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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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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喜鹊在窗外鸣叫,吱吱喳喳的声音唤醒了本就觉轻的白某。
他迷迷糊糊地唤了两声梅雨,却迟迟未有人应答。
直到推门声响起,白某还眯着眼睛,脸朝床内嘟囔道:“今日怎么这般迟?”
没人应声,这是哑了嗓子说不了话了?
“梅雨?”
“铛铛铛铛——”
转头转了一半的白某又默默将头转了回去,他宁肯对着墙,也不愿意看到那张脸。
“真蝉,我来为你送饭了。”
“今天可有瘦肉粥,还有定胜糕,真蝉,快起来尝尝的我的手艺!”
“你的手艺?”
白某倒是好奇起来了,他转头却看到一个灰头土脸的炊夫。
脸上被炉灰画了个花脸,头发也乱糟糟的,束发的玉冠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只留下一根簪子在头上晃晃悠悠地挽住了大半的头发,剩下的发丝胡乱披散在背后,衣服更是乱七八糟,宽袖上被染灰了,袍服挂在肩头,垂落在胸前。
莫遣心还端着食盘,只是盘子中的黑块状物品,白某以为,实在是称不上食物,如果他一定要强调这就是他所说的定胜糕的话。
“定胜糕,真蝉吃了必定能战胜疼痛。”
说着莫遣心还将食盘凑到了他的眼前,脸上笑得一派灿烂。
白某微微后撤:“这好东西莫掌院还是自己留着吃吧。”
“那怎么行,好东西就是要拿出来分享啊。”
白某又看了一眼白瓷碗里面的绿色胶状物体,还有那黑块状的定胜糕,又默默地往床里面躲了躲。
“既然是好东西,不如莫掌院自己尝尝呢?”
莫遣心不信邪,从盘子里面拿出了一块定胜糕,就放进了嘴中,品鉴了一番味道:
“这也还——”
一句话没有说完,食盘被甩在了桌上,莫遣心狂奔出房门,从窗外传来了连绵不绝的呕吐声。
舒坦了,白某浅浅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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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日他自然是不用去翰林画院的,但自从昨晚莫遣心硬要住在青葑斋的西厢房,莫遣心也不去了。
他之所以能住在这里,还是多多仰仗他自己的扯谎能力还有厚如城墙的脸皮。
那日天色已晚,莫遣心口口声声对梅雨说自己住的地方距离青葑斋有多远,需得跨越过大半个宫廷,他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画师,这大晚上的,多不安全啊。
莫遣心根本没留给梅雨反驳的时间,只说着什么太远了危险啦害怕啦房间多啦好照顾真蝉啦什么的话,就把年纪小小的梅雨哄得一愣一愣的,最终还是心疼人将人安置在了西厢房。
至于关于梅雨要告知白掌院这件事,莫遣心是这么说的:
“天色已晚,你家掌院自然歇下了,若是为了这般小事再去打搅,多不好啊,等明日真蝉醒了,我自然会告知他的。”
“毕竟我莫遣心大大小小也算个翰林护院的右掌院,总不能在青葑斋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吧。”
说着说着就掏出了手绢,擦拭他的眼角。
梅雨没见过这等阵仗,赶忙要将东厢房收拾出来。
莫遣心眼珠子一转,指了指隔壁的西厢房:“我要住这个。”
于是就这么住下了。
白某再怎么赶人也不听,仗着白某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哪怕梅雨听从吩咐将人的铺盖扔出去,莫遣心下一刻也会乐呵呵地再捡回来。哪怕将他轰出青葑斋,甚至将人恭恭敬敬地送到翰林画院,但莫遣心可是个长手长脚的,没一会儿就又会翻墙进来了。
“狗皮膏药似的。”
白某不禁白了他一眼。
然后莫遣心又傻笑着贴了过来,端着碗要喂他粥,被白某两只手夺了过来:“我又不是没手。”
这次粥倒是成功了,莫遣心给梅雨递了个赞赏的眼神,如果没有梅雨在一旁关照,他可做不了。
白某一边喝着粥一边心想,如果不是怕麻烦梅雨,他定然是要将这人赶出青葑斋的,只是现在大小事务他没办法亲自接手,而莫遣心又好歹是个掌院,和梅雨对起来,自然是梅雨要吃亏些。
如此想着,也就不再为难梅雨了,等他伤好之后,定然要——
“真蝉,好喝吗?”
白某品了品味道,和梅雨平时所做类似,但又不同,说不上是哪里不同,但味道也算不上差。
“一般般。”
“那我下次努力!”
莫遣心笑得一派开朗,将白某吃完的碗勺接了过来。
白某侧躺在床上,脑海空空如也,定然要——
定然要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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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好大概是几天后的事情,中间盛帝派人来过几次,又是送补品又是送金银珠宝、西域水果、各类新奇玩意的,好不热闹。
还说要为他的青葑斋再多加些人进来,但白某拒绝了,在这件事情上,他还是好静,他又不怎么在青葑斋,有梅雨一个就足够了。
“早干嘛去了。”
莫遣心看到那些东西就来气,人不还是在玄阳殿伤的:
“现在来献什么殷勤。”
“殷勤?”
白某坐在院中的摇椅上,手中拿着团扇,树影婆娑,阳光化作碎片落在了他的脸庞上:
“白某有什么东西值得陛下来献殷勤。”
这话自然没错,他们不过是一介臣子。
“有赏赐乖乖接着就是了。”
莫遣心坐在一旁,身上也被镀上了斑驳的光影,他还是没能忍住:
“盛帝就可以这样吗?”
赏罚随性,生杀予夺。
“皇帝都可以这样。”
莫遣心没再说什么,他垂眸的时候总像在思考些什么,阳光为他的眼睫撒上了亮片,浮光跃金一般,随着他的动作而闪烁。
“我有件好事要告诉真蝉。”
莫遣心搬着椅子凑近了两步,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要不要听?”
“不要。”
白某用团扇遮住了脸庞,躺在了摇椅上,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身上来自太阳的温度。
莫遣心将他脸上的团扇掀开了半边:“真蝉,不好奇吗?”
白某扫了他一眼,复而又眯上眼:“要说便说,不说就算了。”
“好了,我说便是。”
“那位管家被遣散回乡了,这是不是好事?”
白某闻此却坐了起来,团扇从他脸上滑落,掉在地上之前,被莫遣心接住了。
“怎么了,也不至于高兴成这样吧。”
却看到白某脸上是一片错愕的表情,莫遣心也开始好奇:
“怎么了,这不是好事?”
白某轻轻摇了摇头,还是又躺回了摇椅上,青葑斋的景色让他松懈许多,若是放在外面其他地方,哪怕是翰林画院,尤其是翰林画院,恐怕听到这条消息后,他都没了继续享受这片刻阳光的心情。
莫遣心看他的反应,心中也转过来了弯。
刚才他的确没想那么多,只想着恶人终有恶报,被遣回了对大家都是好事,对他而言,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只是——
“如果这位章管家不走的话,只是他与我们的斗争。但若是一走,三王爷恐怕就要牵扯进来了吧。”
莫遣心凭空猜测道,一直听说这位三王爷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现在他们如果真的要对上,他倒是觉得有趣得很。
白某接着说道:“三王爷对这位管家多有包容——”
放在从前,对这位管家欺辱翰林画院的行径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盛帝就这么一个一母同胞的弟弟,自然是多加爱护,虽然在这件事对他也颇有微词,不过林归禽不说,三王爷也装作不知道,盛帝也只觉得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事,就由着他们去了。
“那看来便是‘那位’盛帝的命令了?”
“那位”两个字被着重强调,甚至连陛下都没称呼,这话听起来倒感觉蛮阴阳怪气的,这自然是莫遣心故意的。
白某想起那天盛帝的表现,明摆着一副此事从此作罢,即便要追责,恐怕也只会不轻不重地责罚那位掌罚的仆人,再为他多送些好东西来。
三王爷那边,顶多只会不痛不痒地说上两句。
怎么可能直接要人将管家遣回乡呢。
他摇了摇头:“毕竟是三王府的人,恐怕还是三王爷亲自下的命令。”
“但——为什么?”
莫遣心对此人越来越好奇了。
“不清楚。”
是要和翰林画院讲和,给他们一个台阶下?
白某心想着,但又感觉毫无道理,毕竟翰林画院本就与三王府没多少联系,有画可作那必定是听从吩咐,将该办的事情办好了。
为了所谓的“讲和”,一个翰林画院而已,说白了与宫内端茶倒水的侍奴们没什么区别。
从前只有“待诏”一个职位,待诏待诏嘛,等待圣诏,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后来因为现任陛下对山水花鸟画作感兴趣,他们这些人的等级才提升了不少。
若要与三王爷作比,这话说起来都有些可笑,更何论什么“讲和”呢。
叩门声响起,梅雨不再剪花枝,将剪刀放到了一旁,赶忙去开门。
没一会儿,他来到了两位掌院跟前,行了礼,回道:
“是云衣局的奉御来了。”
云衣局本称云锦局,为了避五王爷的讳,后改名为云衣局。一如其名,自然是掌管宫廷内绫罗绸缎、衣服制作的,盛京内的皇亲国戚的衣物,自然也在他们的管辖之下。
“奉御?”
和翰林画院掌院同等品级的职位,在云衣局也算是掌管一切的大人。
“快快去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