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浅浅一溪烟

2、十年（二）

　　读完初三，感觉神清气爽，于是看了四天的《射雕》之后，再次跟爸妈回到山上。那个暑假，一个清凉的暑假。

　　我总爱在外婆跟前缠着她讲故事，她跟我讲过很多很多故事，都被我忘得差不多了，唯有一个关于一老奶奶去三个儿子家里串门，掉进儿子们设计好的门前粪坑的故事让我又好笑又印象深刻。

　　听故事之余，我会找来粉笔在墙上乱画，一般都是美女，不，百分百都是美女图，然后在右下角落款，沈千秋于某年某月某日画。很多年后我重回故宅的时候会看到旁边有很多小孩子留下的学我的画，连落款都是按照我的格式来的，止不住地小自豪。

　　盛夏的夜，躺在屋外的凉床上，看着天空的星星，妈妈用一把蒲扇赶走蚊虫，我就这样数着星星安然入睡。

　　偶尔会去别人家看电视，因为外公外婆家那个时候还没有电视。

　　看完一集，还想再看的时候，妈妈已经想先回家了，我说等下找个附近的伙伴，肯定会送我回去。妈妈答应了，先走了。

　　陪我回去的一般是泠泠，她自小胆子很大，走过很多次夜路。而且住得离我外婆家也最近。

　　还记得有一次夜很深了，我们刚好看完《倩女幽魂》，我跟泠泠非常默契地不谈刚刚看的电影，两个人手拉着手，刚走了几步，泠泠突然就不走了，说，要不，今天你到我家去睡，不然等下我一个人回来怕。我说那好吧，然后朝着下面外公外婆的房子大声叫起了妈妈，妈妈的回应一会就出现了，妈妈说，怎么了？我扯着嗓子说，太晚了，不回来睡了，妈妈说那明天早点下来。我说好的，那感觉像在唱山歌一样一唱一和。

　　然后开开心心地跟泠泠去她家，这次才发现她家在离主山路有点偏远的地方，我开始佩服她每次送完我后敢一个人回来。

　　第二天一起床，泠泠说在我家吃了饭后再走吧，饭都做好啦。

　　走出房间，闻到一阵熟悉的香味，循着味道望去，发现窗台上的一个空瓶子里装了一半的水，插着一支野百合。

　　而在恍惚的刹那，泠泠的爸爸叫了声，冬至，快来吃饭啊。

　　我后来才知道，原来泠泠跟冬至是堂兄妹来着，他们两家就挨着住的，冬至爸妈经常要一大早出去，所以他十天有九天是跟着泠泠一家吃饭的。

　　又是很有礼貌的招呼，“千秋姐姐，我给你盛饭。”比泠泠还要快。

　　简单的饭菜，被我们吃得津津有味。在日后回忆起来，是幸福。

　　吃完后本来要快点回去，泠泠说，千秋姐姐，教我画画好不？旁边的冬至也跟着说，泠泠很羡慕你会画画，还专门买了画笔想跟你学呢。说着就帮泠泠拿来了画笔，那种蜡笔，而非水彩笔，还有一个没写完的作业本。

　　我想反正也没事做，那就随便画了，画什么呢？一眼望到窗台上的野百合，于是开始画起来，先用铅笔素描，然后用蜡笔上色，边画我边我笑着对冬至说，这个肯定是你打劫来的吧？冬至理直气壮地说，才不是，我们家自己种的呢，等下带你去看，就在屋后面。

　　很快画完，泠泠也跟着依样画葫芦，很有灵性的小姑娘。

　　然后迫不及待跟他们到屋后去看那一片野百合花。少说也有二十多株花，有的已经盛放，有的还是含苞欲放。我想，如果我也可以种这么多的花，多好。冰雪聪明的泠泠看出来我的小心思，说，千秋姐姐也想要一株吧？那我跟冬至哥哥说，他肯定会答应给你的，冬至哥哥，是吧？一边对冬至看了看，冬至于是问我什么时候走，好在我走前挖一株好的，这样我带回家，也不会干死。我想了想，说过十几天就会走了吧，不过要看妈妈怎么决定了。

　　在山上的日子过得飞快。每日东家逛逛，西家转转，上山或者下河。看着晒得一脸黑的我，妈妈心满意足。

　　终于要上学了，跟爸妈回到了镇上的家，而我，早将百合花忘到了脑后。

　　所以，开学后第一个周六的中午，我从外面回来，看见院子外面站着泠泠跟冬至的时候，我压根没想到他们会带着一颗我轻易提起又轻易忘记的野百合，在那里等了我差不多一个上午。

　　我热情地招呼他们进去坐坐，泠泠正想留下，冬至却说，下次吧，今天要赶回去帮家里干活了，讲完，交给我一颗用塑料袋子装了泥土呵护得好好的野百合，看得出来还浇了水，然后，两兄妹有点不舍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