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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3-7 重构的代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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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索林轻轻敲了敲门,推开后发现索恩正脱力地跪在马桶前呕吐。他连忙上前帮忙。
打理好虚弱地父亲,索林扶着他缓步回到卧室床边。“你已经太累了,爸爸,真的要休息一下了。”索林将被角掖好,提议道,“明天的项目我和巴林就可以搞定的,还有狄斯远程协助呢,相信我们。你休息一下,我叫医生来给你看看吧。”索恩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
索林拧了毛巾来擦父亲额头的汗珠,发现索恩正烧得不轻,连忙叫人联系了医生。自己守在床边,直到被巴林和德瓦林强行换出去。
第二天的交易还算顺利,因为索林对此有着更加不好的预期,即使索恩在场,大概率也不会有太好的结果。返程的路上,车内一片沉默。后座索林疲惫又焦躁地揉着眉心。巴林坐在副驾,低着头研究怎么弥补亏损。德瓦林强忍着脾气,小心开车,他暂且放过了那些路怒症患者,因为不想在这个时候引发麻烦让索林更不痛快。
回到家时,索恩已经清醒地坐了起来,并知晓了会场的情况。他拍拍床角,把儿子叫过去。索林轻轻叹了口气,在门口和巴林兄弟俩对视一眼。三人都清楚,那群一天天没事儿干的股东兼族中委员会成员们又不满意了。巴林耸耸肩,示意索林不要在意那些,然后拍拍德瓦林,先行走开了。
索尔最近在谋划夺回都林发源地墨瑞亚的行动,公司大小事务全都交由索恩把持,后者不得不先把手头对史矛革案的调查放一放,专心回到蓝山的家族事务中。父子俩的行事风格全然不同,索恩相对灵活宽容一些,但这在族人们看来也是懦弱没有主见的表现。索恩暂理公司的这段日子可是难熬。话说他之前离家去调查史矛革,就是因为族中总有索恩能力和继承权不匹配的风言风语,索恩想避其锋芒,并给自己做出点成绩来。出去了再临危受命地回来,又被人说早些时候不务正业,所以接手公司就搞得一团糟。真是里外不是人。这时候人们必然会想起常年驻外的弗雷林,诸如上梁不正下梁歪啊、父亲儿子都不让人省心之类的,有时远在夏尔执勤的小金也能因此被cue到,打上好几个挨骂的感应喷嚏。
长辈们好心地拍着索林的手,告诉他,他们的指责对事不对人,尽管索恩一无是处,但他索林还是很有老爷子索尔的风范的。每到这时候,索林就沉默地将视线挪到巴林或者德瓦林身上,后者总能想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既不会做出无法挽回的出格事,也不至于被当场气死。
“抱歉啦,索林,没给你树立个好榜样。”索恩对此早已习惯,并总是告诉索林不用在意那些人对自己的看法。年轻的小伙子火气正盛,当然听不进去。他当然知道索恩独特的行事风格很好地缓解了索尔掌权时公司紧张的上下级关系,但那些微小的、缓慢的好转根本无法让所有人看到。“他们只在乎一场快而灵的回血,”索林坐在父亲的床边愤愤不平道,“至于之后的巨大隐患和麻烦,他们才不管。哦,对了,刚好到时候又有可以抨击的对象了。他要是行,要么他上呢?我还正愁一天天满肚子牢骚没处发泄呢。”
索恩被儿子沉稳面具下的真实的愤慨不满逗得哈哈大笑。他怜爱地拍拍索林的肩膀:“人是很难决定他人对自己的评价和看法的。能力的差距必然存在,怨念与否,都难起到什么作用,这一点我深有体会。所以有句话说得好,‘志之难者,不在胜人,在自胜也’。”索恩宽慰儿子,盖棺定论的事儿就交给盖棺材的人到了盖棺材的时候再去想吧,对活着的人来说,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值得考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都可能会犯下一些错误,”索林靠在床头,语重心长道,“克不克服,改不改正,这是个永恒的难题,而且从来没有过标准的正确答案。”索恩让儿子不用担心自己,像索尔那样义无反顾、专注大胆地去做他想要争取的事情就好了。
索林闻言垂眸微笑。父亲一如既往地能化解他的负面情绪,毫无疑问地站在自己这边。索恩拍拍索林的手,说出他一直以来的看法:“人们都说都林嫡系一代不如一代。我一直觉得不然,我觉得我们其实越来越好了。索林,你要知道,你从索尔、从我身上传承下来的并不是高超的夺利技巧,而是都林人永不言败的自信和固执。
“索尔自信、固执到没有朋友,只有你奶奶一个人真心实意地欣赏他。我少了些固执,但还盲目自信,难免伤人伤己,但我至少获得了你们这些宝贝们,还取得了你们母亲的原谅。到了你们这一代,狄斯坚强,弗雷林勇敢,而你兼顾我们所有,你看得到每一个人,能理解每一个人。索林,你能拥有的,会比我和索尔多得多。你总能吸引人们聚集在周围,永远不会缺少信任和支持……”
父子难得空闲沟通。推心置腹的一席话挥去窗外喧宾夺主的灼灼日光,将光线所及的空间收敛在手掌交叠的方寸之间。
“我……很想念你们,我只是想要那些旧时候回来。”索林低下头,情不自禁地喃喃着。索恩不着寸缕、皮包骨头的僵直尸体干巴巴地开口:“旧时光已经一去不返了。”声音沙哑到失真。
索林怕得想逃离这里,但这次他闭眼深深呼吸,缓了一会儿,坚持抬起头来,与那尸体对视:“这么多年,你到底去哪里了呢,爸爸?”眼含热泪。
骷髅一般的索恩再次开口,告诉索林,从墨瑞亚战场俘虏他的奥克人在转移阵地的路上遭遇了意外,他得以侥幸逃脱,但头部受到重击,丧失记忆。此后多年,他仅能通过鞋底刻着的名字想起妻子和小儿子两人而已。潜意识的执念指引着他继续跟踪史矛革的线索,直到最后找到多古尔都。没想到那里已经是阿佐格的老巢,正如甘道夫之前告诉索林那样,索恩被困住了,他平时多在前妻所在的公共墓地周围游荡。可能是索林母亲在天有灵,索恩这才没被阿佐格发现。
“我……我……”索恩松散的骨骼令他开始口齿不清,越说越慢,“在甘道夫找来的那一刻,我终于想起了你,我的另一个孩子。然后所有的记忆渐渐回笼,你,狄斯,索尔,所有人……我知道你一定因为我们的离去而还在苦苦挣扎,我想回到你身边,但这仁慈的记忆恢复让我也知道,这是回光返照……我再也回不来了。”
索林再也控制不住,扑上去紧紧拥抱住经年未见的父亲:“别离开我了,爸爸,别扔下我。”索恩在他耳边缓缓开口:“那么,就是这样了。没有索尔,没有我。从现在开始,完全是你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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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瓦林莽莽撞撞地冲进来时,索林正靠坐在床边的地上,半梦半醒地呢喃着:“……往前看。”
“索林!”德瓦林一路哭着跑回来,鼻涕都飚出来了,吓得索林一激灵:“干什么你……”刚准备起身,就被德瓦林一个熊抱死死勒住。
德瓦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对着门外给他传递错误情报的同伴们破口大骂。波弗在对两个哥哥抱怨,比尔博去找索林,结果这么一会儿工夫就晕了过去。他十分怀疑是索林又图一时嘴快,把比尔博气晕了。因此波弗愤愤不平地,没几句好话。显然,德瓦林路过的时候错听成了索林晕过去了。
跟过来发现自己挨骂的波弗一脸不明所以,而一旁看热闹的诺瑞顿觉心累,直摇头:一个两个的,耳朵全都白长了。他抱臂挡住哥哥的去路:“多瑞,你到底明白没有?你现在好不容易实现理想,是个警察了。如果死在这里,之前承受的那些还有什么意义?”
多瑞心意已决,只是,自从知道弟弟为他默默付出了这么多,他就有很多话想同诺瑞分享,却临到口头连不成句。最后他挑最重要的,长话短说:“我想成为警察,并不是图他的名字好听、受到尊崇。我本来戴着咱们家的帽子过得也挺好的,直到我开始想用自己的技能做一点不一样的事情。诺瑞,你能理解吗,我可没想死在这里,但如果面对这样的风险是作为一名公职人员的责任,我已经接受它了。”诺瑞表情纠结,十分怨念地吐出一句:“早知道是这样,我当初坚决不会答应小金……”尽管他确确实实为多瑞成功转变身份而推波助澜了,尽管他也已经完完全全地理解了哥哥的选择。多瑞也不多言,扛起装备,拍了拍终于和他涣然冰释的弟弟,快步走开。
比弗受到召唤,也要离开。邦伯在确认波弗想留在索林身边后,便甩开膀子跟上比弗。这令一向沉默寡言的堂兄十分惊讶。比弗比划着:你不留下照看波弗吗?邦伯没好气地摇摇头:“波弗又不是小孩子了,他主意可正了呢,谁都拦不住。也不知道到底随了谁了?倒是你,话都说不利索,还一门心思往前冲。要是阿佐格都杀到眼前了,你连个声都没有。我好歹还能喊两嗓子。”比弗对胖兄弟转弯抹角的关心发出桀桀桀桀的嘶哑笑声。“诶呀,”邦伯一阵恶寒,“你不如留着嗓子去吓唬敌人吧。”回应他的还是桀桀桀桀。
屋子里,德瓦林还对着索林疯狂输出。他表示索林是疯魔也好,是胆小也罢,他都无所谓。“天呐,索林!我从来都没在意过你到底能不能做到索尔那样,能不能战胜史矛革或者阿佐格。”壮汉绞尽脑汁,把自己真实的想法用一般人能理解的话语阐述出来,“有什么话就让那些闲着没事的人说去吧!我不在乎你变成什么样子!你又怎么会变呢,你从小到大不一直都是这样吗?犯了错误怕被打,却更害怕逃避而带来的愧疚,结果就在那硬撑。挨了揍明明很疼,却非得表现得什么事都没有,找个屏蔽所有人的地方检查伤口。怕出错,怕不够好。做的好就怕不够谦虚,做的不好又怕不够愧疚。这些,你从来就没变过,而我一直都知道。”
“去他的谁对谁错!谁定的规矩?”德瓦林激动得张牙舞爪。他告诉索林:“我德瓦林见到过不少自诩英雄豪杰的人物,可我从来没见过所谓的正确的人。”
“我跟你说过,你让我感到很失望,”德瓦林语气渐缓,眼眶发红,“那只是我自己的纠结和不甘心而已。只有你在乎的时候,它才有意义。”
索林的最后一点心结也被多年好友的诚恳相告而彻底解开。同是不善言语的兄弟俩,多日以来都没有怎么好好说过话。他们不懂得怎么对彼此表达原谅,只是情不自禁地紧紧拥抱在一起。索林终于放下所有顾虑,轻微抽泣。德瓦林拍拍他的后背,开玩笑道:“他*的一个夏尔小子随便勾勾手,你就‘幡然悔悟’了?那些话以前没人跟你说过吗,我没说过吗?你啥时候往心里去过呢?”索林心虚地推开对方,躲避德瓦林没轻没重的肘击。
奇力正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拍门而入,他要传达菲力的选择,并坚定地表示,他真的觉得索林不该这么做。而对于奇力想象中的震怒和追击,索林迟迟没有给出。这让缩头闭眼的小伙子有点尴尬,转头看了躲在门后的奥瑞一眼,思考着到底要不要把脖子伸开。
索林走上去揽过小外甥的额头,告诉奇力,他很抱歉想要拉着他们一起逃避责任。奇力眼神闪烁,终于理解了索林的意思。面对索林的踟蹰,奇力扔下拐杖,主动拉过舅舅的脑袋,和自己的猛地一磕:“索林!你不用害怕转变立场。’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我最了解了。我会和你一起面对。”
黑发小子欢呼雀跃地搂着奥瑞奔出门外,他吵着要把这个消息赶紧告诉菲力。而奥瑞则高兴到:“松开,赶紧松开!我是时候抓紧再去一趟地道,给你也找件防身的衣服了。”
波弗和诺瑞在不远处抽着烟减压,看到冲出来的小伙子,他俩面面相觑。直到索林和德瓦林也全副武装地走出来向他们宣布了新的计划,两人这才彻底愣住。波弗率先反应过来:“我们不做缩头乌龟了?你确定?”
索林听得血气上涌。要不是他现在莫名其妙地能听得出波弗正激动到无以复加,而且掺杂着各种离谱信息的心声,索林真的要为这不着调的发言而当场发飙。他又看了一眼诺瑞,后者警惕地回敬他审视的眼神,只有眼底流露出一丁点欣慰地期待。索林突然意识到,小金真是个很会看人的警察。
“是的,波弗,诺瑞,我们不做缩头乌龟了。”索林坦然承认道。他想告诉几人,有关自己之前推演得出的计划,但波弗兴奋地“嗷唠”一嗓子,拔腿冲了出去。根本没给他机会安排工作。
病房离门口较远,且相对隔音。巴林还跟欧因埋怨着艾瑞博这里有对都林人的诅咒,肯定是因为诅咒才让他们众叛亲离,结果被已经转醒的比尔博沙哑打断:“别在这自怨自艾了,巴林。根本没有什么不可打破的诅咒,也没有什么承受不了的。索林都想通跑出去了,我们还在这等什么?帮我把它拔掉吧,都跑针了。”