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落拓不知年》胡椒

4、蓝妃

　　程曦在山中留了十日，算算离武林大会之期也不远了，她也答应了沈煦一个月后归，便向齐景愈跟邵真告辞。楼晓月的盅三日前就取了出来，三寸多长的一条虫子从心口处被引了出来，看着着实骇人，邵真说要是再晚个一月就药石无医。不过她眼巴巴的看着瓮中的死虫，语气无不充满可惜，这条以心头血养了五年的虫子，如果能功德圆满的活到将宿主折腾至死的那一天，这虫子便是能解鹤顶红的极品药材。虫取出来了，楼晓月完全恢复需要大半年时间，所以这段时间就留在齐云山养病。
　　程曦打算告别的时候齐景愈跟邵真正在后山垂钓，悠然自得。岸边摆着白玉小案，两坛美酒，一旁的小婢正在烤鱼，香气四溢。邵真首先看到程曦，冲她热烈的挥了挥手，后来干脆把鱼竿一扔，跟她在小案前坐下来。
　　“这么快就走了？”邵真扒拉着婢女递上的烤鱼，剔出鱼刺，正打算好好享用，就见盘子落入了他人之手。
　　“多谢。”齐景愈在她身旁坐下，斯文的吃起烤鱼。
　　邵真恼怒的看着他，不过敢怒不敢言，认命的扒拉起另一条鱼。
　　“师兄可会去武林大会？”程曦也自动忽略了邵真，转问齐景愈。
　　师兄，齐景愈扬了扬唇角“这么快就出嫁从夫？”他与沈煦同为天门道人入室弟子，他为长，排行最大，是大弟子，沈煦为二弟子。
　　“妇德有云，不敢不从。”程曦给他斟了杯酒“不久前收到姐姐的书函，她这次也会前往扬州。“
　　“哦，师妹又对武林感兴趣了？”一贯的似笑非笑，齐景愈瞥见浮动的鱼竿，转眼人已经抓起鱼竿，一尾红鲤，真是罕见。
　　“一路顺风。”邵真举了举酒杯。
　　“多谢，那我告辞了，楼晓月还麻烦邵先生多加照顾。”程曦拱手做了个揖，很快就离开后山。
　　师兄师妹那是耐人寻味的关系，特别是有两个英俊潇洒的师兄，一个貌美如花的师妹。更特别的是师妹的妹妹又嫁给了其中一个潇洒的师兄，这耐人寻味的关系真让人神清气爽。邵真瞄了眼不远处自己动手烤鱼的大师兄，内心深处涌现出一种期待跟惆怅，大师兄你可一定要去武林大会啊。
　　下山后两日，路过太湖，夕阳下，几艘捕鱼的小船正收网归来，太湖水面波光粼粼，倒映着捕鱼人的身影，岸边石阶上，女人们正结伴洗衣聊天。程曦悠闲的在湖边闲逛，并不着急回扬州。走的有些远了，前方是一片芦苇地，入秋，风吹过，白絮飞扬。穿过芦苇地，是一个小小的土坡，坡上站了一名着华服的女子，华丽的马车停在一旁，几名侍卫恭敬的在一旁等候。
　　察觉到自己等的人已经来了，华服女子转过身，微微一笑。刹那间，天地失色，只余下这女子魅惑却纯真的笑容。在江湖中稍微有点眼力劲的都知道，这女子便是当年的江湖第一美人，蓝青禾。
　　“曦儿。”女子温柔开口道，语气中充满了姐姐对妹妹的关爱宠溺。
　　程曦扬了扬唇角“侧妃娘娘千岁。”说着弯了弯腰，恭敬行礼，礼数周全让人挑不出一丝错。
　　“你我是亲姐妹，何须多礼。”蓝青禾扶起程曦，并未介意她的一声侧妃。今朝皇后乃至太子正妃不得出自权贵之家，所以她以堂堂侯府大小姐之尊却只能屈居太妃侧妃，这是她平生最恨之事。程曦此番故意叫她侧妃娘娘，就是想让她难堪。
　　“娘娘说的是。”程曦笑了笑，她们虽为同父异母姐妹，不过相见次数屈指可数，况且蓝青禾是庶出，甚至在嫁给太子前不从父姓，蓝是她那出身江湖的娘的姓氏。
　　“妹妹是打算去扬州吧，我们顺路，不如结伴如何？”蓝青禾拉着她一同走向马车。
　　程曦随着她一同上车，十天后就是武林大会之期，蓝青禾有什么打算，她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她是镇国侯程冀北的嫡出之女，自小被皇上册封为城阳郡主，由于她的特殊身份，自小拜在少林净元大师门下，为其唯一俗家女弟子，而净元大师又是少林华苦方丈的师伯，地位崇高，亦是本届武林大会的评审之一。
　　马车里面放了小矮榻，小炉子慢慢煮着茶，香气四溢。
　　“娘娘到扬州不如就住妹妹家中吧，也方便接见众人。”程曦喝了口茶，悠悠开口。
　　“恩？”蓝青禾不甚明白，带着微笑，表示她的疑问。
　　“之前宫中多事，娘娘可能还不知道，我嫁人了。”程曦很期待蓝青禾知道那人是谁后的表情“是娘娘的师兄，沈煦。”
　　蓝青禾倒茶的动作停顿了一会，脸色晦暗不明，不过很快恢复正常“妹妹嫁给了师兄，那真是亲上加亲，姐姐高兴还来不及。”
　　“恩，那还请娘娘不要拒绝到山庄小住。”程曦又给自己添了杯茶，这碧螺春茶果然清润。
　　“这个自然。”蓝青禾笑了笑，温柔无比。
　　苏州到扬州并不远，车驾不过行了半日就到了扬州。由于十年一次的武林大会，扬州城里多了许多佩戴刀剑的江湖人，老百姓们虽然会担心什么时候江湖人不爽了就拿他们开刀，不过江湖人多数豪气，给他们增加了不少收入，况且朝廷也派下重兵严加守卫，总的来说，气氛还是很和谐的。
　　刚入城门就有长风山庄的仆从迎向前来。
　　“参见夫人。”沈总管恭敬的上前行礼。
　　程曦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这个架势，看来不像是迎接她的呀，她何曾有过这个待遇。“庄主呢？”
　　“最近山庄事务繁忙，庄主脱不开身，所以在山庄等候夫人。”沈总管肃声答道，眼光中不免望向车中的另一人，心思难平，这么多年未见蓝姑娘，还是这般美丽的模样。当年她嫁于他人，少爷他，唉，往事不堪回首。如今蓝姑娘又出现，不知是福是祸。
　　“那就走吧，不要让庄主久等。”程曦坐回车中，嘴角不经意一抹苦涩。
　　不多久就到了长风山庄，程曦命人直接前往后山的明月阁，也是蓝青禾这段日子的住所。明月阁跟山庄隔了一座小山丘，建在一片梅花林里，虽然未到梅花开的季节，不过可以想象二月到的时候，这里一片香雪海。明月阁是一个小院落，里面假山花雕一应俱全，上了阁楼倚窗而立，可见与山庄里的落日轩遥遥相望。她曾提出过想要明月阁居住，不过沈煦并未答应她，后来她才知道，这是为蓝青禾准备的。已经空置了七年，如果蓝青禾永远不来，想必也会永远空置下去。
　　“娘娘若有需要，就吩咐绿衣。前方山庄人杂，这里幽静，想必不会有人打扰。”程曦将蓝青禾迎进门。果然蓝青禾眼中闪过一丝异样，这里的摆设与她从前的居所一模一样，那间废弃的宅子被搬到了这里，不过物事人非，他们真能回到过去么。
　　“曦儿。”蓝青禾叫住程曦离去的身影“师兄他这些年可好？”
　　“我与庄主成亲不过三月。”程曦笑了笑，确切说他们认识有三年了，不过沈煦的眼里应该从来没有过她的存在。想来也可笑，她的母亲输给了蓝青禾的母亲，今时今日，她也输给了蓝青禾，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可惜对于她跟母亲，这只能是孽债。从来都是输。
　　“可否请妹妹转告，今日请师兄前来一聚。”蓝青禾仔细打量着明月阁，心理却是另一种滋味。
　　“我想不需我转告。”程曦看见门口那人长身玉立，一如以往，不过脸上却是发自内心的喜悦跟温柔，可惜目光触及处的那个人，不是她。她的夫君用七年来缅怀她的姐姐。程曦移步走向院外，与沈煦擦肩而过，她的三年或许只是一个一厢情愿的美梦，不过她依然不想放弃，纵然有一日她可能会输得一败涂地。
　　“我们的小郡主就是这么固执。”带笑的逾挪声从耳旁传来，程曦心一沉，看来以后她的日子不会太平。
　　“严世蕃。”程曦转过身，看着眼前英俊硬朗的男子，剑眉星目。如果他不是有一个臭名昭著的爹，严嵩，还真想让人夸他一身凛然正气。可惜鼠辈之子，怎么可能跟正义画上勾。“怎么，小小的武林大会竟然劳动严大人大驾？”
　　“下官奉皇上之命，护卫扬州百姓的安危。”严世蕃把玩着手上的玉牌“况且蓝妃娘娘也大驾光临，怎可说是小小的武林大会呢。”
　　“严相国也惦记着玄天珠？”严嵩胆子到不小，竟然敢打玄天丹的主意，可惜皇上引狼入室，让严世蕃下江南寻珠，无异于肉包子打狗。
　　“郡主何出此言，我等自是为皇上鞠躬尽瘁。”严世蕃欺身上前“曦儿，你可要念及旧情，好歹我们也有过三年婚姻之约。”
　　“那你好自保重吧。”程曦退后一步，避开他的靠近，随即扫袖离去。
　　“大人，扬州知府求见。”侍卫早在一旁等候多时。
　　“不见。”严世蕃挥了挥袖，也跟着离去，真是意外之喜，蓝青禾居然也在扬州，看来太子果然心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