说“我阿爷当年到底发生什么,是对是错,我无资格评,世子爷更是,只是,世子爷还需要明白,一个人身处其位,德配其行,言彰其德,万万不该自甘下贱,引人笑料。”
“阿妹,我们是一家人,阳儿的事。”
御书房静的有些诡异,帘后,过好半天,才听贺昭嗤笑
“当年阿爷过身,阿兄听信老道谗言,不顾同根之情,将我与母亲赶出家门时,也未见得阿兄顾得上这所谓的‘家人’。”
是啊,这两位的恩怨。当初可是在京里传的沸沸扬扬,孙德全当差这些年就没少见过这两位吵。
“国公爷,先上座吧,这地下凉”
“孙德权,你到底是朕座下的人?”贺昭的语气更冷了“国公爷是硬骨头,他要跪,就叫他跪着。”
贺迟见妹妹丝毫不顾及人情,脸涨的通红,出声辩驳“贺昭!阳儿可是你侄子!”
“知道是我侄子就更得懂得国礼家法!”贺昭“砰”的声掀拍案,孙德权见她是真动怒,知这殿内谁人都压不住她的火,忙下阶唤人让玉新去催内侍娘子。
“贺昭!”
“叫吾陛下!”贺昭已是怒火冲天,快步走下,掐住贺迟的脖颈,贺迟未曾料到,唇一下便白了“私自圈地,自作买卖,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今日不只是阳儿,若是月儿他们这等做,朕绝不偏不倚!下场同等!”
这便是完全没了说情的余地,贺昭说完猛的将他甩出去,新鲜的空气过喉,贺迟一下子过了气,摊在地上,嘴边角挂着涎水,咳的不停。
“ 你……你竟敢……敢弑兄 好!好!咳咳咳”
“阿爷!阿爷!”沈玉手将人带到的时候,贺阳刚好瞧见这一幕,碍于脚铐,想去挨贺迟,最终在跨过门坎事,狠狠的摔在地上。
“阳儿!吾苦命的儿!”贺迟几乎是手脚并用的爬过去。
“阿爷!阿爷!你求过姑母了,是不是?今儿,阿爷是来接我回家的!”贺阳死死攥着贺迟的衣角,见贺迟的悲痛状,他眼里的狂乐渐渐没下去,随即,眼里满是癫狂,摇着贺迟的臂膀。
“你不是国相吗!阿爷!你不是国相吗!”他又好似想到了什么,转头指着贺昭道“是她,是她不让阿爷救我,对不对!你们说话”他话没讲完,嘴已叫沈玉手叫人堵上,声音也从含糊不清的胡骂渐渐转为呜咽。
闹剧就此结束
“今日怕是审不了,还麻烦狱丞,再将世子爷押回”沈玉手看着帘后早已空荡荡的贵妃榻,呼出一口长气“孙公公”
“哎,内侍娘子吩咐”
“再好好的叫人将国公爷送回去,顺带”她从衣袖中拿出一封回信“叫人顺便送去公主府,只说,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