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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将军是女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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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晋三年冬
旷野上,无边无垠的冰雪从山崖落下,苍苍茫茫,无日无遮,无情亦无爱。
一位身着铠甲的将军此时正策马于崖顶,静守望于护城河上的敌军的动静,任由雪水冻住他的眉,他的眼他都纹丝不动,犹如入定般。可他的脚下却早已横陈着数十兵士的尸体,滴答鲜血浸入深雪中,慢慢相溶。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的眉眼忽然动了一下。嘴角微扬间慢慢地抬起马山弓箭,一瞬不瞬地盯着前头城楼上突然出现的白衣身影。
“一切不过如此......”
他低低呢喃着,弓箭已被抬去胸前。
雪花飞扬,千钧一发间,一只长剑破晓长空。如此生死存亡间,他却只觉天地间不过一片空茫。
“啊!”毫无预兆,一阵剑锋突然刺入他的后背,不急躲闪,他只隐隐听见前方城楼上的慌乱喊叫:“军师中箭了!军师中箭了!”
他的箭刺中了别人,而别人的箭却刺中了他。
“原来,蜀中的月色也和许都上空的一样漂亮!”他的面色缓和下来,就像耗去了全身的气力般,也不回头,只是直直落下马背,犹如一片残叶,静静地躺在雪地里,仰望星空。
......
冷风瑟瑟,在一片慌忙嘈杂过后终归于平静,冷风过处,寸草不生。
片刻后,疾雪渐渐止停,山道上突然响起兵士的疾走之声,很快,一片火光照得旷野亮如白昼,铠甲的寒光刺得人眼生疼。
“公子,这里有一片尸首!”
前方探路的侍从一脸凝重地跑到军士最前方的一批高俊大马下,报道。司马昭听闻匆匆望了一眼那早已被冰雪淹埋的血红,下马疾步上前。
“还有个活口!”前面探路兵士的声音渐渐清晰,司马昭看着那围成一圈的黑影,似是早已猜到般,眉宇紧锁,不言一语。
“好像是曹将军!”
当司马昭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一旁的侍从见他如此,奇怪道:“公子,怎么了?”
司马昭似是不闻般,片刻后继续前行,可侍从却是惊见他的眼角似是流下了一滴晶莹。“是雨雪化的吧。”那侍从喃喃自语着,司马昭周身的寒气让他不敢靠近多嘴。
兵士见是公子,立刻让开一条道,司马昭见果然是曹霖,见他奄奄一息只不细想便立刻弯腰将他抱入怀中,却因为用力过猛,曹霖的头盔突然应声落地。
“将军是女子!”乌黑的秀发在风中飞舞,清秀的脸庞虽毫无血色,却依然难掩其清丽容颜。众人一见惊道。司马昭却似早已知晓般,冷厉的目光扫向众人。“备马!”
司马昭抱着曹霖疾驰而去,众兵士见如此,纷纷倒吸一口冷气,望着渐渐消失的身影再无人敢言语半分。
曹霖似乎感到了温暖,微微睁开了秀目,见是司马昭,疲惫说道:“公子。”
司马昭听见曹霖声音,微低头说道:“不要出声,马上就到大营了,我一定会让军医救活你的。”
“不!”曹霖看着他微微一笑,忽然伸手,咬牙从后背拔出长箭,“啊!”
曹霖痛得险些再次昏死过去,司马昭一见如此,赶忙拉住缰绳,跃下马背,撕下袍摆按住曹霖伤口,急切道,“你这是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轻易拔出箭羽是会死的吗。”
“我留着一口气只是为了见你一面,我是不能再回魏营了,因为......。”曹霖颤颤巍巍地把箭羽拿到司马昭眼前,在还未来得急说完,只见眼前一黑,瞬间昏死过去了。
所有的恐惧在这一刻充斥了司马昭早已不安的内心,他看着眼前曹霖满手鲜血紧握的箭羽上分明刻着一个魏字,他知道,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了。在天地苍茫间,真的,已是无他二人可去之处了。
......
三年前,洛阳。
曹操自从葬了关羽后,每夜合眼,总要梦见。如此长此以往,便睡不好,久而久之,旧疾重起,一日大风过后,便晕了过去。
当他再次醒转的时候,只觉得空气稀薄,呼吸困难,如此微微侧目,只见卧房里间,外间黑压压地跪了一大群人,吵吵喳喳,不时还有啼哭之声。
曹操见此,心生厌烦,可想说什么,却是提不上半分气力,他见卞氏就在身边,便微微动了下手指,卞氏见曹操醒了见他似乎有话要说,便赶忙低下身子,侧耳倾听。
卞氏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她虽心中大疑,却是立马将面色收住,直到起身吩咐时才一脸整肃道,环顾堂下道:“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知道这是曹操的意思,立马退下,卞氏便里屋已然清静,便招来自己的贴身侍婢,小声吩咐道:“去把她喊来吧,丞相要见她。”
“什么。”那婢女似是听错般,愣愣地看着卞氏,卞氏知她所疑为何,却也不多说,只轻轻闭目轻点了下头,侍婢见此,也不再言语,转身出去了。
片刻后,只见一个身着粗布衣衫的恭谨女子微低着头走进里屋。此女子先向卞氏行礼,礼过后便不再言语,直直跪在塌下,不敢轻易抬头。
曹操见人以来,便勉强坐起身来,抬手说道:“你先下去吧,唤贾诩进来。”
卞氏应了声便出去了。
曹操抬手唤她走近说道:“走近些吧,就坐到榻上来,你我本是夫妻,为何要如此整肃拘礼。”
“奴婢不敢。”粗布女子闻言仍是不动。
曹操见此,叹了口气,“你还在怪我吧。”曹操勉强起身走近她,见她头上已隐隐有了银丝不知为何,心中厌恶,如此便说道,“十年了,我们夫妻十年未见,想不到今日一见,还不如不见。”
“是你害死了霜儿,害死了我的孩子!”粗布女子的声音没有半分波澜,可她的语气却是异常坚决的。
“如果我告诉你,霜儿没死,你信吗?”
“什么?”粗布女子闻言,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还记得那个相士的话吗,我们的女儿天赋非常,女生男命,若养在家里,恐招人嫉恨,还记得冲儿的事吧,我知道冲儿根本不是意外猝死,而是被人害死的。”
“丞相!”粗布女子听到此处,已是了然。
“丞相!”贾诩的声音突然响起,曹操微微一抬手,道,“过来吧。”
“霜儿的事,老夫都交给贾大人了,你来的正好,说说吧。”曹操此时说话已是吃力非常,贾诩将曹操扶上床榻后说道,“小姐一直都养在道观里,起居用度都有人照料者,夫人不必担心。”
“相爷,奴婢能不能......”
“不能。”粗布女子的话音未落,曹操便否决了,可很快,他又说道,“见吧,老夫也甚是想念啊!”
贾诩明了,说道:“相爷放心,小姐的事,贾诩必当竭尽所能,此事都交给臣吧,臣定会安排妥当的,相爷还是保重身体要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