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时分》关山夜雨

45、暴跳心脏

　　繁星刚爬满天空，路边一个个支起的摊位，飘出袅袅白烟，食物的香气馋的人流口水。
　　宋凡扶着像软泥一样的唐冉，脚步一深一浅的走在街道边：“还好吗？马上就到公交车站了。”
　　唐冉缓缓抬起脑袋，眼睛所过每一物，仿佛都有了生命，晃起来个没完。他把脑袋重新垂下：“不行了，它们都在晃，都活了。”
　　“不错，还有意识。”宋凡把不断下滑的人，往上掂了掂，“别突然倒下啊，要不然我俩都要亲吻大地。”
　　“你要去亲地？”唐冉抬手指向虚空，在空中晃啊晃，“你也寡疯了吗？”
　　“什么跟什么啊。”宋凡看向他还在空中不断晃的手，“算了，你是醉鬼你最大。”
　　“不行了，不行了。”唐冉的脚定在原地不动，“它们为什么都在动，好晕，要……要吐了。”
　　他猛地推开宋凡，踉踉跄跄跑到一边扶墙就吐。
　　走来的宋凡轻拍着他的背：“吐吧吐吧，吐出来就舒服多了。”
　　吐完的唐冉靠墙蹲下，把脸埋进膝盖：“好困。”
　　“千万不能睡，你在这待着不要动，我去借个扫把铲点灰，把你吐的清理了。”
　　宋凡一步三回头走向小吃摊：“阿姨，我能用用您这的扫把吗？我朋友吐了。”
　　“你拿去用吧，我这还有烧炭落下的灰。”
　　“谢谢阿姨。”宋凡拿起立在桌边的扫把和簸箕，他用扫把扫点煤灰进簸箕，接着走到唐冉吐的地方倒灰扫地。
　　他火烧火燎的跑去倒垃圾还扫把，又火烧火燎的跑回来。他在唐冉面前蹲下轻拍他胳膊：“醒醒，真睡了吗？”
　　宋凡等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出声：“没有，我好渴，想喝水。”
　　“我去给你买，你继续保持，乖乖别动等我回来。”
　　“……嗯。”
　　“嗒嗒”的脚步远去，唐冉从臂弯里抬起脑袋，他用模糊的视线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嘟囔道：“这人怎么连背影都长得那么好看，让人嫉妒，不过我不嫉妒，我是他放在心上的朋友，永远都在第一位，嘿嘿。”
　　“傻笑什么？”宋凡蹲下扭开瓶盖，把水递给他，“自己能喝吗？”
　　唐冉没接水，就愣愣盯着他看。
　　“得，问你也白问。”他把水口递到唐冉嘴边，“喝吧，我喂你。”
　　他慢慢抬高水瓶高度，让唐冉一直保持一个舒服的姿态喝水。哪知，他突然抬手握上宋凡的手，自顾自猛抬水瓶，喉咙来不及吞咽，呛的他把头扭到一边不断咳嗽。
　　“干嘛喝那么急。”宋凡一下一下轻拍着他的背，“好点了吗？”
　　唐冉咳完低着脑袋不动了。
　　“怎么了？”宋凡去托他脑袋，“我看看。”
　　唐冉轻飘飘瞟他一眼，泛着水光的唇向下一撇：“你凶我。”
　　然，宋凡的视线全部在他波光粼粼的唇上。奇怪的是，眼前的唇并没有在酒吧时的隔应感，反而有种越看越想……
　　“你干嘛？干嘛看着我不说话？”
　　宋凡一拍脑门，赶走脑内奇奇怪怪的东西，他撤回托着唐冉脸的手，拧紧开口的矿泉水：“没，来，起来，我们回家了。”
　　“……回家！”
　　宋凡把人重新扶牢固：“好了，省点力气去公交车站。”
　　.
　　太阳升至头顶，床上躺着的人终于舍得动了动。
　　“……草，头好疼。”唐冉声音很虚，翻个身哼哼唧唧的在枕头上蹭来蹭去。
　　宋凡抓住横在胸膛的手：“别闹了，让我好好睡一会儿。”
　　唐冉从枕头上抬起头，看向一旁规规矩矩的人：“还是头一次见你睡觉那么老实，我昨天干嘛了？”
　　“把我当仆人一样使唤。”
　　唐冉轻拍他胸膛：“辛苦你了，睡美男继续睡吧，我去洗个澡。”
　　闭着眼的宋凡胡乱点着头。
　　“哼哼哼哼”唐冉嘴里哼着歌掀被下床，打开衣柜拿出里面的干净衣物，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起来了？”院中的唐攀看着他笑，“我真该把昨天的你拍下来，可惜了。”
　　“我……怎么了？做什么很丢人的事了？”
　　“你不记得了？昨天晚上抱着人家宋凡哭，不让他回家，说没他不行，啧啧那架势，你就差拿502粘他身上了。”
　　“好了，我知道了，多的细节就不用说了。”唐冉抱着衣服进入浴室，“哗哗”的水流阻隔唐攀的笑声。
　　杨涵拿着一个芒果跑出厨房：“妈妈，我要吃这个。”
　　“好。”唐攀在凳子上坐下，“妈妈给你剥。”
　　安静的铁门忽然被推开，走进院中的刘梦豪说：“姑姑午好。”
　　陈晓画：“下午好姑姑。”
　　“你们好，冉冉刚起，现在在洗澡。”
　　刘梦豪走到浴室门边：“起那么晚，你昨天干嘛去了？”
　　“秘密。”唐冉的声音混着水声传出。
　　“算了，先不管这个，我发的消息你看了吗？”
　　水声停止浴室门开，唐冉擦着头发站在门边：“什么消息？你指望一个刚起床就来洗澡的人，看什么？”
　　“还有两三天就开学了，不得趁最后的时间玩玩，开学后的早晚修，就没时间玩了。”
　　“该玩的我们都玩过了，不该玩的，你敢玩就死定了。”
　　“那不能，就买点小菜吃一吃喝一喝聊一聊，怎么样？整起？”
　　唐冉的酒劲还没过，洗完澡虽有缓和，但头还是有点疼：“可以，但我不喝酒。”
　　“不喝就不喝呗，吃菜。”
　　唐冉把脖颈的毛巾挂在晾衣绳上：“姑姑我们出门了，午饭我和宋凡都不吃了，姑姑也别叫他，让他好好睡吧。”
　　“知道了，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杨涵嘴里吃着芒果，腮帮子一鼓一鼓，她急道：“哥哥，我想吃辣条，你回来的时候给我买。”
　　“知道了。”唐冉转身走向门外，“我们走吧。”
　　.
　　三人转到小镇中心。
　　刘梦豪看向左手边的菜市场：“要不要买点菜回去？”
　　“买回去，你做吗？还真没见过你做的饭，估计也是不能吃的东西。”陈晓画说。
　　刘梦豪不服：“听你瞎说，我煮面加蛋那可是一流的，你想吃，我还不给你做呢。”
　　“别了，还是留给你自己享福吧。”唐冉扫一眼周围，卖凉菜的还没有出摊，“我们去中心超市买吧，现在天还早，好多都还没出来。”
　　“走吧，我们刚好离的不远。”陈晓画边走边想，“鸡胗、海带、魔芋我要买这几个，你们吃什么？”
　　刘梦豪：“香肠和虎皮鸡爪吧。”
　　“我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到时候再看吧。”唐冉掀开面前的透明帘子进入超市，左手边有个卖小风扇的促销活动，他脚步一顿，调转放向走到摊位前，“你好，这里的小风扇全部都是十块一个吗？”
　　阿姨说：“对，小伙子可以挑一挑，看上哪个买哪个。”
　　唐冉拿起一个又放下一个，就这样挑挑拣拣半天，都没找到自己想要的那个。
　　“咋？你还能挑出个金的来？”刘梦豪说。
　　“每个都很好看，但是吧……”唐冉挑拣的手突然停下，他拿起那个粉色带鹿角的小风扇，盯着上面的图案突然笑了，笑的如沐春风，百花齐放。
　　陈晓画看看他又看看风扇：“它是你对象啊？”
　　“请停止你的天马行空。”唐冉把选好的风扇递给阿姨，“就这个了，您帮我装起来吧。”
　　“好。”阿姨拽一个系在桌边的小袋子，把风扇装进去，“好了。”
　　唐冉接过：“谢谢阿姨，钱已经付过去了，走吧，去楼上买凉菜，我知道买什么了。”
　　.
　　暮色将近，三人在镇上逛了差不多一下午。
　　唐冉推开铁门，把买回来的东西放在院中圆桌。“咔啦”房间窗户被人从里面推开，乱着头发的宋凡探出脑袋。
　　“一睁眼家里连个人都没有，你干嘛去了？给你发消息也不回。”宋凡语气带着点气焰。
　　“出门买东西了，今晚我们吃好的。”唐冉一手背后走向窗边，“睡的还好吗？”
　　“睡是睡爽了，不过你走的时候怎么不告诉我？连个消息都没有。”
　　“看你累，就没叫你。”唐冉把背在身后的手拿出，举到他面前，“这个给你。”
　　“什么？”宋凡定睛一看，透明塑料袋里装着一个崭新的小风扇，“怎么买这个？”
　　“你忘了，上次学校停电，你给我吹的小风扇就是这个。”
　　宋凡的手伸出窗外，拿走风扇拆包装：“没忘，那风扇还是我借小卖部大爷的，你怎么就买了一个？万一学校再停电，这个是你吹还是我吹？”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不过是给你买的，当然是你吹。”
　　拆开包装的宋凡，已经摁开按钮吹了起来，徐徐微风直吹到心里：“晚上有活动？”
　　“对，梦豪说趁开学之前再放纵一次，晨浩和红星已经通知过了，晚点过来，你先起床洗漱洗漱？”
　　“行。”宋凡把小风扇电源关掉，“你的衣服借我穿穿。”
　　“随便拿随便穿。”
　　一直被当空气的两人，嘴都快“啧”烂了。
　　“啧啧，你看他俩。”刘梦豪撇嘴，“我俩现在就是纯外人呗。”
　　陈晓画拿出手机对着他俩拍了一张，然后发到群里，“快来，我俩被孤立了。”
　　何晨浩：马上，在车上了。
　　“喂，你俩的劫后余生叙完了吗？我俩还要当观众多久？快点来摆菜。”刘梦豪声音大了些，“我午饭没吃，要饿死了。”
　　“我买了你爱吃的青菜，快去洗漱吧，我先过去。”唐冉转身走去，“来了，开始弄吧。”
　　.
　　院中枣树提溜着一盏白炽灯，灯下有圆桌碗盘、酒杯、还有团团围坐在一起的人。
　　“汪汪！汪汪！”撒手没开心的转圈圈。
　　杨涵把吃完的骨头给它，拿起桌面筷子伸长胳膊：“哥哥，我要吃鸡腿够不到，你帮我夹。”
　　唐冉站起身伸手拿走一个递给她：“这个有点辣，你少吃一点。”
　　“知道了。”
　　“我靠。”乔红星突然一声惊呼，“纪委说班主任不换，升高二我们只换班。”
　　“没开学就听到一个好消息。”何晨浩吃的开心，“唯一担心的事也不用愁了。”
　　“开学的事是不用愁了，我暑假作业写完了，你们的暑假作业写完了吗？”宋凡问。
　　“还没。”何晨浩一下又不高兴了。
　　杨涵把啃干净的骨头，递给桌下等待许久的撒手没：“我这个小朋友都写完了。”
　　陈晓画笑：“听到没，多向涵涵学习。”
　　“我和晓画的早就写完了。”刘梦豪完全不担心。
　　“我的也差不多了。”乔红星放下喝空的杯子，“桌上不会只有你没写了吧。”
　　“你的呢？”宋凡问身旁的唐冉。
　　“写完了。”
　　“什么？”不是宋凡不想信，而是大部分时间他俩都在一起，他怎么不知道唐冉写了，“你写了？什么时候？”
　　“你不在的时候啊，没人玩觉得无聊，我一般都在写。”
　　何晨浩双眼冒星：“大佬借我抄！”
　　“没问题，走的时候给你。”
　　“OKOK。”何晨浩站起身举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谢大佬。”
　　“这礼属实有点大，我不喝都有点不好意思。”气氛都到这了，说不喝的唐冉笑着举杯回了一个。
　　“来来来，别光顾着吃菜。”何晨浩给自己喝空的酒杯倒满，“该喝点了。”
　　坐在椅子上的人都站了起来，杨涵举起她的果汁：“干杯！”
　　“干杯！”众人齐声。
　　黑云压压过，月亮攀到头顶。圆桌旁坐着的人，脑袋都毫无规律的一点一点，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醉言醉语。
　　从屋内走来的雷娇霞，开始整理桌面没吃完的凉菜：“开学就没得玩喽。”
　　“谁说的？我，我们想玩就玩，才，才不要被，被学校束缚。”刘梦豪醉的话都说不清。
　　乔红星附和：“对，我要做一只快乐的小鸟。”
　　“好了好了。”雷娇霞把乔红星按回椅子上，“醉了就不要乱动。”
　　她转身看向趴在桌面的唐冉，伸手拍了拍他胳膊：“冉冉，睡着了吗？醒醒，别在外面睡。”
　　“奶奶，你收拾菜吧，晓画的爸爸等会儿来接她，这些醉鬼我弄就行。”
　　宋凡除了脸上红红的，雷娇霞听他的声音毫无一分醉意：“好，那你小心着点。”
　　“放心吧。”宋凡撑着桌子起身，拿起唐冉的胳膊放在自己脖颈：“走，回屋睡。”
　　唐冉哼哼唧唧：“不回，走不动。”
　　宋凡手臂使力完全把他抱在了身侧：“这不用你走了吧。”
　　他抱着唐冉走到房门前，推门而入。然，他的身子还没全部进入门内，被抱在身侧的唐冉觉得不舒服，使劲挣了挣便从宋凡臂弯下逃脱出来。
　　“慢点。”宋凡赶忙去扶即将倒在地上的人，“干嘛呢？喝醉了就别动，好好呆着。”
　　坐地上的唐冉垂着头：“我根本没怎么喝，也没醉，真的。”
　　话落，他又抬起头，很专注的盯宋凡的脸看。
　　宋凡看着他呆呆模样笑：“看什么？”
　　“嘿嘿，真帅！”
　　“你这叫没醉？”
　　唐冉没说话，忽然靠近。
　　宋凡见他的面容在自己眼前放大无数倍，随后脸颊倏尔一热，他的瞳孔一下放大，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
　　“嘿嘿，真帅。”始作俑者缓缓从地上爬起，乱着步伐“砰”的一声倒进床铺，背对宋凡。
　　可倒下的唐冉哪还有半点醉意，眼睛瞪的比宋凡还大。
　　我他妈干了啥？！我又没醉！趁着微醺耍什么宝？疯了吧！唐冉你真是畜牲啊！
　　身后传来声音，唐冉赶忙闭紧眼眸，“砰砰…砰砰…砰砰”紧张的心脏跳的急又凶，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嗓子眼。
　　他听到脚步离床越来越近，随后脸侧枕头凹陷，有一只手撑在那里，上方清浅呼吸若有若无的喷洒脸庞。
　　唐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感觉他盯了自己很久。就在他考虑着，要不要装耍酒疯糊弄过去时，脸上忽然痒痒的，触感好像是头发，温热呼吸也跟着变重，接着他感觉到自己的唇角一软一热，有另一个人的气息在那里停留着。
　　唐冉的心脏好似停了一瞬，然后更加凶猛的跳动起来，他扣紧身下被单，感受着唇边气息。
　　那气息没有停留很久，大概只过去了十几秒。
　　宋凡抬头灼灼的看着他睡颜，良久：“真是……对着醉鬼在做什么啊。”
　　他拉起床尾的被子替他盖好，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