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春时雨（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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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从朝会时就陆陆续续下着，直到朝会结束都没停，太极殿中庭各色各样的伞花被陆陆续续的撑开。
“大理寺卿，许久不见”陈爽的伞挡住他近半边脸，往阶下走，攸然，一双乌皮合靴子映入眼帘，陈爽垂下眼睑
“陆侍郎，好巧。”
“也是，既然如此，一块走段”陆谦邀请到
“陈爽点头称好，两人走在宫道上，陆谦才低声问
“就光这贺世子的案子，审了近一月，你那有确切的消息。”
“没呢”陈爽原紧抿着唇，听到这，才开口“虽有确实的罪证指正”，但连罪名都不好敲板，按《律》言，贩卖私地是轻，再论到谋叛，谋叛者斩，已上道者皆斩，谓协同者乃坐，叛国投伪，那主幕是谁，从犯有哪些，若陛下执意从此入手，怕是会牵出不少人。”
“是不好判啊”陆谦虽管的不是司法，但为官数年，又怎会什么都不知道。了然一笑“也是，你今天在堂上瞧见没，汪司空的头发又白了大半。”
司空作为御史故称，已很少有人知晓，久而久之，这样的喊发也少了，能被这样喊得，除了汪祯，便只有一个张叙白。只因他在东都任职时，帮着女君除了地方一派很难缠的势力，这样的称呼也就在朝中盛行开来。
彼时，台院的知弹司空汪祯今儿又联合着台院的一伙人将前些时候圣主母家世子圈地案呈上，现下在御书房汇着案情。
“爱卿们有劳”贺昭看过供词后疲惫的用双指摁着太阳穴，下意识伸手要去拿案上的浓茶，才叫沈玉手劝着
“陛下，这茶伤身，若实在困顿，信阳前些时候才供毛尖，且大人们也讲了些许时辰，奴叫人去泡，”
贺昭并未去拦，光看着供词便越看越恼。
“内侍娘子不必麻烦”汪祯膝盖自上年纪起便有怕湿畏寒的毛病，腿早水肿的不成样，被沈玉手搀扶着同皇帝请辞“呈好供词，咱该回去了，陛下，娘子改日再招待。”
汪司空卸下平日在朝堂上的犀利，就是一个很慈爱的老人。
“叙白啊
“是，老师”张叙白一面将龙凤杖递过去，一面要撑伞。
就只是在御书房停一会的功夫，雨就下的猛，且丝毫没有下小的势头，裹夹着风，竟要掀伞，一迈出脚，连带着张叙白都是浑身狼狈。
“张司空”沈玉手帮着一同将伞收回，身上也有些湿“若没什么要紧事，还是等雨势小些再走，我去搬椅子，，叫您同老司空坐会。”
“小娘子，老朽与徒儿要回去整理卷宗，实在是留不得，小娘子也定有要务在身，怎可因老朽这事耽搁。叙白，走吧”说着他瑟瑟的别开沈玉手要搀扶的手
沈玉手从前曾听她阿爷说过汪司空，甚至于她阿爷与汪司空还是师门兄弟。因此她对这名大人亦儒慕之情。遗憾的是平日里她虽伴着女君理政，但与其打照面的时候还是少。
雨水下多了，看着人也会有朦胧的一层。
“汪司空，张司空”
她犹豫会，还是喊住了两人
“老先生客气，就算我留不住您，这雨天路也难走，从御书房到宫口坐轸车也有好一段距离，您腿上有疾，我这般稀里糊涂的叫您回去，陛下是万万不会饶我的，陛下体恤，已叫人喊了辇子”
故人之子，故人之姿。
汪祯在进门时便有意无意的避开她，如今抬头看着这名后生，便好像又瞧见曾在师门与自己读书玩耍的那一个人，当时他们都是毛头小子，下水摸鱼什么的，那个人却总是比他灵活，三月阳春，鄠水长游，倚歌而和……
“老师”
“嗯”
他拉回思绪，又悄悄打量了眼前的小娘子。
但总的说，面前的小娘子还是像她母亲多些的。
“内侍娘子，辇来了。”
孙德权走来提醒着她
“小娘子啊”汪祯见她来真的，忙摇手要拒，慌忙中连平日里戴的一丝不苟的官帽都有些乱。“太祖曾规定这朝中能坐辇的只有一品的相国，这，这，不好坏规矩。”
“老先生莫忧，您是忘去后一句，身有病痛者也坐的”她笑着，一面扶老人上去“只是苦了张司空，张司空？”
“哎，沈娘子，不苦。”瞧他又是一副憨样，她平白想笑，却瞟见伞骨折损，好心道
“张司空”
“哎，哎”不知为什，他见她好像一直是手忙脚乱的,没有平时有的样子，还好，老师坐上辇子，这些他都看不到。
“伞骨折了，您有另外再带伞吗？”
这自是没有，连着伞，也是借老师的。
他见着她还是有些羞，再听之妹妹的事，她应会出了好大一份力，还不知怎么答谢人家姑娘，姑娘的芙蓉面便又凑近几分，他甚至可看清娘子鼻尖微不可察的绒毛，他的呼吸不禁乱了。
春日里的风总叫人迷离，意乱
风动，幡动
再凑近些，小娘子身上若隐若现的苏合香，像樱桃般可口诱人的唇瓣，对于这样的青年来讲，无异于曼陀罗致命的魅惑。
缠缠又绵绵，辗转又反侧
真是好可爱的人，可爱到令人心生爱怜。
张叙白用指甲狠狠掐下自己的掌心，强强咽下了心中萌发的劣根
“我可以用衣物遮的，沈娘子”他说着就要将身上的披风取下。
“司空使不得”她忙从旁接过奴人递过的旧伞“这虽是春了，但雨打在身上还是会冷，台院要务众多，莫要耽误”
她这么一说，张叙白感觉他的那颗心一下冷不少
“好，待到宫口，我就叫人将伞送进来沈娘子，再会。”
那一瞬，沈玉手有那么感觉张叙白有些冷脸，但抬眼望见眼前人还是笑吟吟的样子，只觉着大概是自己多想。
坐在轸车上，张叙白心中还是郁闷，她那句要给他伞，就只是担心台院事务无人处置?
“小子，看着，那小娘子无愧是陛下身边的人。”
他听着老师的慨叹，才回过神
“老师，您这膝盖还受得住吗?学生已叫知风唤了医倌，您再稍忍忍。”他一面说，一面去为汪祯揉腿。
车上被熏得很暖和，加上是坐辇子出的宫，少了脚程，汪祯的腿其实已好许多。
“对了，老师方才讲的是什么可否劳烦再讲一次。”他低着眉，手下揉的越发认真
“只说那小娘子，不愧是同公主一同被陛下在御前养大，只可惜是罪臣后，今日她说的话，你可还记得。”
“可是她说的叫先生坐辇的话”
“要知，陛下当年即位后，虽还肯用我们这群老人，不至于同沈家一样因改朝换代辱没，但一朝天子一朝臣，陛下却始终心有隔阂。”他按下张叙白的手，撩下袍子，叹出一口浊气“今日贺家的事叫我们捅出来，朝上又多少眼睛在看，在探陛下的口风，，她此举是替我们周旋了陛下，周旋了朝臣，好叫这次的事好处理得多。”
“玉娘，怎生回来的这样迟”看样子，贺昭已缓过来不少“你昨儿奉旨去了趟刑狱，可见到那孽障”
沈玉手将门轻轻带上“回陛下，是见了，且昨日您要送去相爷那的信，相爷收到了，现下人就候在在阳春门，奴这叫人去接。”
贺昭在进门前就瞧见她衣服有些湿，虽是头也没抬，但眼见人又站回身边伺候，便是示意孙德全叫炉子往她那再挪，由于阉人照顾照顾陛下不大方便，自先帝后好多阉人都调度去外廷做活，孙德全经历了好几朝，年纪算宫中最大，去外廷活不下去，被开恩留在内廷，也算是颐养天年。
“孙德全，昨儿你同玉娘一块去的刑狱。”
“是，老奴同姑娘同去，刑狱污秽，姑娘是需日日日照顾陛下的人，老奴便陪着去。”
“好，那春阳门那位你去接”毛尖叫人递上来，贺昭顺手拿来抿口，蔑道“他这个做老子的要来护着那个做儿子的，便叫他来。”
“玉娘”
“哎”
“你等会再去趟刑狱，叫人压着那祸根来。”想着自家大哥和那不成器的蠢侄子，贺昭就一肚子火“带来时不准接枷，就算他如何不要，也将他押过来。”
阳春门口，贺迟等了些许时候，他家夫人在家闹好久，无非就是那是她心肝肉的翻来覆去说，她心里急，难道他不急，那是他嫡子，这一边的小妹也不放人，如今，将他撂在门边等许久，出来的也只是个老太监。
“老奴请国公爷安”
他冷哼声，并未理会孙德全，挥挥衣袖，抬脚要上辇。
“陛下吩咐过，请国公爷下年辇徒步至御书房”
“你说什么！”贺迟一脸不可置信，连理衣袖的手都顿住“你说贺昭说什么。”
“国公爷慎言，御前莫直呼陛下名讳”孙德福瞟他眼才又理了理嗓子“奴恳请国公爷谨遵圣命，下辇徒步至御书房。”
贺迟硬是咽下那口堵在胸口的气
“你们家主子没再说什么。”
“ 有，陛下要老奴通传国公爷，脚程得赶紧些。”孙德全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怎会被他唬这，只是皮笑肉不笑的人、叫干儿子为贺迟撑好伞。
“陛下说，若国公爷再慢些，她便不保证小公爷那。。。。”
贺迟听后哼声，猛地推开为他打伞的小太监，也不管后面的孙德全一行人，踏着水坑，大步朝御书房去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春时雨（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